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房多坐了会儿,约着姨娘也应该离去了。果真小院子只剩平儿在忙碌着。
“小姐,我着人帮着把那木料送到了梅姨马车上。梅姨让我转告你,不要心急,琴做好后会给你送来”
“嗯,我知晓了。平儿明日去库房给我领些水纹纸,我要习画”。
平阳侯府近几日甚为宁静。大伯母每日在忙碌二姐姐的婚事,听闻那余詹士元旦就要致仕了,如今把儿子的婚事提上了日程,两家刚交换了庚帖,接着就是请媒氏,大伯母简直无暇抽身。
二房这边,齐氏收到大姐姐如烟的家信,说是有了身孕,想请母亲去看望她一二。齐氏会错了意,以为女儿受了辱,竟搬了行李去左侍郎府长住。刘昌规劝不得,也就由得她去。刚好自己新宠幸的小奴娇念得他紧,日日都要去会面,反倒有了机会。
“祖母,听阎婆婆说你近日的头疼症又犯了,可请了御医瞧瞧”
“你们三个丫头有心了,还特地来看看我,前儿个拿了手帖去请了,还是那几幅方子,老毛病了,熬过了这个季节就好了”
如桐、如珠、如梦一早来了上房,见老夫人无精打采的靠在床榻上。想必是那月痨病犯了,每年的此时都会反复。
“怎地不见丹珠?这孩子近日在忙甚?听闻护院说总是往街上跑”
三人面面相觑,如桐在西院,不知二房动静。如珠每日又躲得紧。
“回祖母,我们也不知,昨日母亲着人给她量身裁冬衣,去了院子也没见人”
如梦见二人无语,只好上前答道。
“这孩子,怎地这么野,随了她那祖母的性子。你们几个偶也陪她逛逛,莫要总是独自外出”
“是,孙女晓得了。”
正当如桐、如珠刚应了老夫人的话后,阎婆婆匆匆进了内屋。在老夫人耳旁轻语。
“好了,请过安就回去吧,天气愈发的凉了,都注意添减衣物,有甚需要的都去库房领,别拘着了”
仨人告别祖母,出了上房。
“四妹妹,你说刚刚阎婆婆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三个?”
“二姐姐,这我可不知,既不告知我们,定是什么入不得耳的事,不听也罢”
“不行,我好奇,一会你去刘婶子那打听打听”
“二姐姐,你可是马上要出嫁的人了,怎地还这般,若是大伯母知晓又要罚你了”
如珠见如桐又要生事,出面阻止。
“就是,要打听你自己去,我和三姐姐先回房了”
如桐望着两人头也不回的背影,跺了脚也跑开了。
三人哪知,无需打听,此事在第二日就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平阳侯府都传遍了。
原来,自上次祭月节回府后,毕丹珠就每日去街上。跟随的护院说,表小姐好似在寻什么人一样,望见五城兵马司的人都要上去瞧瞧,大多失望而归,只两次,走上前去与一头目攀谈,但都见对方避开了。
刘府的护院回来描述:“今日,表小姐先是去路边酒肆寻了什么人,接着就有几个泼皮无赖尾随他们,小姐让他把一封信给了兵马司的人后,就甩开他不见了,恐出大事自己担待不了,就紧着回府禀报,老爷们都不在府上,大夫人与二夫人也不在,没得主意,就报去了老夫人处。”
老夫人无奈,这个毕丹珠如她祖母一般做事任意妄为。如今也不知是落入歹人手里还是困在了何处。
“阎婆子,快去,寻人去那兵马司问问,今日表小姐送去的信写了甚,是交予何人,莫耽搁,速去速回”
阎婆婆刚走出一刻,就复返回来。手中拿着一信笺。
“让你去兵马司,怎地这般快就回了?”
老夫人扶着欲裂的头,闭目问道。
“回老夫人,老奴走到门房处,刘老伯说刚刚有一年轻人送来封信,奴怕是关于表小姐的,遂赶紧拿回来给您参详”
“快些递来,我瞧瞧”
老夫人看过信后火冒三丈。信上说毕丹珠被城郊的匪人所掳,让兵马司的副指挥方氶江前去救赎,若是不按指示,恐毕丹珠的名节不保。
这一看,哪有这般愚蠢的贼人,就算掳人要银两,也定是送信去那人家里。哪有给个陌生男子送信的道理。况且这人还是官府之人。
想必这是出自表小姐之手了。又不能不理会,毕竟好好的姑娘跟几个泼皮无赖在一起,也会坏了名节。
“阎婆子,快,拿我的手帖去知府,让林大人速速去寻人,就说事后老朽会重谢。”
“老奴就去,老夫人莫急,急坏了身子”
“速去吧,我能不急吗,这姑娘若是在刘府坏了名声,日后府上就不得安宁了”
阎婆婆叹了声气,转身就去办事了。
日落西山,老夫人坐在正堂,头戴着如梦那日所赠的抹额,手里的佛珠跟随着口中经文不停的转动。
“老夫人,回来了,回来了”
“人呢,可无碍?”
“无碍,老夫人放心吧,老奴着人安置回如烟的院子了,只是受了惊吓”
“那歹人不是她所雇吗?怎地还是受了惊吓?林大人可说事情始末?”
“我的老夫人,人是兵马司的人送回来的,林大人还在城外寻人呢”
“怎么兵马司还牵进了此事?”
“老夫人,老奴也不甚清楚。兵马司送回的不只表小姐,还有二老爷。”
“这怎地还有昌儿的事,说的我愈发糊涂了。昌儿现何处,寻他来我房里。”
“二老爷回房了,听闻正和二夫人吵着,姑娘院里都听见了。”
“胡闹,一把年纪了,不顾脸面,把他们夫妻二人都唤来,你顺路,把老大也找来,真是这府里越发的没规矩了”
二老爷刘昌进了母亲院子,见母亲甚是气恼,二话不说就跪下了,二夫人齐氏坐在椅子上嘤嘤的哭着。
大老爷这边官服还来不及脱,也匆匆赶了过来。
“你倒是晓得自己做了错事,先领罚了。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你细细与我说来。”
老夫人今日大起大落的心情,让她的头痛症更重了,眼望着这个不争气的二儿子,毫无办法。
“母亲莫恼,小心伤了身子,儿说就是。”
原来这日,二老爷一早梳洗后去了詹事府司经局点卯,晌午时分就去了红袖楼寻他的小奴娇。一直待到日落,想着不回府恐被齐氏眼线知晓,寻出破绽,遂起来穿了衣服出门。
哪知路过旁边房门见三名男子一同进了暗香一字房,遂觉得奇怪。怎地这红袖楼出了新式样?自己这老熟客却不知?
猎奇心理作祟,蹑手蹑脚来到房门外打算偷听,哪知房门未上门销,一头扎了进去。
只见之前的三人坐在桌旁,榻上背对着躺着一女子。三人见状与二老爷发生了口角,红袖楼老板见平阳侯的弟弟被打,去街上扯了巡逻的兵马司人出面制止。
有了这一出闹剧,兵马司的人发现这伙贼人掳了个姑娘,正在研究着如何要赎银的事。此事甚大,叫来了副指挥方氶江。
这下热闹开了,平阳侯的弟弟逛窑子,发现了被掳的表侄女,被官家齐整整的送了回来。
而齐氏是听闻毕丹珠出事,急匆匆赶回府后知道了夫君的丑事。不依不饶,二人展开了手脚。
事情大概老夫人基本了解,只是有一事不清,那些歹人应是表丫头所雇之人,怎地反而施暴让她受了些委屈?看来此事要日后亲自问她才能知道。但一定不能让外人知晓,这是毕丹珠自行安排的闹剧。不然,平阳侯府的姑娘恐就没了前途。
四姑奶奶在出事后的第四天到了侯府。此时赖在老夫人房内不肯出来。
“大嫂,当日我嘱托你帮我们珠儿寻一户体面人家婚配,你不应也不拒。若不是你态度不明,珠儿怎会自己去寻”
“闭嘴,你毕家的家教就是这般?姑娘没等长辈做主,就急吼吼的去街上拉扯?我竟不知侯府出去的姑娘教出些勾阑之地的作风。”
“大嫂说的也忒难听了些,如今事情已然这般,你叫我们珠儿该如何?求大嫂看在我大兄的份上,帮我们这次,以后定然会不忘大嫂的恩情”
“你不要脸面,整个侯府都不要了吗?你可知如今街头巷尾如何评说,只说平阳侯府的表小姐看上了小小副指挥,要让人家入赘呢”
“那不刚好,我们此时请了媒氏去那人家提亲,只要珠儿喜爱,我是不计较他没甚功名的”
“快把你那嘴巴缝起来吧,甚是胡说八道。不说提亲之事从无女追男,就是那兵马司的副指挥也不是你家能肖想的。你可知那方氶江是谁的人?”
“兵马司而已,总不过是兵部的吧,邑儿在外总有几分薄面的,想必联姻也并不难”
“蠢,那是太子的人,兵马司只是他建功立业的一个跳板,你觉得他的婚事是你我左右的了吗?”
“大嫂,那该如何是好啊,珠儿近日茶饭不思,央求我一定想想办法,你帮帮我们吧!”
“你快回房去,吵得我头疼,容我想想,尽人事听天命吧,你也早做打算,寻一户门当户对的婚姻最好不过了”
四姑奶奶出了上房,暗自揣测,刘朱氏定是不会给她的珠儿做主了,看来要自己想些法子。以前不知这姓方的来头,还觉得他配珠儿尚有不足,如今看来,有太子这层,就势必要得手才好。
一时也无头绪,先去珠儿房里慢慢商议吧,侯府她们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