“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绝不让你有事”他的脚步不敢有半分停歇,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一般,说出口的话似承诺,又似给自己安慰!
听着他陌生的嗓音,微雨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觉得这个怀抱,好温暖。
她何德何能,遇上这么一个他!
两人的面前很快出现一个用石头砌成的简陋石屋,抱着怀中的人,他急切地踢开木门,屋子里面,是全然不同的光景。
石屋并排摆着两张长桌,桌上清一色是现时法国最新出的电子设备,屋子里某一个角落,堆放着数不清的黑色降落箱,一部分箱子被打开,有零零散散的日常用品和衣物散落在周围。
用臂推扫开桌上的物品,贵重的电子仪器应声落地,阿落毫无疼惜,小心地将怀中人放在长桌上,他蹲下身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医药箱,他颤抖着手,找出止血药、消炎药和针剂所有需要的东西。
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他把消炎药水倒在她的伤口上,药水冲掉部分血迹的时候,那一只健壮的臂膀却猛然一顿。
眸子里的痛楚,剧烈而浓重!
如他预料,伤口那一处早已血肉模糊,伤口深得几乎见骨,他不清楚动脉有没有伤到,他不敢冒这个险,只能走那一步!
暂时压下所有的情绪,他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她的伤口,把止血药粉洒在伤口上。
早已昏迷的她,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隐隐作抖的手在她手背找出动脉,他尽力压抑住不听话的手,将针头扎进她的血管里。
做完简单的止血措施,阿落快速地打开长桌另一端的电脑,脸上的迫切和恐惧那样的让人心疼!
他熟练颤抖输入一长串复杂的代码,长指按下确认键,旁边的信号探测仪和系列信号设备均同时间亮起绿灯,电脑显示信号已连接,他迅速连接视频通话…
很快,视频另一端接收,荧幕上出现一个中年男子的脸庞,英气的脸上刻画出一双犀利的眼睛,散发强大的气场,天生的不怒自威!
在看见这一端阿落的模样后,对方的脸上顿时浮现震惊与关切,但还未等他多说一句,阿落抢先开口。
“立即让臣宏过来,我要最快的速度,快”阿落几乎是低吼,嘴上的血和他突然的变化让对方疑惑不解,后者却聪明地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宜多说,立即收了线,手边的电话迅速拨出。
4年前离开之后,小澈从不跟他开口说过一句话,现如今他不仅模样全变,还主动和自己联系!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收了线,阿落立即回到微雨身边,小心地把她揽入怀中,那一双本该清澈的眸子里,看着怀中的人的时候尽是恐惧和疼惜。
他不会让她有事的,一定不会!
在心底暗暗发誓,他的眼神,转换为不可动摇的坚韧!
她的伤势之重,这上好的止血药洒在她的伤口,也只能暂时地减少出血量,温热的液体依然在缓缓的从伤口渗出,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沾染了血迹的嘴唇疼惜的吻着她的额头,那一双好看眸子里,恐惧和不安纵横交错,剧烈翻滚着!
昏迷中的她,睫毛忽然微弱的扇动,眼睛还未睁开,撕裂般的疼痛让她意识在还未完全清醒前便痛苦的发出呻吟。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呻吟牵动了阿落的神经,神情被紧张覆盖,怀中抱着她孱弱的身体,他动也不敢动,深怕一不小心,让她更加痛苦!
唯有那一双通红的眼睛,不住地在她脸上巡视!
紧闭的眼,终于睁开,映进眼帘的,是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
惨白的唇动了动,却最终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被鲜血沾染的小手艰难地举起,她无力的探向她熟悉的那张脸。
阿落看着,那双眼睛,一直都是清澈干净的,如今却像充了血般,尽是血丝,那英气的眉宇间的心痛,一览无遗!
同样无血色的唇抿成一线,他无法张口,怕一开口,他残存的镇定和理智,会即刻土崩瓦解!
颤抖的小手终于覆上了他的脸庞,指腹抚着熟悉的俊脸。
手心里传来凉意!
他的体温一向最温热的,可如今,怎么这样凉呢?
她看着这一张被恐惧侵占的脸,指腹轻柔的抚过他紧蹙的眉宇,眼角有温热的液体缓慢落下!
他一直是平静灵敏、淡然无辜的,何曾像现在这般,惊慌惧怕、焦急失措!
“阿落”她张着嘴,以唇语唤着她给他起的名字!
他看着她没有一丁点血色的唇一张一合,右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颤,紧握成拳!
“我在”沙哑的声音回应着她无声的呼唤,被抽走了温度的脸朝她的手心蹭了蹭,让她的掌心更贴近自己!
两人相互地望着对方,一刻也不肯抽离,她流着泪,他红着眼,或许大家都在怕一件事,怕下一秒,想再见,却再也无法见到了!
微雨看不到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但她感觉得到血液从自己脖子流出的每一瞬间,感觉得到伴随着每一次呼吸的剧烈疼痛!
是不是老天爷,注定不想让她存活于世?
所以让她在鬼门关闯了一遍又一遍!
撕裂般的疼痛折磨着微雨,额上的冷汗早已打湿了她的脸,她再一次开口,眉心紧蹙,忍着剧痛艰难发声,声音却也只能低若细蚊。
“不...不要难过,如果..我不..在了,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一句话未说完,脖子间的伤口仿佛被人用力撕开,剧痛一阵一阵袭来,抚着他脸庞的右手终于没有了力气,慢慢滑落…
指尖几乎脱离他的脸,那一刹那,阿落慌忙抓着她的手,紧紧的覆在自己的脸上,那双通红的眼睛因她的话,痛苦在里面弥漫翻滚!
“你不会不在,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再受伤,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她听出他的自责,听出他的痛苦,眼角的泪落得更凶了!
如果她死了,眼前的人就要再次回到以前独自一人的生活,面对着冷冰冰的屋子,一个人在这了无人烟的深山里,到死!
“答应我,不要..自责,不要..难过,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目光留意着她脸上的变化,看着她每一字每一句忍着剧痛交代后事的模样,看着她脸上如一张白纸了无生气,听着她为他的不舍担忧,他的胸口如刀剐,蔓延开钻心蚀骨的疼痛!
目光从他苍白的脸上离开,她看着门外,好像透过那里,就能看到她想看的地方
“可是、阿落”
“我不甘心...我以为、等我出去,等...时机一到,我要报仇..”
她的目光里,渐渐凝聚出绝望!
“可是、置我于这番田地的人,会一直幸福白头..荣华加身”
她恨啊,恨廖北儿让她失去一切,却得不到应有的报应!
“阿落..我不甘心..不...”她的话,终是无法说完,眼帘在下一秒缓缓落下,被他握住的右手无力地从他掌心滑落,过多的失血和说话让她再度陷入昏迷!
伟岸的身体,骤然僵住,一抹痛色,染上他发红的眼!
他看着自己落空的掌心,视线,移到她再无一点生气的脸。
大手缓缓握住她滑落身前的小手!
“你要站到哪个位置,我都送你上去,我会陪着你,把你所失去的,一一拿回来!”温厚的大手握紧手心的葇夷,他瞬也不瞬的望着她,如掌心瑰宝,被他护在怀里!
这是他,于她的承诺!
从此后,他是她的武器,他做她的盔甲!
时间流逝,石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幽静的夜空,房子上方突然传来突兀的响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门外的草木忽然被大风吹起,四处摇摆,坚硬的木门被吹得啪啪作响。
昏暗的门口很快走进一个黑色的身影,来者手里提着专业的急救箱,一脸的风尘仆仆,当看到石屋里的那一幕时,他顿时愣住,但却很快正色,几个大步上前。
“小少”来者站在阿落面前,他已是中年之态,面对一个比他小了不止一个轮回的男人却是如此毕恭毕敬!
“不要让她死”他的目光从始至终不曾离开过怀中的人,小心翼翼的抱着她,明明是同样一个人,明明是同样一张嘴,但此刻开口的语气,却再没有面对她时的温度!
彷如,行尸走肉!
“好”不疑有他,来者放下手里的急救箱,眼睛和手指同时转向微雨脖子的伤处,指腹轻轻压在伤口旁边,仔细的观察着伤势。
看着已经洒了自己给大少准备的急救药粉却还在微微渗血的伤口,臣志的眉心微微拧起。
从胸前的口袋拿出医用手电,轻轻撑开微雨的眼睛,臣志观察着她瞳孔的反应。
还好,还未出现瞳孔涣散的现象。
收掉手电,他又以两手轻轻撑开她模糊的伤口。
须臾,他收回手,脸色有些凝重!
以最快速度从医药箱取出急救药物,臣志为微雨的伤口做进一步止血包扎,在脖间输进一针后,抬头说道:
“小少,伤口太深,又流了太多血,需要尽快输血动手术,我现在只能暂时先控制她的伤势不恶化”
听到来者的判断,阿落的心猛地一揪,眸子闪过一抹痛色,下一秒却又瞬间掩掉,快得臣志无法察觉。
不耽搁一秒,他强健的双臂抱起她的身体,紧紧盯着她惨白如纸的脸,疾步朝门外走去。
我不会让你有事,绝不!
被遗落在石屋内的臣志在短短的10分钟之内又再次愣住,怔怔的望着他已然高大的背影。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离开这里!
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臣志的余光扫到小澈的右脚,才发现沾满污泥的裤脚布满一块块斑驳的暗红色。
抬起眼,他再度看向那已经成长宽厚的背影,眼睛里有一种情绪,叫担忧。
这里除了小澈,怎么会有其他人,这个孩子,跟小澈又是什么关系?
快步走到门外,石屋的上空飞旋着一座直升机,螺旋桨旋转吹起的大风将阿落和微雨的头发吹乱,树草飞扬!
这里没有参天的大树,石屋周围的平地范围也不足以让直升机降落,唯有从直升机上放下爬升阶梯。
身后的臣志提着急救箱很快跟上,领着阿落走到直升机的下方。
“小少,你先上去,我抱着她”怕阿落的身体负荷不了,臣志抬手便要接过他怀中的微雨!
“不用”沙哑的嗓音冷冷地拒绝,现在的他,除了医治,不允许任何人碰她!
见状,臣志担心,却无可奈何,现在这个紧急情况不允许他们争来争去。
“那我让阿正把保护绳扔下来”说罢,他便要高喊飞机上的机师,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
“我说不用”他沉声打断,他如此心急,即使是绑上保护绳这短短的一两分钟他都没有勇气耽搁!
知他所虑,也知他能力,臣志也不再多说!
“那好,我先上去”拉下爬梯,臣志缓缓爬上去,到差不多位置停下,低头看向下面不远处的阿落。
阿落抬头,看到上面的人爬到相应的位置,迅速抓住阶梯,右手紧紧抱住怀中的人。
阶梯缓缓上升,他的目光终于暂时离开了她,望向身下渐渐变小的森林,缓缓移到林中屋子的方向。
垂下的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是悲,亦或苦!
在上方的臣志时刻注意着下面的人,看着他的视线一直望着身下的树林,已有几道皱纹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带着隐约的愧疚!
留守在直升机里的人员在舱门守候着,爬梯上升,两个人员一人一边拉起已经升到门下的臣志,而后三人合力,将后面的阿落和微雨小心的拉起!
收起爬梯,舱门关闭,直升机转了个头,开始向上空飞去,争分夺秒向臣志所处台北的私人医院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