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天还没亮,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喧嚣声。晴雯一向警醒,闻得不对劲,立时起身,匆匆套了一件夹袄,押开了一条窗缝,向外看去。

“出什么事了?”袭人也被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这大晚上的,竟把角门都开了。不管是惊动老爷太太,还是要延请大夫,都不是小事。”晴雯皱眉,手脚麻利地穿好裙袄,“若是老太太倒罢了,若出事的是宝玉……”

“你我只怕都落不了好。”袭人与晴雯对视一眼,眉宇间有些凝重。

“我也去,若真有事,也有个照应。”袭人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也跟着张罗起来。

晴雯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反对。若当真是宝玉出事,就算贾母王夫人没想起袭人,李嬷嬷也势必要把责任推到袭人身上。袭人在场,还能当面辩驳一二,总好过被人在背后扣屎盆。

两人刚一出门,就看到贾母身边的鸳鸯,携着一群丫鬟婆子朝她们走来。

袭人虽不识人,但看到这率众而来的架势,就知道来人身份绝对不低。

一旁的晴雯自然知道鸳鸯是贾母身边红人,这鸳鸯不跟在贾母身边小心伺候,反而声势浩大地来到下人所住的后罩房处,只怕来者不善。

“鸳鸯姐姐,此来所为何事?”晴雯笑着迎上前。

“老太太叫你和袭人来上房问话。”鸳鸯生着一张鹅蛋脸,高高的鼻子,两腮上微微有几点雀斑,她脸色温和,轻轻一笑,“既你二人已经收拾妥当,就一起来吧,别让老太太久等了。”

“自不敢劳烦老太太久等。”袭人恭敬应道。

三人言笑晏晏,仿佛一点没有看到鸳鸯身后那五大三粗的婆子,恍似鸳鸯当真是和和气气地请袭人和晴雯去上房,而非要押着她二人一样。

正房处一片明光烛照,映得整间院子有如白昼一样。

鸳鸯率先进房,片刻后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掀开帘子,“老太太唤二位姐姐进来。”

袭人和晴雯低头进了屋子,两人才刚跪下,一个茶杯就“啪”的一声摔在袭人脚边,袭人不及躲开,热水溅湿了袭人的裙摆,一块碎瓷片擦着她的手飞过,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贾母发色雪白,不怒而威,“袭人,我原看你是个本分稳重的,才让你在宝玉身边伺候。不过几日功夫,你也懂得欺上瞒下了!”

“老太太明鉴,我自到了宝玉房里,不敢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也是小心伺候,不敢有一日懈怠的。”袭人拜下身,“欺上瞒下这等背主之事,袭人实不敢为!”

贾母的表情微微一松。

袭人本是贾母亲自送到宝玉身边的丫鬟,今日袭人犯错,第一个打的就是贾母的脸。刚才是贾母看到宝玉病重,又听到李嬷嬷挑拨,一时怒极攻心,才一叠声儿地喊了袭人来。

后来王夫人听到宝玉病了的消息,也来到上房,贾母这才冷静下来。这个儿媳虽面上慈和孝顺,但一直不满宝玉被留在贾母身边,此刻宝玉生病,起因若真是贾母赐下去的袭人,王夫人势必借机把宝玉接回她身边。

贾母撩了撩眼皮,视线从王夫人转回到袭人身上。

若袭人是冤枉的最好,若不是,少不得要打杀了这奴才,才能堵了王氏的嘴!

立在王夫人身后的李嬷嬷登时有些急,眼见袭人的罪名就要坐实,可这袭人一来,只表了几句忠心,贾母的神态就明显动摇起来……

“袭人,老太太倚重你,你又是如何回报老太太的!”李嬷嬷立眉骂道,“若非你明明病重却赖在府里养病,宝玉又怎会被你过了风寒!”

“宝玉病了?”袭人一惊,登时明白三堂会审所为何来,“宝玉现在可好,可请了大夫?”

“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等你操心,黄花菜都凉了!”李嬷嬷尖刻地刺了一句。

鸳鸯坐在贾母跟前的脚踏上,手持美人捶,为贾母轻轻捶着腿。眼见李嬷嬷越说越粗俗,鸳鸯温柔说道,“我才经过宝玉的屋子,听琥珀说,宝玉刚服了药睡下,高热也退了大半了。”

听了鸳鸯这话,袭人心里有了点底,只四下人多,她不好明白表示谢意。

“宝玉当真好了?阿弥陀佛,可见是菩萨保佑!”贾母不由双手合十,连声念佛。就连一直坐在下首数佛珠的王夫人,也露出一丝的笑模样。

“幸好宝玉有菩萨保佑,就算有小人作祟,也抵不住宝玉洪福齐天。”李嬷嬷一看满屋子喜气洋洋,生怕袭人被轻轻放过,忙不迭上眼药。

贾母脸上的喜色淡了下来,“袭人,你可有话说?”

袭人看得分明,贾母脸上的不善,更多是针对擅自插话的李嬷嬷。她冷静下来,“老太太容禀,既是李嬷嬷状告我将病气过给了宝玉,可容我与李嬷嬷对质一二?”

贾母一挥手,“准了。”

从刚才一番对话里,袭人不难猜出这三番五次刁难她的人,正是宝玉的奶娘李嬷嬷。

李嬷嬷一直站在王夫人身后,显见其身份立场。鸳鸯作为贾母身边第一等的红人,刚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对尚是戴罪之身的袭人示好,想来也是因着袭人出自贾母手下。

袭人心下稍安,“我自染病第一日,就离了正院,退居到后院下人所住的后罩房里养病。养病距今已有三日,期间我从未至前院一次,敢问李嬷嬷,这病如何传到宝玉身上?”

“你没到宝玉身边,但晴雯可是日里在上房服侍宝玉,夜里回房跟你睡在一条炕上。”李嬷嬷早有准备,得意洋洋,“显然是晴雯染了你的病气,过到了宝玉身上。”

“麝月秋纹也跟我住在一起,嬷嬷怎么肯定是晴雯?”袭人追问。

“她俩个还算懂事,一直白天守在正院伺候,晚上齐心为宝玉守夜。”李嬷嬷狠狠地剜了晴雯一眼,“除了晴雯,谁敢往你那屋里去!”

“我还道这两日生病无人探望,是府里事忙,无人有暇。”袭人以眼神示意晴雯稍安勿躁,她话中若有所指,“原来是李嬷嬷心中有数,一早约束了下人。”

“只晴雯是个不安分的,若非她,宝玉又怎会……”李嬷嬷叹口气,假意抹了抹眼角。

“嬷嬷早知隐患,却一直放任晴雯不管,只等到宝玉生病才将此事揭发出来……”袭人抬起头,“我跟晴雯固然落不了好,宝玉却平白生了一场病。嬷嬷此举,究竟是何居心?”

众人俱都脸色一变,连一直隐隐护着李嬷嬷的王夫人,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

晴雯本就是个聪明人,立时顺着袭人的话道,“嬷嬷管着宝玉房中大小事务,既觉我二人上不得台面,将我等退回原处就是,何必拿宝玉作伐子,设局问罪?”

眼见王夫人脸色愈加不善,李嬷嬷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子从额角沁了出来。

“李氏?”王夫人握着佛珠,冷冷看着李嬷嬷。

“夫人,我可不敢有那么歹毒的心思!”李嬷嬷一个激灵,跪在地上。

这污水竟然反扑到她的身上,就算李嬷嬷再不甘心,也不敢再胡乱攀咬。王夫人可是她最大的靠山,若王夫人认定她任凭宝玉生病,只为借机排除异己,那她的下场……

虽然自打耳光,有失体面,但总好过失了主子的信任。

李嬷嬷权衡再三,终于下了决心。她一拍大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瞧我这记性!我才想起来,袭人的病并不过人。”

“这么说,宝玉生病的源头并非我了?”袭人似笑非笑。

“宝玉生病,确与姑娘无关。”李嬷嬷咽下一口恶气,低声下气道,“前儿宝玉请了李大夫给袭人看病,只说是微感风寒,并不过人。是我老糊涂,冤枉了你……”

“嬷嬷尽日事忙,一时忘了也是有的,”袭人一句话轻轻揭过,格外大方。

晴雯早看李嬷嬷不顺眼,眼见这老货被拿住大错,就连王夫人都庇护不迭,偏袭人又在那里装贤惠大方。晴雯一急,就要开口把李嬷嬷的罪名落实。

袭人面容一肃,“虽洗脱了我的嫌疑,但宝玉的病却绝非凭空而来。”

众人一凛。

李嬷嬷耍弄心机、排除异己,在贾母王夫人眼里真不算什么,重要的还是凤凰蛋儿宝玉。

昨晚宝玉在贾母处用了晚饭,又去王夫人处陪着解了会闷儿,一直活蹦乱跳的。只几个时辰的功夫,宝玉就烧得满脸通红,甚至满嘴呓语,满炕打滚……

贴身伺候的嬷嬷丫鬟本就难逃责难,适才李嬷嬷一直把屎盆往袭人晴雯头上扣,未尝不是打着祸水东引的主意。

果然,袭人话一说完,就见李嬷嬷身形一僵,后颈处一圈领子竟慢慢汗湿了。

袭人心中一动,瞧李嬷嬷这情形,似乎不止是一个疏于照顾的罪状。她在心里飞快推敲一番,试探着说了一句,“宝玉病的蹊跷,不知宝玉房中是否被放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贾母敲了敲炕桌,沉吟了一会儿,“鸳鸯,你带人去仔细看看。”

话音一落,李嬷嬷瘫软在地。贾母登时看出不对,厉声喝道,“李氏,你竟敢谋害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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