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倪彩虹就从床上跳起,随便洗了下脸就冲出了破旧的小屋。这个位于叙利亚塔尔图斯省的临海小镇,唯一的产业就是水果种植业,而倪彩虹现在的工作就是每天去果树种植区采摘柑橘柠檬,带给水果批发商运走。
连年的战乱让所有的平凡工作成为奢望,如果不是每天第一个到,干得比谁都晚,倪彩虹连这份临时的工作都保不住。没有工作就得饿肚子,这是自父亲去不知名油田打工两年没音讯留下的最大体会。
倪彩虹在长满杂草的小径狂奔,突然熟悉的小树林边多了什么东西,跑到近头才发现是个浑身泥泞的男人。倪彩虹提醒自己别多管,战乱国家多出个浑身枪眼的死人也是寻常事,虽然跑过时看他动了动,但那又怎样呢。如果不能早到果园,过几天躺那的就是她了。
再跑了几步,一个急刹,跺跺脚又往回跑了,该死的,还是想去看看。其实在这战乱国家接近单身男人是很危险的事,倪彩虹不止一次有被迫拿刀拼命保护自己的经历,如果不是她真的敢拼,恐怕现在埋她的地方草比小径上的长了。
离男人十米处,倪彩虹停下,找了段粗树枝反手握着,才一步步挪向男人。走到面前,男人抬眼看了她一下又闭上了,看来神智还清醒。倪彩虹小心蹲下,随时保持跳起的力道。那男人侧躺着可以看出身量很高,身上穿着非常贴身的薄衣服,好像和裤子一体的。看他没有暴起伤人的迹象,倪彩虹胆子大了些,凑过去看脸,高挺的鼻梁,眉目深遂,很有西方雕塑的标准脸型样,一头银灰的短发,虽然脸上也是泥泞覆盖,露出的部分还是可以看出皮肤很白。
看起来不是当地人,欧美来的游客?谁会跑这来旅游,嫌命长吗?倪彩虹想不出来历,只能说看起来是个欧美白人,应该还是个很英俊的类型,倪彩虹自认对西方人审美有限,应该是吧。可接下来怎么办呢,又看不出明显伤势,只能问他自己了。
想到此,倪彩虹拿树技顶了顶男人臀部,没办法,就这肉多点,这男人很瘦,不是说欧美人都很壮吗。被顶到,男人又睁开了眼,倪彩虹连忙在他眼前晃晃手:“看得到么?你是哪里人,身上哪里伤了?”男人眼睛是灰蓝色的,随着晃动的手转动,说明能看见,可他就是不回话。
碰上个闷葫芦倒也难了,倪彩虹挠头,这么瘦,难道是饿的?摸摸袋里小半块面饼,什么都不加的白面饼,这是午饭。犹豫了下,用力扳开男人嘴,一下把面饼塞了进去。还未来得及惋惜自己的午饭就这么没了,男人喉咙一直,又全给吐出来了。
王八蛋!倪彩虹怒了,老娘半天的口粮呀,还嫌不好吃不成!狠劲一上来,抓起地上的面饼又给扳开塞进去了,而且同时用你敢再吐我就敢再塞的凶狠眼光盯着。这回争气了,紧闭嘴唇没吐出来,可鼓着脸也没下去呀。倪彩虹终于有点觉悟:“是不是太干咽不下去?来,喝点水。”取下腰间的水壶凑近男人嘴唇,嘴张开了点,渴你早说嘛,慢慢倒了半壶水下去,饼也泡软了,开始努力吞咽中,果然是饿的呀!
倪彩虹拍手站起:“姐也只能帮你到这了,要还饿的话,往我来路走不远就是海边,可以抓点鱼吃。我平时食物接不上时也会去,虽然现在能抓到的鱼越来越少,越来越小,好歹也是个食物来源呀!”交代完谋生技巧,倪彩虹又发力狂奔。可是不对呀,看他连爬的力气都没了,怎么去海边?再说哪支武装叛军路过,顺手给他一枪,在他们眼中人命不见得比狗命值钱。想到自己的口粮和时间就这样白费了,一阵不甘心,刹下又返回跑了。
冲到原地躺着的男人身边,抓起一只脚拼命往树林拖,男人眼睛里的冰寒开始崩溃,可惜无力挣扎。一拉进小树林,倪彩虹把男人按坐在一棵树后,喘口气:“听着,不管听不听的懂。好好在这里挺尸,等我晚上回来还没饿死的话就有东西吃了。不过说好,这次一人一半,我也不想饿死,就这样!”这次,很坚决的跑出去了。男人无力靠在树根,有一条爬行的痕迹从他外面躺过的地方延伸到树林深处。
显然今天运气不错,赶到人已经来了不少,好在最后一个工作位置让倪彩虹抢到了。不禁有些得意,耽误了那么多时间,还是有活干,你们呀,对待生存还不够虔诚!
只是到了中午,大家坐下吃着自带午饭时,问题又来了,倪彩虹没午饭了。不行,一定要弄点什么吃吃,不然下午根本做不动呀。最后在很不熟练的当地话恳请下,果树主人充许她吃个刚采摘的柠檬。吃完酸得嘴歪的倪彩虹想到还在国内念书时,女生们常说起柠檬不仅维生素丰富,最重要的是,还能美容减脂呢。我去他的,现在老娘需要的就是高脂肪高热量的垃圾食品呀!于是,将柠檬皮扔地上踩了又踩。
累脱一层皮终于熬到晚上收工,一路跑回小树林时天已全黑。摸索着进去,等眼睛适应黑暗,依稀看到人影还在树下,算你识相。倪彩虹近前蹲下,男人微睁眼看她一下又要闭上,被倪彩虹猛摇了几下:“别急着闭眼呀,看这是什么,加了酱料裹了蔬菜的薄饼呢!来,一人一个!”直接给男人灌了口水,就将薄饼递到他嘴边,食物的香气让男人有了张嘴的力气,一点点努力咀嚼,看着对面头发乱糟糟的女孩一边给他吃,一手拼命往自己嘴里塞薄饼,这是今天第一顿饭吧,看起来比快饿死的吃相还狠。
吃完倪彩虹很潇洒地挥手:“别盯着我了,今天的收获就够买两个薄饼的,没吃的了。你一个男人我也不敢拖你回去的,再说也拖不动,夜里冷也没办法,睡觉去了!”男人看她走出小树林,吃力抬头看着头顶漏进的几点星光,看到了很远的星之彼方。
只是没多久,倪彩虹又拿着一块塑料布冲进来,费力将塑料布垫在男人身下,然后将剩下的部分全裹在他身上:“我警告你,这是我下雨天遮挡房顶漏雨的重要财产,弄丢就废了你!睡吧。”倪彩虹脚步渐渐消失,男人微微垂下头,在塑料布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