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从正式踏进这所西式别墅似的小楼后,整个人顿时就彻底的放松了开来。呼吸不再像平时那般的细密绵长,脚下也不若平时那般的轻盈和灵巧。就连全身的肌肉,心脉的波动和气血的流畅,都不但恢复到了一般人的正常水准,而且还保持的更为平和顺畅。
因为就在他刚迈进小楼的瞬间,体内早已晋入入微至境的灵神那奇异的波动,就已告诉他,一种黑暗幽邃的无形力场,回旋波动着像一个幽灵般的圈套,向门口的自己这里套了过来。
这是一种无法给常人解释的诡异感觉,但是在他来说,这次卷来的这股神秘力场,却带着一种淡淡熟悉的感觉。
这是一种介于巫术和道法之间的秘术神通,阴冷顽缠而又诡秘细微。就连以他的能力和自信,若不是事先已有了心理准备,若不是这次出游中几番经历的锤炼和积累,恐怕都会在进门的瞬间就已中招而不能自知。
因为这纯粹是一种属于精神层面的探测性法门,并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纯灵秘术。所以一旦被窥探者在精神层面的修为稍逊,就会中招而不自知。
在方羽的记忆中,似乎自己就曾中过某人的这招而吃过小亏!难道这次这似曾相识的秘术重现,又是阴神宗紫薇宗主的大驾光临?
所以在感应到这秘术力场的瞬间,他就将自己的气机和灵神全都收敛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如果里面折腾青凝的是阴神宗宗主紫薇的话,就算是自己对上,都不一定能护持住现场所有人的安全,除非采用非常的手段。
但是在另一个方面,他也对自己刚才的这个推断心里存疑。因为他一时之间,也确实找不到紫薇附身青凝的理由和意义。
若说是她肉身再次被毁,情急之下附身青凝准备夺灵。那么以她的修为,根本不会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滞留着不去。再说这世间,又还能有几个人的修为和运气,能像上次的自己一样,让她只得破身驭元神而遁?
究竟是谁这么厉害?
上次自己能够做到,只是个意外的运气而已。即便是换了现在的自己,若想再来那么一次,都自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次和宣真宗宗主太玄斗完法双方和解之后,自己在和殷勤留客的太玄宗主数天的切磋盘桓时,也曾听太玄宗主隐约说过,斗法后黯然而去的阴神宗宗主紫薇,是近数十年来唯一能晋入到宗师境界的女性大家,就连千百年中,素来默默无闻的阴神宗都因她而成了各大秘门为之侧目的存在。
究竟是谁这么厉害?方羽确实想不出来。
但若说是紫薇不忿数次在自己这里受挫,所以处心积虑的借着控制青凝来布局对付自己,别说别人,就连方羽自己都不相信。
那纯粹是源于一种直觉,是修行到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对彼此之间类似尊敬的直觉。
正因为有了这些困惑,所以他很自然的选择了隐匿自己的气息,无非是想确定一下里面控制着青凝的,到底是谁!
随即就在他被这诡异力场准确圈住的瞬间,他就肯定了两件事情,这秘术就是阴神宗那种源自道门神交和巫门窥灵两种秘术结合的独有法门没错。但里面施术的,却不是自己猜测中的宗主紫薇,而是一个要比她差了数倍的弱小存在。
方羽心里一松,正准备放开了心怀直入,却又随即在一阵连体表毛发都猛然炸起的危险感觉中,顺势就像面前的丁乘风一样,浑身打了个冷颤。
接着,无形中,宛若怒潮般汹涌而来的诡异力场在和身后的杜若兰一触之后,又像退潮似的漫卷而去。
“居然还是个先天能力者,有意思!”
方羽脸上,就在这前后两股诡异力场退去的瞬间,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冷峻笑意。
刚刚从后来的那种危险感觉里,他空灵恬淡的灵神,已经清晰的感应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就在这浓浓的血腥味中,隐隐有数个声音在悲号,凄厉而又悲凉!
一穿过门庭,原本走在最后的杜若兰赶了几步就抢到了前面。抢先一步来到客厅的茶几前,给方羽做起了介绍:“方羽,这是蒙老,我的老师!”而后紧跟着就在站起身来的蒙老探询的目光中,开始介绍方羽:“老师,这是我男友方羽。”
“蒙老您好,我经常听若兰提起您,说您是她最尊敬的导师!”
方羽含笑,等杜若兰的话刚一落地,就在屋内众人齐刷刷向自己望来的目光中,落落大方的踏前一步,双手握住了面前这憔悴的老人刚刚抬起的右手。
蒙老是个花白头发,额头宽广,但脸形瘦削,身材不高的老人,要不是方羽提前知道他已年过七旬,还真看不出此刻一脸憔悴的他能有那么大的岁数。要是不知道,最多会以为他也就六十刚过的年纪。
“方羽你好。那都是若兰在哄我这老头子开心呢,请坐吧,不要拘束。”蒙老尽管此刻远不在状态,但还是在打量方羽的同时,给了他一个礼节性的笑容。
“老师你先请坐,我再介绍师母和大家给他认识。”方羽微笑,还没来得及开口,杜若兰就先抢着开口,同时把老师扶着坐下了。
“师母,这是方羽,我特意叫来给青凝看病的,刚下飞机就被我抓来了。”
杜若兰的师母是个头发银白,面目端庄,大约六十上下的慈祥妇人。此时气态娴雅的站在那里,要不是双眼微微有些红肿的的话,是个非常容易给人亲切感觉的老妇人。
原本一直含笑打量着方羽的她一听到杜若兰提起青凝,脸上的笑容顿时暗淡了许多,不过还是笑着和方羽打了个招呼。
可以看出来,她对方羽的观感和礼貌感觉还不错。
“来给青凝看病?方羽你别怪我多嘴说一句,青凝的病很复杂,蒙老和我们都觉得有些扎手,不知道方羽你是学那一科?”
不等杜若兰继续往下介绍,进来后一直默默站在他们身后的丁乘风这时忽然插了进来。
闻声面色一变的杜若兰心里大恨,气忿忿的目光顿时利箭一般的向丁乘风射了过去。但是此刻,一脸关切的丁乘风却根本连望都不望她一眼,只管盯着方羽等着他回答。
方羽心里微微一叹,在心说果然来了的同时,也对面前的这个丁乘风更加的低看了几分。因为方羽记得,就在若兰前面说起他的时候,告诉过自己,若兰给他说过自己是个根本没受过高等教育,也没有稳定职业的中医世家子弟。
记得当时自己心里就闪过了个他可能会借此来贬低自己的念头,但随即又被自己忽略了过去。因为能让若兰动过心的人,再怎么不堪,估计也不会去做那种无聊的事情。
可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开始做了。
而且还偏偏选在老蒲刚刚闹过乌龙,青凝危机未解,而蒙老他们一家都余悸未消的这个节骨眼上,的确是有眼光,够精明,够厉害!
“中医十三科常用的科目我大都浅涉过,不过却不曾受过系统的高等教育,到现在为止,我也还没有拿到正式的行医资格。”方羽就那么静静的含笑站在那里,看着脸上全都逐渐变了颜色的众人,很自然的将自己真实情况都坦白了出来。
杜若兰的脸色此时变的最频繁,方羽刚开始说的时候,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可是等方羽落音落地的时候,她苍白的脸上却又爬上了一抹明艳的笑容。
这就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不管何时何地,他都能以坦荡的胸怀,强大的自信,去直面出现在眼前的任何困境。
看到他镇静自若的样子,杜若兰心里刚还弥漫着的阴云顿时被心中狂涌而起的自豪和期许给代替。
她相信这么镇静自若的方羽除了这些话以外,肯定还有回天的后手。对于这一点,此刻的她在心里有着无比的坚信。
果然,方羽说完自己真实情况后一停,却又把充满了坚定和自信的目光,从一脸太过做作吃惊表情的丁乘风脸上挪开,投到了面色有些发青的蒙老那里:“蒙老,我不清楚为何到了连国外都开始研究中医的现在,您还一直这么坚决的要将它拒之门外。
但是,我觉得这并不足以让我们否认中医还有它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也不足以变成阻碍我来看看青凝,这个让若兰很在意的小妹的理由吧?
当然,青凝是您的孙女,如果您觉得若兰和我的这份心意纯属多余的话,那我也就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方羽又停了一下,一看面前的蒙老尽管依然铁青着脸色,但是并没有开口打断自己的意思,于是又非常诚恳的开始了他的说辞。
“只是我觉得,既然包括您和丁博士,还有学院众多的精英和大家,都对青凝的复杂症状到现在还没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多个人从不同的角度参详一下,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再者我也可以向您保证,除了切脉,在没得到您当面亲口同意下,我绝不会擅自动手给青凝进行任何的医治。您觉得,这样的话,可以让我去看看青凝么?”
“年轻人,你和若兰的心意我心领了,而且我也开始有些愿意相信你家传的医术和我以前排斥的那些庸医们有所不同,否则若兰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把你带到这里来。
但是青凝的病情真的很复杂,而且经过早上那个神棍的折腾,青凝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唉,若兰你们要看就上去看看吧,看她现在的情况,估计也看不了几眼了……”
有些出乎众人预料的,一脸倦怠的蒙老开口说着说着,就在涌上眼眶的老泪侵袭下,说不下去了。
看到老师现在的这幅模样,再听到顿时在客厅里弥漫了起来的嘤嘤哭泣声,杜若兰的心里猛的一沉,难道在自己去接方羽过来的这点时间里,青凝那里的情况又变的更加恶劣了吗?
否则,老师又怎么会不再度送青凝入院检查,而是依然把青凝留在家里,还说出这么丧气的话来?
心弦震颤中,双眼中已有泪光闪动的杜若兰把目光投向了方羽。
却看到方羽的脸上一片沉静,望向自己的目光中,依然充盈着强大的信心和令自己平静的怜惜。
心终于放了下来,此时此刻,除了方羽,谁的话和判断她都不准备再听!
特别是眼前,带着明显叹息走到自己面前,似乎要安慰自己的丁乘风的话,她更不想去听。
“方羽,青凝在二楼!”侧身绕过脸色激变的丁乘风,她带着方羽上了二楼。
孟胜蓝忽然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劳碌命。
本来么,一件原本简单不过的自杀案,自己接手都还没正式展开调查,案情就已经起了预料不到的变化,因为一哥要来了。
一哥是自己新去的这个部门中,大伙对他的尊称。因为他是这个部门的那十二位主力干将中,资历最老,脾气最好,岁数最大的一位。所以部门内从上到下,都尊称年近四旬的他一哥而不名。
其实在部门内,除了直属上级和他的那十一位同伴外,并没有多少人清楚整天乐呵呵的他究竟有多厉害,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他们进来这个部门的时候,他已经被尊称为一哥了。
和杨冰他们另外的十一位神出鬼没的干将不同,他留给部门内众人的印象是似乎一直都留在总部内坐镇,据说早年中曾受过重伤,身体留下了后遗症,所以很少外出公干。就算偶尔出去和回来,也全都是悄无声息的非常低调,非常的不引人注意。
记得孟胜蓝刚去的时候,也曾奇怪过他的低调和普通,但是随着和他的慢慢接触,还有注意到杨冰他们对他的那种尊重,这才逐渐的发现了他的厉害。
冷静,几乎在任何时候,任何状态下,都看不到他那张整天笑嘻嘻的脸上,那双时常微微眯起的双眼中,有过稍微剧烈的情绪波动。
细心,几乎整天爬在办公桌前一堆资料中的他,几乎是部门内大多数人的活资料库,凡是经他过眼过手的资料和东西,在必要的时候他总能再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和提供。更让孟胜蓝佩服的是,她发现他除了随时随地的帮到部门内一般人员之外,同时也似乎还是杨冰他们另外十一个人的秘密高参。
起码,孟胜蓝就曾注意过十一人内有数人曾在出任务之前去找他关起门来密谈。其中,包括在部门内部被称为独行侠,素来和众人几乎不打交道的夜影和素来人缘颇差,几乎将眼睛长在了头顶的骄雷。
说起这个部门内部主力之间的关系,孟胜蓝当初还确实曾被吓的不轻。和以往她熟悉的纪律部门内提倡团队精神的氛围不同,新部门内的十二位主力干将却几乎各个都有自己的风格和做事方式,而且猛看上去,彼此之间还都不是太服气,关系也远不像自己当年的部门内,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之间那么的亲密。
隐约之间,除了大家共有的那点相互不是很服气之外,其中更有两三个公认的异类,除了只有在出任务的时候还能保持密切配合外,在部门内部日常相处的中,彼此之间却是一幅水火不容,连话都互相不说的样子。
更让她奇怪的是,面对这样的松散状况,直属的上司却视若无睹,一点都不予以管束。
这在开始的时候,让新到的孟胜蓝感到非常的难以适应,甚至可以说,即便是到了相对熟悉的现在,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他们这些人对内部的后勤人员,却都比较客气。特别是对她这个新加入的外行,除了客气之外,都还表现出了一定的认同和热情。
但是这种认同和热情在孟胜蓝看来,和他们对一哥的那种客气和热情有着本质的不同,似乎,整个部门内,除了直接管辖他们的上司和自己这个女新人外,唯一能和他们都保持良好关系,并且唯一能让他们都隐隐尊敬着的人,只有这个整天笑呵呵的一哥。
除了冷静和细心之外,一哥还是孟胜蓝在为自己的将来而努力的这两个多月中,唯一不曾私下给过她能力方面帮助的人。
因为似乎,关于一哥在那方面的能力和来历,似乎除了领导和那十一个人有些了解外,在部门内部是个公认的秘密。
这一点,也让平时看上去再也普通不过的一哥在有些时候,也保持着一丝淡淡的神秘。因为除了他之外,其余那十一个人的大致来历和擅长的范围,在部门内部人员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模糊的影子可寻。就他,是个特例!
而现在,这个冷静细心,普通神秘都兼而有之的一哥,这次已动身赶来这里,亲自接手这次原本扔给了自己的这个小案子。而自己,也就在他上飞机前的一通电话之后,变成了他唯一的直属下属和助手,在他没到之前,负责协调当地警方,进行前期的资料调查和准备工作。
现在,孟胜蓝已经在当地警方前期的例行调查报告和资料中奋斗了整整三个多小时,却依旧没发现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要说有,也就是在出飞机场的路上,从方羽那里得到的一些信息。
并且根据方羽提供的信息,被她要求重新验尸的当地警方在法医的再次检查下,确实从尸体上找到了第十六根针,那是一根牛毛般粗细的小小金针,在自杀者与地面的猛烈撞击中,已深深的贯入了尸体内部的骨缝。
除此之外,她没有发现任何其它有价值的信息。
而与素来有些孤僻的女死者交往密切的同学蒙青凝,也就是事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看调查报告上说,却因受惊过度而陷于深度昏迷,至今未醒而不曾接受过警方的调查和询问。
“受惊过度居然能昏迷不醒到现在?将近昏迷了三天,莫非是另有其它什么原因?”
仔细研究过当地警方的调查报告和相关资料后,孟胜蓝根据自己的判断和得自方羽的信息,又认真的整理出了一份她对此案的初步总结和分析报告。然后就在暗笑自己纯粹劳碌命的自嘲中,开始仔细的琢磨起她发现的唯一个耐人寻味的疑点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她是死者唯一关系比较密切的好友,又恰巧是死者跳楼时的第一目击者,却又偏偏这么反常的好几天昏迷不醒……蒙青凝,蒙青凝…咦?青凝!”
琢磨好一会后,这个昏迷女孩的名字忽然让她隐约觉得好像在今天在那里听过,仔细一回想,顿时就想起来就是从方羽口中听过。
这一下,马上就让她跳了起来,糟了,一哥要来,这下方羽可能要曝光了!
几乎在这念头刚一闪现的瞬间,她的手就已经抓起了桌上的手机。而后才在随后闪过脑海的纪律提醒下,慢慢合上了已经打开的手机盖子。一下子坐倒在座椅上,面色发白的喘起了粗气。
一边是几乎已经成为了本能的铁一般纪律的强力约束,另一边是私心中,此刻已经强烈到几乎不可抑制的要给方羽打个电话提醒一声的迫切念头,两种完全对立却又同样顽强的念头剧烈冲突下,孟胜蓝站起的身子一下子又坐倒在座椅上,面色发白的喘起了粗气。
就在这时,这间已被当地警方列为警局内普通成员禁地的硕大会议室,也就是她和一哥他们在本地的临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内心剧烈的冲突,她迅速回神整理了下仪表和紊乱的思绪,这才快步过去开门。
看时间,她知道十有**,是一哥到了。
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正是笑呵呵的一哥和当地警方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