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李浲低头看着她道:“今日无事,我们出去玩?”
雨躲着他的眼神:“我还有些事。”
“你有什么事?我陪你。”
“我……”雨内心挣扎不已,最终还是强压下了那一丝不忍和愧疚,咬着下唇道,“我去龙云寺上香。”
李浲笑着说:“那正好,我也很久没去了,我们一起去?”
雨淡淡地道:“殿下若是想去便去吧。”
李浲掀开车窗帘,拍了拍窗户,吩咐车夫道:“去龙云寺。”
马车一路向京郊驶去,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静默无言,雨的身边摆放着安王送的木雕,此时显得扎眼极了,雨心底透着一阵阵的不安,索性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
李浲忽地道:“这可真不公平。”
雨睁眼,莫名地看着他:“殿下说什么?”
“我说不公平,以后我看我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好了。”
雨有些莫名其妙,李浲继续道:“昨晚的宴会,当时你明明问过我去不去的,早知如此,我就是死皮赖脸也要去下大哥府上。”
雨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暗道,就是因为你不去才会如此,她笑着说:“女眷的宴会,殿下去做什么?”
“我可以去找大哥啊,再说就算我硬要去,大皇嫂会不欢迎我吗?”
“自然不会,殿下想去哪里都绝没人敢不欢迎。”
李浲叹了口气:“唉,可惜,没见着你戴那玉佩的样子。”
“长公主殿下都跟您说什么了?”
李浲挑眉笑道:“你想知道?”
雨撇了撇嘴:“殿下不想说便不说吧。”
“她说——”李浲故意顿了顿,看着雨故作无意,其实却侧耳倾听的模样,一脸笑意地道,“她说你戴的玉佩和我的是一对,还说刚一提到我,你就脸红了。”
雨窘迫地说:“长公主殿下乱说……”
“瀛儿倒是经常乱说,可这回不是,你的玉佩本来就跟我的是一对,而且别说昨晚了,这会儿你已经脸红了。”
雨掀开了车窗帘,看着窗外道:“我热。”
李浲哧地一笑:“是因为跟我在一起的缘故吗?”
“是天气的缘故。”
“好吧,”李浲耸了耸肩,“一会到了山里,看你还热不热。”
雨靠在窗口,凉爽的风扑面而来,李浲看向她的眼神里浓浓的皆是暖意,他伸出手撩起她的头发:“被风吹乱了。”
雨理了理头发,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雨愣了一下,刚要缩回,却被他一把抓住。雨的心砰砰跳着,说不上是慌还是乱,她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李浲又握住了她的手,雨抬眼看向他,李浲只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半晌后,李浲才说:“你戴上了玉佩,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雨的心骤然软下,声如细蚊:“我知道了。”
“你说什么?”
雨只得再说一遍:“我说,我知道了。”
李浲笑了起来:“很好。”说罢,他缓缓松开了手。
原本也不算很长的路程,雨却觉得仿佛度秒如年,好不容易到了龙云寺,她才总算舒了一口气,她笑着对李浲道:“龙云寺的几位高僧怕是会认出殿下,可要通报吗?”
李浲摇头道:“还是别了,一大堆人围着,我还怎么和你一起说话?”
“那殿下要怎么进去?”
李浲拿起她的帏帽:“借你这个一用。”
雨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也好。”
时近正午,雨进过香之后就命人在寺院的厢房内安排了斋饭,菜色虽然简单,却也十分可口,李浲进了厢房后就摘下帏帽,一边吃菜一边对雨道:“方才那么虔诚,许了什么愿了?”
“愿望在实现之前若是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是吗?那我可不能说了,不过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
雨小声道:“我又没问殿下许什么愿。”
李浲笑道:“因为你知道,所以不用问。”
雨低头吃菜,刚想说话,忽听李浲呵问道:“什么人在外面?”
窗外一个黑影闪过,李浲推开窗户,只见一个身影快速地逃往了密林深处,李浲怒道:“佛门圣地,什么人鬼鬼祟祟?”
雨冷笑了一笑,果然来了,随后她惊讶地站起问道:“殿下,怎么了?”
“有个人一直在窗外偷听我们说话,我发现他后,他就迅速逃走了。”
雨的眼里露出不解的神情:“这里是龙云寺,谁会偷听我们说话?”
李浲看了一眼那个黑影消失的地方,皱眉沉思起来,一位僧人站在门口道:“施主,发生何事?”
他二人互看一眼,李浲摇了摇头向雨示意,雨扬声道:“没什么事,刚刚有只虫子飞进来而已,是我们大惊小怪了。”
门外的僧人抱歉地道:“山中蚊虫确实多些,还请女施主见谅。”
“师傅客气了。”
待那僧人走开,李浲关上窗户道:“咱们吃完就赶紧走,不知道被什么人盯上了,此地不宜久留。”
雨做出惊愕的样子:“怎么会?”
李浲宽慰道:“别担心,还是先正常用饭,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用意,现在走未免显得刻意。”
雨点点头,坐下继续吃饭,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几次夹菜却什么都没夹起来,李浲笑道:“不用怕,我自幼就跟外公学武,一直还没机会实践呢,若是真有什么歹人,正好给我练手。”
雨勉强笑了笑:“我是担心殿下受伤。”
李浲拍了拍胸道:“我若受伤了,谁来保护你?放心吧。”
雨情绪复杂地笑看了他一眼,保护?从来都是她习惯于去保护别人,这是第一次有人拍着胸脯让她放心,并说会保护她。
两人正吃着菜,门外有人道:“二位施主,小僧送绿豆汤来了。”
雨起身打开门,一个年轻黝黑的僧人端着两碗绿豆汤站在门外,雨说:“师傅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没有叫汤。”
那僧人笑道:“这是主持给每位用斋饭的施主准备的,天热,施主喝了解暑。”
李浲点点头:“放下吧,有劳了。”
僧人把绿豆汤放下,一边退出门去一边笑着说:“施主请慢用。”
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待门关上后,李浲刚要去舀汤,雨忙道:“殿下,等一下。”
“怎么了?”
“殿下不觉得方才那个僧人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
雨思索了片刻,轻声道:“我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用斋饭了,这里是寺庙,并不是饭馆酒楼,僧人不是小二,不会如此谦恭小心,退三步转身以示尊重即可,他却一直退到了门口。再说天气如此炎热,寺中没几个僧人戴僧帽的,他却严严实实地戴着,不免让人疑惑。”
李浲放下汤勺,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观察竟如此细微,的确如你所说,方才我却未曾想到。”
雨盯着那两碗绿豆汤:“菜是寺里做的,可这汤却是难说了。”她从发髻上抽下一根银簪,放在汤里试了试,拿出仔细看了后,摇了摇头道:“没有毒,莫非是我多心?”
“毒?”李浲冷笑了一下,“谁敢下毒戕害皇子?恐怕是有些别的什么,不是毒,却能让我们手脚无力。”
雨沉思了起来,他们究竟想做什么?雨原先以为晋王不过是在试探那日和她一块儿出行的人究竟是不是齐王,而那日唯一对不上的地方,便是那位千夫长在查车的时候看见芮重戴着帷帽,便以为是个女子,可后来施常看见车内坐着的却是齐王。所以她刻意在晋王府内戴上了齐王送的玉佩,让晋王妃误以为自己和齐王关系亲密,又和齐王一起来了龙云寺,齐王在寺内还戴上了帷帽,晋王即便还有所怀疑,也当是将信将疑罢了,何至于出此下策?还是说,晋王坚信芮重已被她带走,所以要逼她交人?
雨看着李浲道:“殿下,现在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只能静观其变了,”李浲歉疚地看着雨,“抱歉,这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却无端牵连了你。”
雨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视线,轻声道:“殿下言重了,是我拖累了您才是,龙云寺也是我提议来的。”
“恐怕无论你提议去哪里,这事儿都会发生,”李浲笑了笑,“身在帝王之家,这种事情我早有觉悟,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怕,我一定会保护你。”
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福身道:“多谢殿下。”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李浲环视屋内一圈,目光落在了盆景上:“这两碗汤我们还是要处理一下。”他端起汤碗,小心地将汤水倒进了盆景里,只在碗里剩了些豆渣。“这样可保万无一失了,我们走吧。”
“殿下稍等,既然要掩人耳目,我们不如再等一会儿,这汤里放的东西银簪既试不出来,应当不是什么烈性药物,估计要过一会儿才会发作,我们只要算好差不的多时间坐上马车即可。”
李浲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还是你想的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