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变迁(1 / 1)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间三年过去了,在这春暖花开的好日子里,整个萨克苏沸腾了,不,不仅仅是萨克苏,还有丹江两岸生活的人们都像要炸了锅一样,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议论纷纷。在这里即将上演改变人们命运的大事------

那就是将在这里建一座国家级水电站------萨克苏水电站。它的坝址就选在了萨克苏。在萨克苏上游生活的人们,也包括萨克苏到群力,不包括群力。他们都将面临异地搬迁,离开生活,养育他们的这片土地。

这天晚上很晚了,王连举披星戴月走进家中。今天他比平时晚回来四十多分钟,进了家门他一屁胡坐在炕上低头不语,看那样子情绪是一塌糊涂。一家人都感到今天有些不寻常,又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情这样,大家谁也不敢问个究竟。郭凤霞就打发小孙子去哄爷爷,她拿了一块糖问:“亮亮这有一块糖,去送给爷爷。”

“唉。”小孩拿起了糖跑向爷爷。

王连举看着小孙子向他跑来,伸手抱了过来。小孙子大名叫做王耀亮,小名叫亮亮。这是全家几次开会研究才取得名字。

“爷爷你怎么了?”亮亮用他的小手摸着他的头问。

童言无忌,不管亮亮怎样问他他都不会急眼。虽然外面人都说亮亮不像老王家人,这孩子长得是单眼皮,小眼睛,小耳朵。跟老王家人的浓眉大眼没一点相像之处,跟赵芝雅也没一点相像之处。但不管怎样讲他是自己的亲孙子这是事实,只要是亲骨肉不管他长得怎样,就没有理由不喜欢。看着小亮亮他总是心花怒放,欢喜的不得了,就把一切烦恼全部忘到了脑后。

小亮亮拽着他的手说:“吃饭吧爷爷?”

王连举就抱着他凑到饭桌前,王家宏知道爸爸有心事,为了安慰他就倒了两杯酒凑到桌前说:“爸,我陪你喝一杯。”

“喝一杯,好,那咱爷俩就喝一杯。”王连举看到儿子要和自己喝一杯,心里很高兴,他也很长时间没有和儿子好好唠唠嗑了,今天有这机会也愿意和儿子介着酒劲好好说说了。

王家宏跟父亲喝了一口酒,为了能让他说出心里话,他有意思装着无意地问:“爸,你今天怎么了,情绪不高呀。”

王连举低头不语,王家宏看到他在哭,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以为他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王家宏作为儿子看到父亲这样痛哭流涕,无论如何他是受不了的就对父亲说:“爸,别哭,有什么委屈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吧,还有我呢。”

王连举知道儿子误会自己了,但儿子在自己难过时敢于担当的这种劲头,自己还是很高兴的就说:“嗨,搞错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的念想没了。”

全家人没有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一起问道:“什么念想啊?”

埋在王连举内心深处的尘封往事此时便浮现在心头,那得从五十二年前说起,当时只有五岁的王连举还不懂得什么是活着的概念,只知道每天胡乱的到处玩耍。这一年妈妈得了痨病,当时家里比较困难,看不起这种病,不久妈妈就病死了。在妈妈摆放的灵堂上,妈妈躺在几块木板上,就见爸爸领着自己给妈妈烧纸。自己那时没认为妈妈死了,只觉得她是累了躺在那里歇会,吃饭的时候就去招呼她吃饭,千呼喊,万呼唤她就是不起来,便去拽她的手,感觉好凉啊,没有一点的热乎劲。我就大喊:“妈你起来吃饭了,一会饭凉了。”

爸爸后来走过来,他跟我说:“儿子你妈她到遥远的天堂去了,那里有香喷喷的大米饭和白面馍馍,她到那里去享福去了,丢下咱爷俩不管了。”

我当时就哭着,喊着:“我不让你去,你给我起来。”

呜呜-------呜呜------

无论如何妈妈也没有起来。

第二天起灵了,妈妈彻底被埋在那厚厚的泥土下面,随着岁月的沧桑,对妈妈的印象越来越模糊了,只有那么个轮廓。

那时自己的年龄太小,放在家里父亲不放心,从那时起就跟着父亲生活在火车头上,看着他那宽大有力的臂膀驾驶着火车是那么的帅气,自己那时也想开火车。十四岁那年就给他当火烧,那年有人给他提亲,他怕我受后妈气就婉转地拒绝了。

一九四八年冬天这里土匪猖獗,父亲开着火车拉着部队去剿匪。在柳子沟遭遇了二十多名悍匪,他们骑着马沿着铁路两线,手里拿着枪疯狂的向火车进攻,这些土匪各个都是神枪手,双方展开了一场殊死的遭遇战,父亲一边拿着枪与土匪进行着枪战,一边又得照顾自己,还不断的告诫自己,“儿子藏好了,别露头。”

突然一个土匪出现在火车头的车门口,用枪瞄着自己,我当时被吓的傻了眼,不知道躲藏,被父亲看到了,他向自己扑了过来,父亲遭到了土匪的枪击,应声倒在火车头里,当时他是头部中弹,我抱着他千声万唤也没有反应。

后来我十七岁那年就开了这趟火车,一开就是四十年多年。每次上火车都能感觉到父亲那坚实而有力的臂膀,也总是能看到他开火车的样子。这个火车头就是父亲的影子,他是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也是我的一个无发割舍的梦。现在马上就要从我生活中消失了,我内心感到无上的忧伤。

“唉------”王连举向家人述说完自己藏在多年的秘密,自己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全家人听完王连举的述说,心情都很沉重。郭凤霞心里也倍加的难过,她抹了一把眼泪有些责怪道:“老王,我跟你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有这么大的心思你为啥不和我说呀?”

“妈你就别责怪爸爸了,他不是怕你难过吗!”王家宏理解了父亲的想法,也为父亲心底里所珍藏的秘密感到感动,也为这个秘密感到无比的自豪,爷爷那也是为国家做出过贡献的剿匪大英雄啊,虽然自己没能和爷爷谋过面,但在心里还是很敬仰他的。也为自己有这样一个爷爷感到光荣与自豪。

有时个人的命运,家庭的命运不是自己所能主导的。社会前进的大潮澎湃汹涌,顺应时代发展的脚步你就会写下完美炫丽多彩的人生,但并不等于你就会一帆风顺,也不代表你一定会成功。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理想,理想与现实终归纯在差距,实现理想需要付出努力和汗水。在变化的大背景下,萨克苏每一个人命运都将发生转变,而王家宏也不例外,他的家庭每一个成员命运都将发生巨变。

第二天王连举起的很早,他没有吃饭又怕惊动家人,也就蹑手蹑脚不声不响地走出了家门。他来到火车头前,看了看手表时间刚好凌晨两点过一点点。他用手抚摸着它,看着它心想今天是最后一次驾驶你了,明天就在也看不到你了,我今天要好好打扮,打扮你,好好地最后送你一程。

他拿起了墩布,一点一点擦着火车头。一边擦一边嘴里嘟囔着,和它说着心里话。

不远处小刘看见火车头前灯火通明,看见师父晃动的身影,他就加快了脚步,大步流星向火车头走去。

“师傅你来的这么早啊?”小刘冷不丁出现在自己的身后,王连举聚精会神被吓了一跳。

“熬,今天是咱爷俩最后一次开着它了,我来好好打扮,打扮它,有点舍不得它呀!和我相伴了四十多年。”王连举一边擦着一边说。这的确是他的心里话,他舍不得它,这种感觉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它是一种爱,一种儿子对父亲的爱,一种儿子对父亲思念之情。它又是一个载体,承载着父子间风风雨雨多年无限情思,没了它这种爱失去了,也就割舍了,恐怕再难以找回来了。

师徒两人心情都很沉重,默默无语把它擦得里里外外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离发车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今天坐火车的人格外的多。人们大多知道今天是这趟火车最后的运行了,都想最后送它一程,车厢里挤得满满登登,你一言我一语大多议论此事。

火车呜------呜------

拉开了汽笛声,显得格外沉闷,没了往日那种清澈响亮。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火车由慢亦快轰轰烈烈离开了萨克苏。

当火车到达终点站丹江河时,火车刚刚挺稳,有人过来叫他们,局长找他俩谈话。

到了局长办公室,局长亲切的招待他俩。局长给他们没人倒了杯水,闲扯了一会,两人略显拘束。局长谈笑风生,对人和蔼可亲,这让两人逐渐的变得轻松了许多。局长看到两人变得轻松了就直入话题。他大概的意思是现在建水电站,森林铁路取消了,王连举岁数大了,还有三年就该退休了,该回家哄哄孙子,享受,享受天伦之乐吧,就提前回家颐养天年吧。小刘还年轻,才刚刚三十岁,还年轻,正是工作的好年纪,就到局里上班吧。最后局长弹弹手里的香烟灰问王连举有没有什么要求。

王连举说我个人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有个小小的请求,也可算个人的要求吧。能不能把火车头留下,在丹江河办个博物馆,过后也好来看看,也好让后人来参观,了解,了解历史。

局长回答道是可以的,得研究,研究,在做决定,这个事情往往是屁胡决定脑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他们俩那个火车头即使办博物馆也轮不到了,因为太旧,太老,没有什么价值。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师徒俩心情就格外的不同。小刘分外的高兴,而王连举就比较沮丧。中午两人找了一个小饭馆吃饭,少了事业,少了责任,少了为大众众生负责的那种态度。难免就多贪了几杯,师徒两人敞开了心声,说出了许多平时很少说的话,坦诚相待。最后小刘说的话跳动了他的神经。也道出了他担心所在。是呀自己想想的确如此呀,家宏没有工作,一个男人要有事业,成家立业是男人立命之本,眼下赶上这动迁的好机遇,全家人应该为他好好谋划,谋划了。

过了不多时日,有关单位开启了异地动迁程序。在萨克苏张贴出了相关告示,萨克苏的人们哜哜嘈嘈围个水泄不通,王家宏也挤在其中看着告示。

黑北省萨克苏水电站异地拆迁讣告:

一九九零年五月十七日,根据国家能源部的批复,在黑北省M市丹江下游建设一座装机总量900万千瓦的中大型国家级水电站。在丹江两岸生活的广大人民需要异地搬迁,根据国家拆迁法律,法规规定,综合广大人民群众的要求达成协议,补偿标准如下:

一,房屋按每平方米600元人民币以货币补偿方式进行,只要房子高度超过两米,有烟囱,有火炕,墙厚超过或等于30厘米的要求,需满足以上条件的均可获得。

二,土地按每亩1000元人民币以货币补偿的方式进行,房屋的前后院均按此标准进行。

三,围墙以每米100元人民币以货币补偿方式进行,木板木杖除外。

四,仓房以砖瓦结构的以每平方米200元以人民币货币补偿方式进行,木板结构以50元人民币货币补偿方式进行。

五,果树能开花结果的以每棵四百元人民币货币补偿方式进行。

其它协议解决,特此公告。

国能字第一号文,一九九零年五月十七日。

俗话说得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王家宏找来笔和纸逐条逐字逐一不落地记了下来。在回家的路上他很兴奋,兴奋的足以让人心潮激荡。他盘算着自己家住宅有八十多平方米,照公告所说能给四万八千块钱,还有一垧多地能给一万多块钱,还有前后院的菜园子,木耳段,仓房,围墙和菜窖等等。算下来有将近十万块钱呢。王家宏算来算去格外的高兴,就大步流星的向家走去。

一进家门就大声的喊道:“爸,妈,芝雅告诉你们一件好事。”他高兴地样子就像捡了钱一样兴奋。

大家都死死地看着他,谁也没有吱声,王家宏好生奇怪,要是搁在往常他们都会围拢过来,问这个,问那个。可今天有些让他大失所望,他有些找不到北了。

他感觉有些奇奇怪怪,就满生疑惑地问:“你们是怎么了,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哥你是不是想要和俺们说动迁布告的事情啊?”赵志雅轻轻松松的问。

王家宏点了点头。

“那你就别说了,俺们都知道了,爸爸在家正等着你商量呢。”赵志雅抱起了亮亮,把原因告诉了他。

是呀,全家人应该好好筹划一下未来了。对于自己来讲现在应该顶起这个家庭的门槛了,成家立业是每个男人必须的责任,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找一番事业来做了,在做之前应该满足家人的需要,首先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这个家不需要什么豪华漂亮的房子,但能真正满足自己的家人不受饥寒,却是个充满爱心和温馨的家就行。他心里默道着,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王连举自从在酒馆小刘说起王家宏的未来,他有些犯了难,想跟局长说说把儿子安排一下,可自己始终难以启齿,现在办事要花钱,花了钱能不能办成还不知道。再说了现在都在下岗,林业又不景气,就算给你安排了说不定那天下岗了不就没了职业了吗?自己是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今天看到儿子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必须支持就说:“家宏,你想怎样做你就说说,我和你妈都支持你。不过我和你妈不想去城里住,想在群力买个小一点的房子,也就万八千块钱的,你们就在城里买个楼房吧,自己再找个事情做这样挺好的。”

王家宏和赵志雅都极力反对,要吗都上城里住,要吗就都到群里住,一家人不能分开。

王连举考虑儿子的未来,知道在这里儿子不会有好的未来,要想让儿子有更大的发展,就必须给他提供更大的舞台。到城里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这是毋容置疑的,自己也早就有这种想法,但现在如果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儿子,那样就会遗憾终生的。他没了办法也就只好答应和儿子一起搬到城里去住了。

对于自己的事业,王家宏暂时还没有考虑好,但他也有自己的考虑,先到城里买个楼房,让父母,老婆和孩子安顿好,等水电站工地开工了,自己在到这里先打个工,苦点,累点自己都不怕,只要他们能过的好,这就是自己最大的安慰,也是自己最高兴的事情。父母现在还不算老,但也不年轻了,再过几年他们就近六十岁了,作为儿子本就应该让他们享受一下了,尽尽孝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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