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每个阶段都要享受每个阶段的欢乐。书衡很珍惜自己最后剩下的闺中时光,而她本性爽快不怕打趣,所以该聚会就聚会该玩就玩,一点都没有羞涩之相,那些要开她玩笑的人,见她“脸皮略厚”“油盐不进”便渐渐失去了开她玩笑的兴致。
“呀,瞧瞧,未来的秦王妃真是如花似玉,赛过嫦娥。”路人甲
“哪里哪里,就是一般美貌。”书衡。
“看看,这通身的气派,华丽贵重,小小年纪便做了王妃,真是好福气。”路人乙
“一般一般,我觉得娶我的人才是好福气。”书衡。
“县主贤良恭敏,将来必为贵妇楷模。”路人丙。
“承让承让,芳架努力一把当楷模的可能倒是更大。”
-----一连串别出心裁的回复之后,再没有人来拿她来说笑了。
眼看着绿柳飘飘,红花摇摇,紫燕飞飞,黄莺嬉戏,又是一年春来到,书衡兴致勃勃的出了门----申藏香忙着养娃,董音忙着宜室宜家,申姐夫难得休沐,卫玉琴忙着与他培养感情,书衡自认识趣,连帖子都没下。团团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身边就剩下了甘玉莹。她坐上宝盖璎珞车还没走多远,就听到后面清脆急促的马蹄声,撩开帘子一看,她正穿着朱红色束腰骑马服追过来。
“小妹,上车?”
“闷得慌,我倒要透透气。”甘玉莹驱马来到她身边:“你不骑马吗?车子里头闷死了,外面有风吹,风里还有花香,我等你,你回去骑马。”
书衡有些犹豫,这路可是不算太短,她怕自己会颠得腰疼。
甘玉莹皱皱鼻子:“你这个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就是惊了一次嘛,哪有次次都惊的?我就跟在你身边,走慢些,等着你。”
书衡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等等,我得重新换衣服了。对了,你一起来吧,我有好东西给你呢。”
“又是茶?你上次给我的茶确实挺好吃呢。”
书衡神秘一笑,“保证你会喜欢。”
阔朗的庭院,并没有用太多的屏风花障隔开,中间放着一口大莲花缸,两条锦鲤浮上浮下游来游去,偶尔顶一顶睡莲的叶片,旁边挂着的秋千架子已经被薛荔藤蔓密密得绕了起来,仿佛一个绿色的小门,两边桃李浓艳,蝶飞蜂闹,□□蔓延一片。粉粉白白的花枝中间还有一只大肥猫,正探着爪子去抓翩跹的大白蝴蝶。
“我喜欢你这院子。”甘玉莹道:“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是这么漂亮。不像我三哥,自从尚了靖安公主,他那滴水蓬莱山假石没了,那观棋烂柯的大根雕摆件也没了,连那棵据说太白听琴时候枕过的松树都没有了。全部被公主收起来了。”
女人就是有这种能力,把自己居住的每一个地方都变成自己的城堡。
书衡笑道:“左一个靖安,右一个公主,怎么不叫嫂子?”
甘玉莹毫不掩饰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人家金枝玉叶,我臣女一个,高攀不起。”
书衡无奈的笑了。成见这么深,还真不是一会儿半刻可以纠正过来的。她招呼蜜桔开柜子,转入内室,放下幔帐,飞速的换好衣服靴子,随即又拆掉发髻,束发于顶,戴了个简易精致的花冠。同时手里还捧了一顶毛边毡帽,笑道:“北戎那边买来的,你定然会喜欢,配你冬天那件大翻毛炭烧火的猩猩毡刚好。”
甘玉莹正打量着书衡的房间,见她出来便笑着指那个黄金小锤白玉磬:“这宝贝好眼熟。”
书衡笑道:“这原是过生日的时候,四皇子送的。”
甘玉莹顿时皱了眉,怒道:“没见过这么懒的人,不管哪个女孩子过生日他都送一样的礼物!难怪我觉得熟悉,他去年送我的可不就一套这样的磬?”
她如此直接肆意,倒叫书衡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难道说套路,这都是套路?幸而她迅速被帽子吸引了。
“你不戴吗?”
“我的猩猩毡大毛衣服都有帽子的,我现在还没有合适的衣服来配它,白放着,明珠暗投了。”书衡对这些物事向来大方。“况且,我差着你一次救命之恩呢。”
“快别提那件事,我都要吓死了。”隔了这么久重新提起,甘玉莹愤恨依旧:“那黑心肝的恶人要是被捉到了,我狠狠给他三鞭子!”
-----这个就不用了,自作孽不可活,她已经受到该得的惩罚了。
“你穿戎族衣衫好看。”书衡诚心赞叹。
“是吗?”她得意的转了个圈圈:“我不耐烦长裙,会踩到。上回在宫里头,太后也说我这么穿更俊俏呢。”
书衡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太后不是很厌恶北戎物事的吗?
年年岁岁花相似。不管哪一年的春天,上京的风光都是那般曼妙。书衡肚子里故事又多,甘玉莹又活泼,两人信马由缰,慢行慢赏,也是十分快活。对面的兰台诗会还在进行,据说还附带着董怀玉的临别践行会,他立志谋求外职,终于还是得偿所愿了,连他家那董阁老的病都没能留住他。
隐约瞧到那红红的鸟喙般啄向高空的亭子角,书衡大约可以想象得到那里面是何等的俊才风流,花团锦簇。想想那些王孙公子,再看看身边一幅萝莉面孔却已经过了二八芳龄的甘玉莹,这小妹,家人都不着急的吗?还是家里人心疼,舍不得嫁,要特意留她一留?甘家这一代统共就一个女娃,那也是说一不二,娇宠倍至的。
在她面前不用遮遮掩掩支支吾吾,书衡想了一想,引着她看成双成对的蝴蝶燕子,笑道:“小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甘玉莹怔了一怔,好似十分认真的在思考,“男孩子?我喜欢能陪我打架的那种。我不高兴的时候,他得陪我打架,让我高兴。我高兴的时候,他还得陪我打架,让我尽兴。我不耐烦写字,他的字一定要写得漂亮点,这样将来才能教小孩。我爱吃辣的,他也得爱吃,有人陪着我才过瘾,要是我在吃麻辣鸡汤锅,他却在吃糯米甜汤,那多没意思?我睡觉不爱枕枕头,他也不能枕的太高,不然会很难受。我喜欢看哪吒脑海,三打白骨精这种热闹的戏,他最好也喜欢,这样我想扮哪吒的时候,他就能扮龙太子,我想扮猴哥儿的时候,他就能扮白骨精------”
-----然后麻利儿的被你打死。书衡无语:这是多么详细周到的标准,难怪你单身到现在。
她的荷包里带了瓜子核桃酥小肉干等零嘴,一边走一边跟甘玉莹分着吃。甘玉莹咬了颗核桃仁看书衡:“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婆妈了?反正我不急,奶奶说了,我的命相不适合早嫁,等到十八岁,乃至二十岁都不要紧。其实军中兵士成亲都挺晚的,不少都是二三十才成家的。我爷爷也觉得成家这种事不用急,没有合适的,闹一辈子不痛快!又不是给马配种,赶趟的凑一起。”
书衡忍不住笑了,不逼婚的开明长辈,我喜欢!毕竟这个时代女子的压力不同一般。
这么一想,书衡倒有些佩服白素媛了,说不嫁就不嫁,说单身到底,果然就一个人一双筷子坚持到现在。大约原本就是个不婚主义者,大约受过情伤,大约身世敏感而性情高傲,不肯俯就,便孤洁到底了。凭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混到如今这种地步,那可是相当了不起。这么想着,下午的时候再到松风绿苑歇脚,书衡特意讲究,把礼数做到十足。和甘玉莹一道,以客人的身份,先去拜会主家。
只是不曾料到,她先未见到白素媛却看到了文和。想往日她也曾彩衣辉煌,锦裹绣缠,头上玳瑁簪耳上明月珰,皓腕金钏,青罗小扇,但如今王府被封,她落难至此,便也减去了一应华丽装扮,穿上了普通的绸衫缎袄,头上也不过略插了两根细细小小的簪子。这打扮倒有向白素媛看齐的样子,难不成文和她已经确定了方向,要继承白素媛的衣钵,做大夏的第二个女先生?
书衡仔细看去,文和的样貌并不出色,以往那些精致华丽的衣物首饰可以为她增光添彩,但如今剥落了一应光鲜状点,和自负与骄傲,便显得普通起来,尤其现在,哪怕才女的名号犹在,却也无法驱散罪臣之女的阴影,更添了虚弱和抑郁,连自信都不像往日那么足了,只是眉宇间一股罕见的坚毅让她与其他女孩还是不同。
-----那十年寒窗苦修留下的气质毕竟还在,没有被磨损掉。
甘玉莹注意到书衡在看她,皱了皱眉道:“难不成你还同情她?你就爱瞎慈悲。你知不知道她爹爹做了什么?大夏近几年来一直对北戎广施恩信,希望边塞和平,再无战乱,一听说不用打仗,那些边城老百姓都是放烟火庆祝的。要是真被毁掉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幸好秦王亲自出面做了保,否则北戎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书衡点点头,又摇摇头:“人生在世,总有因果,没有哪个是真正无辜。文和没有错,所以她还是自由身。这已经是公平了。她多年的努力为她换来的公平。否则连坐起来,她只怕已经跟姬敏贾媛等一样,不知沦落何处了。”
甘玉莹点点头:“这话说的明白。”她想了一想,又忍不住问书衡:“为什么北戎这么给秦王面子?”
书衡一怔,对甘玉莹笑出八颗牙齿:“我说他打了一架换来的,你信不信?”
“信!”甘玉莹很豪爽的拍她肩膀,“我也信奉拳头解决问题。如果不能解决,那就是拳头不够硬的问题。”
书衡竖大拇指:我敬你是条汉子!同时默默为她未来老公点蜡。准备顶锅盖吧,谁让你娶了个美少女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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