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死一般沉寂,窗外除却簌簌的风声,偶尔还能听到树上枝桠的断裂声。井被噩梦惊醒后,再也无法入睡,因为只要她一闭眼,林旭伟便影影绰绰地站在床前。
“难道旭伟遇到什么不测了吗?”她这样想着忍不住翻身起床,但仔细一想,又不禁摇摇头。因为梦这种东西是身心过于疲惫的产物,而昨天一整天,她的身心几乎全都处在极端的疲惫中,大脑也始终处于紧张状态。
要不然,就是她那根思念的神经出了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近来她对林旭伟的思念几乎与日俱增,她想念他,想念栀子村,想念与他在一起的朝朝暮暮和星星点点,致使过去的一切经过想象的夸张和诗化,在她的心目中变得前所未有的美好和无与伦比。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必须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两人美好的过去,方能入睡。
井思索着坐在床上,始终不见黎明的到来,仿佛长夜永无尽头。可是当黎明真的到来时,她竟迷迷糊糊的倚在床上睡着了。洪淑芬前来敲门已是清晨七点钟。井匆忙收拾了一下,顾不得吃早饭,便朝竹笆厂赶来,结果还是迟到了几分钟。
守在门口的董胖子一看到她便阴阳怪气地说道:“井,你上班第二天就迟到,万一被孙主任知道了,还以为我这个班长没交代你时间呢。”
井心里明白,董胖子用来扎她的是枚软钉子,她只得说:“班长,对不起,我保证下不为例。”
“算啦,记住就行了。”董胖子话没落音,孟三荣又在旁边递眼色,示意井说出要求正式上班的事情,井为难地看了孟三荣一眼,摇摇头,意思是说眼前提这种事情有点不合适。不料孟三荣立刻翻脸说:“那好,你不说我说,这个恶人我来当。”
董胖子奇怪的望着她问道:“什么恶人你来当?”
孟三荣挑衅地答道:“我提个建议。”
“什么建议?”
“我建议马上让井单独当班,不要安排什么实习期,又不是什么复杂的工作,没必要小题大做。”
董胖子不屑地白了她一眼说:“小题大做?亏你说得出口,井昨天才来,你今天就让她单独当班,出了差错算谁的?”
孟三荣一拍胸脯说:“算我的。”
“你现在说得好听,真出了差错,谁都没你推得干净。”
“我是否推干净是次要的,问题是井自己愿意。”
董胖子毫不留情地揭穿她说:“你不要拿这话来糊弄我,事情肯定是你捣鼓的,我明白告诉你,孟三荣,就算井同意,我也不同意。就你那几根花花肠子,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哪几根花花肠子?你今天把话说清楚。”孟三荣恼羞成怒,手拍桌子跳起脚来,两人一时吵得不可开交。井在一旁也不知道该劝谁,只能暗暗着急。这时就听董胖子不依不饶地说道:“明白人还要我细说?第一、你想请假;这第二嘛,我就不说了,给你留点脸面。”
“继续说呀,你个老货。我不过提个建议,同意便好,不同意就算我没说,何必说出那么多废话来。”
“我说废话……”董胖子忽然看着门外改口说道,“好了,老孙来了,把你的建议说给他听吧,只要孙主任同意,我没意见。”
“什么建议?”老孙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便开口问道。这位老孙看上去五十多岁,中等身材,长就一副忠厚相。董胖子讨好地迎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井的介绍信递给他说:“竹笆厂安排来一位新同志。喏,这是介绍信,孟三荣非要人家马上单独当班不可。”
老孙接过介绍信连看都没看便塞进上衣口袋说:“不行。”
孟三荣憋得满脸通红,结果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这时进来几个客户,井赶紧忙于接待。待客户走后,她这才转身看着老孙说:“孙主任,昨天……”老孙打断她的话说,“王厂长都跟我说了,只是能进这个销售部工作也不容易,希望你好好干。”老孙接着又吩咐董胖子说,“必须让井实习半个月,而后才能单独当班。”
董胖子看着孟三荣说:“听见了吧,这可是孙主任亲**代的。”
孟三荣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出了后门,门外随之传自来水的声音。
自那天之后,孟三荣再也不提这方面的事情,但也不再像起初待井那般热情。而且每当上班的时候,她总是以种种借口躲出去,然后直到下班才回来。董胖子气得看见她就骂,骂完就算完事,两人谁都不当真。在这种情形下,井反到有了独立学习的机会,以致半个月下来,她已经全部熟悉了所有商品的标价和摆放位置。
此外更令井奇怪地是,这段时间以来,夏清河竟然也是一反常态,其间除了办理户口时简单的问了她几句外,几乎没主动跟她打过招呼。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了,那种隐藏许久的威胁看似消失了,或者说渐渐远去了。当然,这种情形并未让井完全放松警惕,不过她还是尽量往好处想,说不定夏清河改变了也不一定。井开始对这个家充满感激和感恩,并尽其所能的做出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