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担山,是一个武汉人并不陌生的地名,至少对于百分之九十的武汉人来说是这样。这地方闻名遐迩,与这地方的三个特点有关。第一点,这个位于汉口区的外形怪异的山地现在是属于湖北有名的公墓山,因为是葬人的地方,所以时常会因此引发许多人的联想。第二点,这地方曾经在辛亥革命之中发生过一场著名的战役——汉阳保卫战,当初的革命军与清军在此交战,许多烈士长眠于此。第三点,便说到了这地方的由来,相传仙女汉皋解佩的故事就发生在此地,传说天庭曾有仙女思凡,挑着天庭之中的米粮、石磨、炊锅下界,此事被王母所知,派来风雨雷电四神,四神在此地遇到仙女,雷劈电打,仙女立地成山,即后来名为仙女山。而仙女身上的几样东西也相继落地,米粮为米粮山、石磨为石磨山、炊锅为锅顶山、扁担则化为扁担山。这几座山逶迤相连,密不可分。
\t这三个特点成了扁担山远近驰名而又令人津津乐道的特点,可也许也正有了这三个特点,让这地方令人有了更多的猜想。这地方白天冷清,晚上萧肃,及时是在炎炎夏日,也觉此地冰凉。
\t通常来说,最容易让人想到的城市闹鬼地莫过于这几个地方:火葬场、学校、医院、公墓。但真的要从这些地方说出点故事来,那十有八九是编造的。袁小姐在她的这场旅途之中其实是有意回避这几类地方,但因为传说尤甚,也被误导去过不少这些地方。之前讲到的C大和绵阳Y学院,那是袁小姐为数不多的记下的关于学校的里的怪事。而这一次,当袁小姐得知除了佳丽广场之外,扁担山也有怪闻,令她有本能的抗拒。
\t在提到武汉闹鬼地的这个问题的时候,有很多人会本能反应的说道扁担山,这是一种人的常态,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会随波逐流,想到一些非常容易判断出结果的答案。扁担山以前死过不少人,如今又是公墓山,这非常自然地会让人联想到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t袁小姐也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也有不少人提到了这个地方,但是那些议论声中不难看出,大部分人对扁担山闹鬼一说都是怀着嗤之以鼻的态度。很明显,袁小姐没有从中探听到一丁点有用的内容。
\t起初听说扁担山闹鬼并让袁小姐相信这一说法的是一个送报纸的中年人,那天他们在一家旅店里订房间,送报纸的中年男子正巧到这旅店送报纸。中年男子与旅店老板(一个收银员,中年妇女,看架势应该是老板)是老熟人,将报纸送到之后,中年男子讨了杯水喝。这时候袁小姐与兰冬在柜台前交钱,正好听到了中年男子向旅店老板的吐槽,正是这吐槽,引起了袁小姐二人的注意。
\t“龟儿子,上次我给你讲的那个事情,我又碰到了,老子这回一定不得依,扁担山那个鬼坡坡老子是再不去了!”那男子的言语之中充满了抱怨。
\t武汉话与四川话有几分相似,袁小姐和兰冬都听出了这话中暗藏的意思。也没有回头,两人相视一眼之后,都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t那老板正埋头在写着收据,一边说道:“那你是个人生得一张霉耙脸,鬼大爷就爱往你身上爬,鬼大爷最喜欢你这种阳气旺的单身汉。”
\t这话里有许多色情意味,一个稍稍明理一点的人都能听出来,这话虽然说的是鬼大爷,但实际上是这女老板在表明心迹。中年女人如狼似虎,在生理方面需求很大,通常的男人满足不了,可像是这种单身汉,一辈子没有沾过几个女人,要是真见了女人赤裸相对,绝对是拿命撒欢,这就恰恰合了这如饥似渴的女人的口味。
\t这男人也不是傻子,从这女人话中听出了几分意思,想必这二人早已珠胎暗结,男人一笑,当着袁小姐二人面前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饱含深意的一笑,然后错开这话题。
\t他说:“老子今天早上真的遇到了,我在归元寺附近请的符都不管用,妈哟,把老子吓惨了。”
\t“这回又是个啥子鬼嘛?”女老板莞尔一笑,只觉这人是在逗自己开心,故意编瞎话,并不在意。
\t这男人见女老板并不感兴趣,到了嘴边的话,也觉得说出来无多大意思。他叹了口气,正准备折身出门,兰冬这时候终于开口上前挽住了他。
\t兰冬说:“喂喂喂,老哥子,你看你这话说了一半,让人好难受嘛。你晓不晓得,扁担山闹鬼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了,你这个老武汉未必还不晓得嘛?你给我讲一讲,看看与我们听说的相同不相同。”
\t这男人上下打量了兰冬一眼,觉得这年轻小伙子太过热情,看上去也不像是个老实人,非常不友好的别开了兰冬的手。
\t见了此状,袁小姐也跟了上来,袁小姐说:“你要说扁担山闹鬼,随便跟哪个说了,哪个都不信,可能得到的回答都只有一个——扁担山确实闹鬼,满山坡都是鬼!这不相信的人里面肯定也包括你的领导,你想想看,要是你领导一直都不相信这个事情,你应该咋个办?辞掉这个工作?”
\t“这个恐怕不得哦,老子是托了好多人才找到的这个工作,像老子这样一没文化,二又靠不起爸妈,丢了工作比见了鬼还要可怕。”那中年男子说到丢工作的时候,一双眼睛都瞪得老大。
\t袁小姐一笑:“这不就对了嘛!那你现在又怕那扁担山上的鬼,咋个办?唯一的办法就是证明这扁担山上有鬼,至少要证明给你的领导看,这样他才好酌情处理,免得现在听了你的这些胡言之后,觉得你是个不踏实的人,为了到城里来上班,竟然编出扁担上闹鬼这样的鬼话!”
\t男子思忖了两秒,也觉得袁小姐口中这话有意思,但也看出这袁小姐是想听这其中故事,不知面前男女是真是假。于是,他开口道:“咋个证明?你们能帮我?”
\t兰冬一笑:“要说帮你收了这个鬼我们没把握,但帮你证明他是真的,这个绝不是问题。”
\t男子想了想,终于道出了其中原委。他坐回那沙发,眯起眼睛,将声音故意放得很低:“扁担山上确实有问题,我已经看到那东西三次了。”
\t“到底是个啥东西?”兰冬还继续操着半土不洋的冒牌武汉话。
\t男子说:“一个男人,一个穿着白衬衣的戴眼镜的男人,他的眼镜坏了,歪歪扭扭,很瘦,皮包骨,走路背有点弯弯的,最关键的是,这个男人没有脖子!”
\t男子的这话让兰冬顿觉后背一凉,打了个寒颤。他在脑中描绘了半天,实在无法将那个鬼的样子给具象化,就只好安安静静地往下听。
\t这男子送报纸已经送了两年多了,到扁担山也有差不多一年了,原本领导在调他过来之时,是先征求了他的意愿的。他想到这地方虽然距离城中心较远,但也没什么,至少骑着摩托过去的时候,不会遇到堵车的情况。当然,最关键的他还是考虑到这地方送报纸和别的地方不同,这里每个月会多出两百块钱的补贴来。这是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的特殊待遇。至于扁担山是个公墓,死人多容易闹鬼这种屁话,他在此前是从来不信的。
\t刚开始的生活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长期早上四五点就要行驶在那条路上,感觉是有些阴冷怪异之外,也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安静的,没有丝毫起伏的,过着。一直到两个星期前,他都在为自己每月多出的那两百块钱得意不已。
\t那是个秋天的清晨,早上四点多他就到集散中心领了报纸朝着那条路骑过去。武汉的天气与重庆有几分相似,早上整个空气中都泛着薄薄的雾气,加上空气中夹杂着寒气,骑车在公路上飞奔的时候,感觉脸上被冷风扑打着,特别难受。
\t这男子给自己准备了一张布巾蒙在脸上,然后骑车朝着那扁担山驶去。这路上沿途订报纸的几户人家,他就早已经摸透了。接连投递了好几家之后,他终于经过了扁担山公墓脚下。正在他准备骑车绕过那个大弯道的时候,忽然在摩托车的后视镜里见到了一个东西。
\t那是一个白森森的人影,由于中间隔着薄薄的晨雾,只能看清这是一个人轮廓,除此之外,别无所获。
\t这男子先是心中一紧,差点打翻了摩托车。他被这影子吓住了,谁不知这地方阴气重,除了上山烧纸的就只有守墓的人。守墓人他早已经熟识,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头,这秋天里的清晨这样寒气逼人,以他的身板和总是生怕自己吃亏的性格来看,断然不会这大清早的就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衣服站在马路中间。而且从那身形来看,也断然不是那老头。
\t可要说这么早有人来山上烧纸,也肯定说不过去。公墓的大门都是按时开放,这时候距离开放的时间起码还有四个小时。
\t既然不是这两种人,那就十有八九是另一种可能性:那东西不是人!
\t这样一想,男子的整个头皮都麻了。他一直看着那后视镜里的那东西,驶出去一段之后,男子顿觉有些古怪。照理说,自己平日里开车的速度也很快,这时候受到惊吓,应该开得更快。可为什么十秒钟前他看到那白森森的影子在后视镜中,十秒钟后,那东西还在后视镜中呢?
\t经过这样一想,他自然得出了一个更加可怕的结论,就是那东西在随着他骑车的速度,跟着他在不断移动!
\t男子想到这里,干脆伸手将那右手边的后视镜掰着翻了一转,眼不见为净。他也不敢回头,就闷头开着,除了车前的路,都不敢将目光放远了。
\t也不知道开了多久,男子也没有觉得身后有什么异样。于是放慢速度,将那后视镜轻轻掰正,他用余光一瞟,果然那白森森的影子不见了。
\t他松了一口气,眼见天边也露出了点点鱼肚白,心中也算松了口气。
\t可他这样刚想了没多久,忽觉那后视镜中不对经。余光瞟过去的时候,他看到了镜子中除了他自己还多出来了半张脸。那是一张男人的脸,看上去二十出头,戴着一个银边眼镜,眼镜歪歪扭扭,脸很瘦,皮包骨,最关键的是,这个男人没有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