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移月隐,江面波光瞬间黯淡,唯有悬挂在屋檐下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执着摇曳,守在房门外的十三眉宇轻蹙紧盯着四周,偶尔回望泛着微弱灯光的房间。阎菁倚靠床头,迷离的目光锁定摇晃的烛火,紧扣在青鸾剑鞘的手透露着她心中的疑惑。
一路走来太过顺利,顺利地让人不经要怀疑。如果‘阎菁’当初真的死于迫害,那么她现在光明正大的摆明身份,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明里暗里又有多少人想要啃她的骨!不说远了,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亲生姐姐也不见得是心甘情愿要接她回京。
阎菁突然收回视线,将枕在腿上的慕容琴轻轻移放到床的一头,揉揉已然酸痛的腿径自走到桌前,又从怀里摸出一根黄色的香放在烛火上慢慢点燃,一缕白烟寥寥升起,泛着淡淡的香味。此香乃是青羽依照《毒经》而作,取名七步倒,顾名思义闻此香者七步必倒,不过对于她重造的身体而言却没有丝毫作用。
插好迷香,放好青鸾剑,阎菁慢悠悠地坐回桌旁,取了茶壶倒了一杯凉水握在手中,只是静静地凝望茶杯在手上不急不缓地转动着。
“既然人都来齐了就出来吧,这天寒地冻的,各位也不怕这江水浸了身伤了体~~”洪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蔓延,阎菁半眯着双眼,眼角的余光时刻在窗旁扫射。
顷刻,只听“哗哗哗”水声响起,接而兵器交接,打斗一触即发。阎菁仍旧不慌不忙把玩着手里的瓷杯,房里房外完全两个世界。
“砰!”一声,雕花窗被人掀开重重地摔在船壁,身材消瘦的蒙面黑衣人急速窜进窗口,正要打量房间,阎菁懒洋洋的声音成功的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好意思,麻烦把窗户关一下,这夜里风凉刺骨,要是冻坏了我家夫郎就不好了,是吧?”说完不等那人反应,手肘摆直的瞬间,瓷杯早已脱手飞了出去不偏不移的砸中了来人的额间,伴着碎瓷落地清脆的声音,鲜红的血划过眉梢滴落眼中。来人恼怒不已,即刻朝她冲了过来,谁知她竟坐在桌旁望着来人悠哉悠哉地数数:“一、二……六、七,诶?八?”
数到八的阎菁嘴角抽了抽,鬓角不断有冷汗渗出,眼看着大刀挥至,再拔柳叶发簪已经无济于事,做好心理准备的阎菁狠下心侧过身,后背却没有传来预料中的疼痛。再抬头时,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黑衣人两眼呆滞定在身前,阎菁呼出心里的闷气拂过袖口擦了擦鬓角,起身就是一脚,可怜那人竟被踹飞到了门口。
冰凉的寒风钻进房间,迷香被冲淡,外面的打斗声愈演愈烈,阎菁没有丝毫出去帮忙的意思,因为这群人的目标一直在她!
果然,房门和窗口同时涌进黑衣人,阎菁即刻抽出发间柳叶簪朝着窗口用力挥出,一丝银线闪过,窗口黑衣人的头刚伸进,脖子便被紧紧缠住,只见她手臂一举,顷刻热血喷洒,“咚”一声,那颗脑袋滚落,发簪瞬间并和。阎菁眼也不眨掀开裹饰,偏头看向门口,那群涌进房间的黑衣人身影一顿,冰冷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恐惧。
阎菁眉毛一挑,移步幻影混入人群之中,手上寒光不曾停歇,挑破一根又一根脆弱的血管,霎那间解决了一半的黑衣人。刀光晃过,阎菁将发簪咬在唇间,迅速转身一手紧扣来人右肩一手扣住她执刀的手腕轻而易举将刀锋对准脖子一抹,热血溅出,阎菁偏头急忙闪过,转而推开眼前之人,取下唇间发簪回身一划,正执刀偷袭她的黑衣人没了反击的能力,随着刀落应声而倒。
这时候的阎菁冷酷到了极致,就像手持镰刀的死神收割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四周鲜血淋漓,唯独她一身不染血腥如同鬼魅般穿梭其中。直到刺耳的剑鸣声响起,她那充血没有温度的眼神里才恢复一丝清明。
阎菁身影一顿,勒住黑衣人的脖子转过身,只见原本睡在床上的慕容琴正被人用刀架着脖子。
“主子!”奋力周旋的十三脱身后一赶回房间便看见自己的主子一身洁白纱衣架着黑衣人立身血海尸堆之中,浑身散发着震人心魂的杀气。
“我劝你最好把刀放下!”阎菁敛下眼帘低吼道,手中刀锋仍旧徘徊在黑衣人的脖间,突然抬眼,冷冽目光射过,而手中的发簪更快,快到夹持慕容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了簪下亡魂。
刀落,慕容琴耳边散落的发丝齐断,阎菁两眼一眯,扣着黑衣人的手用力一拧。
“咔”黑衣人的脖子被生生扭断,阎菁推开还有余温的尸体,踩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床边坐下,从怀里掏出锦帕就着手拔出插在那人额间的发簪细心擦拭。
“把这家伙碎尸万段再扔进江里喂鱼。”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蔓延开,十三得令虽心中惊恐不已表面却神色不变,扛上那人便消失不见。阎菁扣回裹饰,将发簪插回发间,俯身将盖在慕容琴身上的锦被又往上拢了拢。看着慕容琴安逸的睡颜,她那如同冰块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打斗声已然停息,楼船又恢复了平静,秋风夹杂浓郁的血腥味浸洗房间的每个角落,阎菁皱了皱眉,将床上的慕容琴连被一起抱入怀中,刚走到门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里伴着阎蕊独特的嗓音一起传入耳中。
“你没事吧!”赶到门口的阎蕊刚问完就后悔了,这房中的情况一目了然,她根本就是瞎操心!
阎菁撇了撇她,停下脚步,轻声道“没事,你的房间借我一宿。”说完不等她回答,转身就往右边走,阎蕊嘴角一抽,望着走远的人颇有欲哭无泪的感觉。
房门刚开,一股极为淡薄的清香萦绕鼻尖,阎菁冷哼,安置好慕容琴后自顾自地坐到木桌前,任凭房门大开。
阎菁偏头,拂过耳边青丝绕在指尖把玩,突然目光一凛射向房梁,懒洋洋的开口道:“怎么,魔域毒使的戏还没看够?”
房梁上除了一身暴露劲装的魔独舞,还横坐一人,此人一身淡绿轻纱,清雅脱俗,容颜极为普通,正是魔域风使——魔风翎。两人听见阎菁所言表情各异,魔独舞愣了愣随即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等阎菁说话,一旁的魔风翎早已按耐不住,抽出腰间象牙折扇就往魔独舞头上重重一敲,鄙夷道:“还不是你这厮身上的骚味!”
阎菁本无兴趣与两人瞎掰,却因魔风翎这么雷人的一句笑开了怀,而刚刚才见识过她狠毒的两人傻眼了,指着她惊恐不已。
良久,阎菁敛了笑意,她之所以不动手不是因为感觉不到他们杀气,而是她认定这两人会揭晓很多答案。她一手撑住下颚,一手用指尖敲了敲铺有织工细腻桌布的木桌调笑道:“还不下来,难道你俩要在上面洞房不成~~”
“谁会跟这厮,这厮……”魔风翎连忙反驳瞟到阎菁时突然一愣,错愕地拍了拍魔独舞的肩旁疑惑道:“她真的是魔主?”
魔风翎话音虽轻,然放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异常清晰,阎菁闻此豁然起身,皱眉道:“魔主?什么魔主?”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跃下房梁随即跪在她面前,阎菁眼皮直跳,后退一步站定吼道:“别跟我说那劳什子魔主又和我扯上关系了!”
跪在地上的两人身影一顿,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是这种反应,唯恐惹上这天下人都想要的位置。但是魔域使者就是魔域使者,只是短短一刹,两人异口同声恭敬道:“属下魔风翎(魔独舞)参见魔主,愿魔主早日颠覆天下!”
颠覆天下?阎菁冷哼,反派人物永远都如此猖狂,一出场就要颠覆天下!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身份就算了,还来一个要颠覆天下的大魔头身份!可笑,可笑至极!
阎菁心里越想越抑郁,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就在两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她突然阴沉了脸低吼道:“哼!真好笑,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就是你们的魔主!”
魔风翎闻言却没有像以往张狂反驳,反而耐心解释道:“禀告魔主,大长老曾在青鸾剑出世之时预言,二十年后金凤浴火、魔主再现,魔主胸口的浴火金凤就是最好的证据,虽然那金凤仍旧蜷缩。不过,大长老说了,那是因为魔主历经万世磨难,被封印的记忆丢失所致,只要……”
“闭嘴!”阎菁突然呵斥,转身背对着两人,好不容易理清一点的思绪又搅得一团遭,心想难道她在这异世重生并不是巧合而是早已注定!
“魔主……”魔风翎见阎菁如此抵触魔主身份本已有些心慌,如今她又久久不肯出声,让他再也按耐不住。
阎菁即刻转身,挥袖打断道:“魔主的事以后再说,先回答我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