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的手渐渐消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是恐惧,恐惧到快要把内脏都要吐出来的恐惧,恐惧到要把自己体内的所有汁液都压榨出来,恐惧到想要把双手放在脖子上然后紧紧扼住自己的喉咙——最后发现,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体渐渐消失。
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可能都不会这么恐惧。看着渐渐消失的手,思考着在自己眼睛之外正在发生什么,想象着自己身体支离破碎的样子。没有一丝过激的感受,没有吃辣时的感触,没有受伤时的感触,没有心惊肉跳的感触,只有轻微的,身体放松的感觉在。
就在这么轻松的感觉之中,迎来了自己身体的消失。
害怕、恐惧到了极点,但头不能动,视线不能移动……甚至之后视线也没了,只是留着一个不断胆怯的灵魂。消失的感觉又是那么奇妙,甚至有些舒服,像是喝醉了一样,沉沦其中情绪又恢复平静……平静的一部分和恐惧的一部分同时存在,将灵魂也一分为二。
灵魂,是能分割的东西吗?
说起来,灵魂貌似也不存在。羽能够用这种术式很正常,毕竟他本身就不是人类,是凌驾于人类和魔兽之上的存在,或许构成是人类都无法想象到的。但是让人类使用羽化,将自己的一切打散,直接抹去存在,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样的感觉,和死亡有什么区别呢?
恐惧的那一部分开始呐喊,开始歇斯底里,但却无法发出声音。估计是呐喊产生的振动太过剧烈,那一部分开始分裂,支离破碎。
而平静的那一部分,则是一直在那里待着,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想。反正无论是那一部分,现在都置身于无尽黑暗之中,什么都不能做,倒不如就这样什么都不想享受一下这种难得体会到的感觉。什么都不做的那一部分,或许是因为什么都不做,也开始破碎。
身体现在已经消失了,要回来理论上需要精神力在。象征着精神力的灵魂,现在如何在这未知空间中完全破碎,再也无法组合起来,融入进黑暗中会怎样?
这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难道不是现在的你去决定呢?
这里还有什么“你”和“我”,就连这一部分还是那一部分,都完全分不清楚了。
是啊,什么都看不清,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也许什么时候丢失了什么都完全不知道。时间说是八秒钟,但是时间现在过去了多久呢,完全不清楚,连数时间都没办法做到了。
虽然现在已经完全分不清你我之分了,大家还是一起来尝试看看,用数时间的方式来集中一下注意力,顺便看看能不能计算出来那所谓的八秒钟有多久。
一,二,三,四,五。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二十五,二十六。
一亿五千四百九十二万七千八百七十八,一亿五千四百九十二万七千八百七十九。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数的数字都不一样啊?
别说数字不一样,速度本身就不一样了,更多的人自己的节奏就有问题啊。
如果把你们心中的钟全部发出声音,足以可以制造出能杀死人的噪音了吧。
时间究竟是多少啊!
一阵沉默。
没有对比,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沉默,仿佛永远都有声音在,又仿佛这个声音本就不存在,更加仿佛在这一无所知的空间之中根本就什么都不存在……那么现在是谁在观测,是谁在发出思考的水流声,是谁在一本正经地得出结论?
说到底,这些水流声,难道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吗?
首先要确认的是,这里只有一个人,没有所谓的声音。虽然看上去灵魂在碎裂,虽然看上去要无数声音在争吵,但实际上只有一个人存在于此。这个人的名字叫做东明夜,也叫做涯。
没有五官,涯只能靠着感觉去确认自己意识的各个碎片。
可能是好久没有做过决心了,现在才会这么艰难,也或许是某人已经开始遗忘自己的本心。刚好哈特·蒙德已经不存在了,反圣剑会运动也将画上句号,哈特的使命结束了。无论是哈特,还是涯,都是为了东明夜而存在的。
虽然是很残酷的事情,但为了确定决心,还是要准备好这个问题——如果以前的盟友挡在了面前,阻挡住回到原本世界的道路了,怎么办?
自问自答虽然看起来很愚蠢,但相当有用。答案很明显——和以前一样,如果是挡在路上的小石块,不碍眼无视碍眼就踢走,如果很大的话,那就消灭掉这个障碍。
但是,这一次回答的时候,却没有那么顺利。
涯站在东明夜的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他的道路。
——意识都是共享的,只不过是个名字,为什么会有自我意识存在?
——只是个名字吗?哈特消失的时候,难道没有记忆被剥削的感觉吗?虽然别人可能忘记哈特的存在,但他的记忆都在我们脑子里,无法抹去,再怎么下定决心都无法抹去。
——但是,我必须回到那个世界,我还有很多必须要做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想要回到那个世界呢?
为什么呢?
——因为要去见无悔,还有东方家的事情在,还有很多要处理的事情。
——不要把你的想法丢给别人,不要把你想要做的事情强行按在别人身上!你如果那么明事理的话,当初为什么不一直站在她的身边?为什么之后和她断了联系?为什么要离开东方家把重任丢给她?
——当时的做法对于当时没有错误,但或许现在看就错了吧。
——不是错不错的问题,而是后悔了啊!无比的后悔,后悔到想要不顾一切地回到那个世界,去完成没有完成的事情,后悔到想要直接毁掉东明夜这个人……思念,在这里并不甘甜,而是痛苦,那一天的光芒,现在看来,并不温暖,而是刺眼。回到那里之后,能再度站在她的旁边吗?
——那,还有什么做法吗?做了那么多,杀了那么多,手上无数污泥和鲜血,眼前只有污泥和鲜血。
——你想要做的,难道不是让你开心的事情吗?就这么抛下一切,拼尽全力回到那边的世界,难道不是在逃避手上的鲜血和污泥,逃避身边人的目光,逃避自己的感情吗?
——难道,我这么做,不是一种面对吗?始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断然离去对他们反倒是最好的结果,反正那么多伤口在身上,多一条对我来说并不是问题……正是直面自己的感情,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么,为什么灵魂在颤抖呢?颤抖的样子,就像是在哭泣。
逃避和面对,只需要多一点话,其实是一样的。所谓的这种那种负责不负责无情多情,只需要用言语修饰一下,立马就可以更改。
重要的,是现在正在破碎的灵魂。
无论是涯也好,东明夜也好,都是一个人。
这里,一直以来就只有一个人啊。
灵魂止住了破碎的进程,以一种强烈的情绪连接在一起,最后又组成了一个身体。那种情绪是什么呢?或许就是自私,但涯和东明夜更喜欢称之为,角落里的那朵蔷薇。
抱着不存在的蔷薇,涯躺在黑暗空间中数着数字,眼前是东方无悔的模样,记忆中能够搜查到的每个场景都依次呈现在眼前。
依旧在数着数字,涯的头发已经花白,但样貌依旧年轻。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之中,已经度过了一百年,在这一百年的时间之中,他始终看着那朵蔷薇。
头发花白,精神有些萎靡的涯,看着不存在的蔷薇,微笑着。
——现在看,一点都不刺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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