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徐来,一阵桃花香气顺着窗子飘进屋中。
伍氏端坐在桌边叫丫头将饭菜撤了,又看看儿女们,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不用在这里陪我和你爹两个老不死的,都收拾收拾各自回屋吧。”
季亿虎着一张脸看宋怀瑾扶季颂贤起身,小两口拜别离去。
等着一家子小的都走光了,季亿才冷哼一声:“像什么样子,要亲热回自个儿家去,做什么赖在我这里不走了。”
伍氏知他还在气宋怀瑾不声不响就改了名的事,不由笑了,拍了季亿一下啐道:“老不死的,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人家还是新婚,自然要亲热的,你忘了咱们俩才成亲的时候什么样了,你恨不得老呆在我身边,如今老了,竟把年轻时候那热乎劲都忘了。”
“咳!”季亿老脸一红,转头喝茶。
“你要再虎着一张脸将我乖女儿女婿给吓跑了,我唯你是问。”伍氏还犹自威胁,季亿再咳一声:“我也没说什么,又没说不叫他们住着,你做什么这个样子,当真是有了女儿,将我这老头子都抛到一旁了,也不知道和谁亲。”
伍氏一笑:“自然和女儿女婿亲近,我看你这张老脸快一辈子了,早烦透了。”
这话一出口,季亿顿时拉下脸来:“我这张老脸怎的了,我这张脸年轻的时候可是十里八村难得的俊美,那时候是谁整天追在我屁股后头喊哥哥的,谁说我长的好的?”
这回轮着伍氏老脸红透了,一拍季亿:“说什么呢,没羞没臊的。”
这老两个打情骂俏,不想正巧随心进屋,一眼瞧着,赶紧低头偷笑,寻了个借口又退了出去。
这厢季颂贤和宋怀瑾出了伍氏的院子,见一路上几株桃树开了花,淡淡花香袭来,又走几步,便又有红杏开的正艳,在夜色中,借着月光看那桃花娇艳,杏花俏美,不由叫人有几分醉意。
就是宋怀瑾在这片月色中,身旁又有佳人相伴,心也如泡在蜜糖水中一般软软甜甜。
他悄悄拿了季颂贤的手,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牵手前行,只是,也没走多久便到了季颂贤的院子里,一时挥退院中侯着的丫头,两人结伴进了屋。
宋怀瑾端了一盆水来叫季颂贤洗漱,他也跟着洗了手脸,漱过口后,宋怀瑾拥着季颂贤入了鸳帐。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季颂贤脸带春色,神色极庸懒的依在宋怀瑾怀中,拿了一络头发一边在手指尖绕来绕去,一边问宋怀瑾:“成国公府的事情怎么样了?”
宋怀瑾一笑:“今儿刚得了信,朱家跑去要讨回成平安,朱大爷为着叫成平安认祖归宗,在成国公跟前画了朱二的画像,那朱二长的倒与成平安很相像,不由叫成国公起了疑心,怕是如今已然认定了成平安不是他的儿子。”
季颂贤一听扑哧一声笑出来:“成国公如今不定怎么后悔呢,怎么就把你这个又有能为又前途无量的嫡子给放跑了呢?结果,不只嫡子没了,就是这外头认回来的儿子怕也保不住,说不得,成国公府要断了传承的。”
“断不了。”宋怀瑾搂紧了季颂贤:“成国公到底不是多年老,还能再生呢,只他这些年一心都扑在成平安身上,再加上周氏手段了得,倒是没叫他弄出庶子来,这会儿子,他怕要琢磨着再讨几个年轻漂亮的姨娘,多生几个儿子来呢。”
“这倒也是。”季颂贤点了点头:“有了这一回,成国公一定要多生几个儿子才觉得保险,若他多生几个,再加上那些年轻姨娘们都有些本事,怕周氏的日子也不好过呢。”
“定然不好过。”宋怀瑾咬牙:“当初我母亲受的苦楚,我都得叫他们俩生受一回。”
季颂贤明白,这一次宋怀瑾怕是要亲自挑人送入成国公府添乱,而成国公和周氏的日子以后不定怎样呢,这成国公府大乱将至。
也是现在,季颂贤更加敬服柳氏和白氏,还是这姐俩看的清楚明白,早早的退步抽身,若不然,留在那混乱之地不定怎样,成平安那些个姨娘小妾的,真落着好结果的怕也没有几个的。
说起柳氏和白氏,季颂贤又想起郑氏来,开了春,季颂贤寻了个庄子安置好郑氏母女,又问郑氏要不要见六丫,郑氏只说不必了,即已送了人,且人家在六丫险些被亲爹给坑死的时候出手收留六丫,这份恩情就很难报答,人家又疼了六丫这些时候,完全是当亲生女儿对待,这时候若是要讨回六丫,不只太过了些,因此,只能忍着别情不再去想,以后只一心扶养留在自己身边这两个就是了,没的见了面叫母子都难安生。
季颂贤也知郑氏一片爱女之心,她到底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养着两个闺女倒也罢了,还能好好过活,若是将六个姑娘都接到身边来,怕是养不好的,莫不如在别人家里说不得比跟着她要强上许多,便也不再强求。
只到底季颂贤还是记挂着,因去瞧了白氏和柳氏一回,也瞧了瞧现在叫福儿的六丫,这丫头好些日子没见着竟是长开了,如今长的白白胖胖,穿着红绸小袄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真真是个玉雪可爱的福娃娃,就是季颂贤瞧了心里也喜欢。
那白氏柳氏当她心尖子一样疼着,恨不能将所有好物件都给了她,吃的用的无一处不精,季颂贤见了,回头又跟郑氏学说一回,郑氏才彻底的放了心。
想了一时,季颂贤又问宋怀瑾:“那个成平安到底是什么出身?是朱二爷的儿子,还是成国公的儿子?”
这一回,季颂贤都糊涂了,根本搞不清楚成平安的来历如何?
宋怀瑾倒是笑了:“周氏对成国公倒是一腔真情,又怎么会将别人的儿了栽给成国公呢?”
这意思便是成平安确实是成国公的亲生儿子,只是?
“怎的成平安和成国公一丝不像,反倒像朱二了?”季颂贤有几分不解。
宋怀瑾觉得窗外吹来的风有几分凉意,就拽拽被子将季颂贤裹严了笑道:“这有什么,亲生父子长的不像的多了去了,你也知有些家的小子长的像舅舅,有的像姨娘,有的像外祖,有的谁也不像的,这都没什么的,若说成平安长的像朱二,倒也好说,那周氏本就和朱二有些亲缘,若是周氏没有嫁给朱二,论理,成平安还得叫朱二一声舅舅的。”
“这是怎么说的?”季颂贤越发的不明白。
“周氏母亲和朱二的母亲原是堂姐妹的。”宋怀瑾一语道破天机:“只这么些年了,好些人都忘了这磋,要真论起来,朱二和周氏算是两姨兄妹,成平安长的肖似舅父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竟是这样?”季颂贤想了好些时候觉得这大约就是那什么隔代遗传的道理吧,便理解的点了点头:“竟是成国公糊涂了,也是他对周氏情意不太坚定,没的怀疑起了周氏。”
宋怀瑾又笑出声来:“不过,这其中自然还有朱大一些功劳,他为着叫成国公认定成平安是朱二的儿子,在画像的时候故意模糊了许多,将朱二的长像特意的靠拢成平安,使之更加相像,兼之朱二死了多年,好些人也都记不太清楚了,只大约还记得他的样貌,这般一瞧,越发的认定了他和成平安的父子关系。”
“啊!”季颂贤听的越发心惊,张着嘴久久合不上。
宋怀瑾看她模样只觉又好笑又可爱,忍不住凑过去香了一口:“好了,莫想这些有的没的,时候不早了,早些安睡吧。”
季颂贤点点头,靠着宋怀瑾睡下,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宋怀瑾起床,季颂贤也跟着起了,服侍他穿戴好,又叫人打了水与他洗漱,一切准备妥当,便叫绕梁与了早餐两人对坐吃了,宋怀瑾只说锦衣卫还有事情要处理,早早的出了门。
他一走,季颂贤左右无事就与伍氏做伴,因着季纬、季缜兄弟再过几日便要科考的,伍氏这几日一直在帮他们准备科考要带的物件,季颂贤过去也帮忙筹备,一行和伍氏整着考篮,一行笑着对伍氏道:“娘莫担心,这里头有好些东西都是外头买不着的,便是科考穿的衣裳也是怀瑾特特寻了最厚实保暖的料子做成,哥哥们穿着去贡院必冻不着的,再有,怀瑾已经替哥哥们打点好了,都是留的天字号的号房,保管是最好的位子,三位哥哥的号房都曾考中过状元的,不说旁的,彩头就极好。”
伍氏一听立时笑了:“这个好,我原说叫你爹打点,只他拉不下老脸来,到底是姑爷帖心,早早的准备妥了,且等你哥哥考过了,我叫他备了酒席谢过姑爷。”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季颂贤笑着摆手:“怀瑾也说了,哥哥们功课做的极扎实的,又不是那等死读书的,这些年跟着父亲和大哥他们也学了不少吏治民生的东西,不管是墨帖还是填诗写词,或者策论都不差什么,必是能考中的。”
季颂贤这么一劝慰,伍氏倒也不再担心,只又将考篮检查一番,见各色齐备才真正放下心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