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省兰气愤的走后,众学生更有肆无忌惮的狂笑着,简直不把自己的师傅当做一回事儿。善保心中很纳闷师傅刚才还义愤填膺的拿戒尺警告大家,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呢?这个博济古是个什么来头?如此张狂师傅竟然一声不吭,看来满人子弟的学风日渐的衰落了,心里不由的担忧起来。
这时只听旁边的几个人围着博济古说道:“贝子爷,您刚才没看见吴省兰那家伙的脸铁青铁青的,就像谁睡了他家闺女一般,那眼神差点能杀人,您那么顶撞他就不怕他的戒尺落在您的身上打您的板子?”
那博济古呵呵一笑道:“他吴省兰即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也不敢打我一下,不信你们跑去问问他敢不敢动我一个指头。”
众人眼见着吴省兰是气愤的离开的,又听着贝子爷如此说道,心里愈发的不明白师傅问什么这么怕他,但是又不便明说,只得说道:“那是自然,咱们堂堂廉郡王的三贝子,谁敢打啊,除非他不想活了。”旁边一个学生附和道。
只见那博济古慢悠悠的说道:“此言差矣,这生命是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即使吴省兰得罪了我,咱也不能剥夺人家的生命啊,我博济古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
众人连声附和道:“贝子爷自然是最讲道理的人了,做那种勾当简直是玷污咱们爷的身份。”
博济古甚是得意的说道:“你们也许很奇怪,那吴省兰凶巴巴的模样,怎么见了我就甚是害怕呢?”
这时苏灵阿上前一步道:“我等甚是纳闷,愿听贝子爷详谈。”
此刻众人都围在博济古的身旁,眼巴巴的望着他。
博济古甚感满意,这才说道:“吴省兰不过是一个举人身份,按理说他是根本没有资格在这咸阳宫里教学的,就是进士出身的翰林也不一定有机会能到这里教学,眼巴巴的等着进咸阳宫教学的人更是多了去啦,这吴省兰不知走了多少门路才来到我阿玛这儿说情,我阿玛爱才心切,见这吴省兰也有些学问,这才费劲了心思给安排的差事,他要是这么不识时务的敢朝我身上打板子,那不是打我的板子,那是打我阿玛的脸,你们说他敢吗?”
博济古这样道来,众人才恍然大悟,连声说道:“廉郡王的脸面给他再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搏。”
“廉郡王那可是当今万岁身边的红人,敢扫王爷的脸面,吴省兰吃不了兜着走呢。”又有人在身旁恭维道。
“给他熊心豹子胆吃,他也不敢。”一人在旁边帮衬着说道。
这时人群中有人问道:“这吴省兰既然也有些学问,怎么还是个举人啊,连个进士都考不上,这也太没出息了。”
博济古嘿嘿一笑道:“你以为这进士光凭着好学问就能考的上的,这样想你就大错特错了。”
善保听后心中也颇感疑惑:“这进士不凭真才实学去考中,难道还有其他的门径。”不由的侧耳倾听起来
博济古眼见着众人的胃口已经被吊了起来,心中甚是得意,这才神秘的说道:“朝廷每三年才举行一次会试大典,榜上有名的也不过是百十号人,全国那么多的学子紧盯着这块肥肉,那还不得挣得头破血流,有点真才实学固然是好,那些没有多少学问的举子只要懂点门路自然也可榜上有名的。”
一人急道:“怎么个门路?”
博济古扫了众人一眼道:“眼下朝廷当中能走的门路当然只有人路和钱路这两条道儿可走了。”
“何为人路和钱路?”
博济古道:“这钱路当然就是使银子了,这人路嘛嘿嘿,就得看你造化了,你得背后有人有靠山给你撑腰、提携,这仕途吗就蹭溜溜的扶摇直上了哈哈哈。”
“呦,三贝子,听了您的一席话,可比那吴省兰讲一年的课还有用,在下遏尔扎给您请安了,以后在这咸阳宫里头,还请您多多关照啊。”遏尔扎说完给三贝子打了个千。
博济古笑道:“好说好说,不知令尊在哪里高就啊,”
那遏尔扎笑道:“家父现在刑部供职,”
博济古一听眉毛一挑端着架子有些轻谑的说道:“刑部啊,现在阿玛正分管着刑部,不知道令尊在刑部官居何职?以后也好照应着点”
遏尔扎躬身笑道:“家父现居刑部右侍郎,以后还请三贝子在廉郡王面前多多美言啊。”
博济古听道遏尔扎的阿玛是刑部侍郎,不由的变了脸色,笑道:“原来是刑部的堂官啊,那令尊与阿玛自然要和衷共济才是,以后在这咸阳宫有什么事情需要,你直接来找我就是,阿玛兼着内大臣职位,这咸阳宫正在其治下。”
遏尔扎大喜道:“那再好不过了,小的在这里先多谢贝子爷喽,嘿嘿。”
众人听道遏尔扎有了三贝子这个靠山,羡慕不已,纷纷向博济古献殷勤愿与三贝子马首是瞻,请求他以后多多关照,博济古自然一一答应。
殊不知博济古与遏尔扎两人从小就是在一起的玩伴。
善保与和琳看着众人在此攀交情显家世,心里既酸又无可奈何,只得自顾自的读起书来。
吴省兰气冲冲的来到了讲师编修室,在编修室里不住的唉声叹气,难以平复心中的激愤,他喃喃道:“真是欺人太甚,孺子不可教也!想我吴省兰竟沦落至此受一个小儿的欺辱,天理何在啊。”
此时编修室里只要弟弟吴省钦正在埋头写作,他听道哥哥唉声叹气的声音非常纳闷,于是问道:“兄长今天是怎么了,脸色铁青,发生什么事情了,谁又惹到你了。”
吴省兰长叹一声道:“除了那群目无尊长、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还有谁能惹到我。”
吴省钦听到此处,放下手中的笔笑道:“哥哥又何必如此当真,和这些个富家子弟计较,他们可是咱们的衣服父母,他们的父辈祖辈大多在朝廷中大官,咱们以后求取功名还要有求他们呢。”
听了弟弟的话,吴省兰的心情顿时好了一半,可是想到课堂上发生的事情,他仍然心气难平,于是把课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与了弟弟。
那吴省钦要比哥哥圆滑老练的好多,他刚一听哥哥说几句,心里就明白了七八成,于是他又劝解道:“现在这些个公子哥,咱们惹不起!咱们也犯不着去惹他们!他们爱咋样就咋样,咱们只要把咱们的本份尽到,把咱们的知识教授他们就无愧于心了,至于他们爱学还是不学,能学进去多少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事情了。”
吴省兰犹豫的说道:“若是年中考核,他们一个个都是不及格,那上面不是要怪罪咱们教授的不好,咱们这差事只怕也要丢了。”
吴省钦不屑一顾的笑道:“年中考核这样的小事哥哥就更不用担心了,有他们的父亲在背后照应着,这咸阳宫里哪个师傅敢给他们不及格的考语,说的直白一点儿,咱这官学里的学生们大都是来镀镀金的,日后摇身一变仕途一片坦途。”
吴省兰顿觉弟弟所言甚是。
吴省钦又道:“你在看看整个官学里那么多的师傅,又不是只在咱们的课堂上捣乱,那些个满语,蒙古文师傅也不是面临同样的问题吗?你见到他们哪个讲师和学生怄气了吗?所以啊咱们啊该怎么教还怎么教,只要工钱不少咱们一个子儿,其他的都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些个天潢贵胄们背后有他们老子撑腰说不定哪天就一步登天了,咱们以后见到他们说不定还得给他们磕头跪拜呢,想开了这一条儿以后教学就有了分寸。”
吴省兰听完弟弟的话,茅塞顿开,刚才所有怨气的似乎一下子卸了去,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自己没钱没背景栖身学管教学只能看人脸色行事啊,于是不由叹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吴省钦又说道:“该低头时就低头,有何不妥,昔日韩信不是也受胯下之辱吗?只要不杀头,咱们青山依旧在,不怕没有出头的日子,咱们眼下和这些个天之骄子们搞好了关系,那都可以成为咱们日后的人脉关系,说不定哪一天咱们会试中第,做朝为官还得需要这些个公子哥儿帮忙不是嘛,现在咱们就得为以后的前程和这些少爷搞好关系!”
吴省兰听完弟弟这番话所有的郁愤都烟消云散,大喜道:“弟弟言之有理啊,现在这朝廷里没有背景没有家世没有人脉真是寸步难行啊,我们天天和这些个贵族子弟在一起正是我们积累人脉关系的大好机会,看来苍天有眼,老天也知道我吴省兰所受不公啊。”
吴省钦说道:“凭哥哥的这身学问,不说一甲及第了,就是二甲三甲也是稳妥能中的了,为什么许多学问不如你的都中了进士当了官,而你考了多次还是个举人呢,不就是咱们没有关系没使银子吗?如果有哪个显赫的达官贵人帮您说句话提点一下,您不也早就金榜题名,一飞冲天了。您说是也不是?”
吴省钦的这番话直指哥哥的痛处,多少日闻鸡起读,多少个漫漫长夜,几番春秋,几度轮回,自己满腔热血京城会考却一败再败,如今已经年近不惑,却仍然没有半点公名,自己几十年的寒窗苦读又为的什么,不就是求个荣华富贵留下身前身后名吗,没有背景没有银子,只凭真才本事在这个社会是永远不会成功的。
吴省兰略一思忖,说道:“可是满堂学子各各家世背景深厚,总不能全都一股脑的搞好关系吧。”
那吴省钦又道:“兄长可真是糊涂,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满堂学子咱们当然谁也不能得罪,谁也不能招惹,若是真要得罪的话,也只能拿背景最低的人开刀了!只是咱们在官学里得有几个走的特别亲近的人,得拉拢几个家世背景显赫拔尖的人,也得有几个未来充满潜力的人。不一定要做到面面俱到,但一定要有轻重缓急。刚才听你说的那个叫善保的学子似乎很有学问,和他们很不一样啊。”
吴省兰接话道:“是啊,善保是和他们一群人不太一样,这小子有点学问,在他们众人之间有点鹤立鸡群,无论气质还是相貌学问都让人眼前一亮,只是看他那身装扮似乎又不太像是富贵人家的子弟,顶多是个落魄的贵族,这样的人对我们有用吗?”
吴省钦双眼发光,说道:“有用,这样的人对我们最有用,这样的人才不能看他不起,这样的人咱才要紧急抓住!那些个纨绔子弟不过是仗着自己祖辈的功勋获得功名,在朝廷上是很难接触权利中心有一番作为的,顶多是个边缘人物挣点银两混口饭吃,弄不好的还会掉脑袋,只有那出身高贵而又勤奋好学、品行、德操兼优者才是上上人选啊,那样的人才有机会入阁拜相啊。”
吴省兰说道:“我看福康安,福长安两位公子是军机大臣当今宰辅傅恒的公子,更是当今万岁的外甥,那可是咱们以后要攀的高枝儿,”
吴省钦也道:“我看善保与和琳也很有潜力,咱们也得好生观察好生待见,我这几天多多打探一下他们的家世背景。至于三贝子博济古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廉郡王那座大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靠上的,咱们万万不可与他们再闹矛盾。”
两个人在编修室里面商量了多时,直到天色已晚,月朗星稀,二人才就着点点星光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