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发生过怎样的动乱,酒馆总是不会受到冲击。毕竟渴望权力的人总不会在发动叛乱时先洗劫一堆啤酒,边喝边冲向领主的城堡。因此,在苏诺城内的许多建筑被烈火焚成废墟,给外来避难者提供了许多空间时,这家店还保存得十分完整,也像往常一样总是有人进进出出,很是热闹。但总是能在喧哗声中听见些抱怨酒价越来越高的声音。
局势越是紧张,人们的举动越会走向极端,在酒馆中整日用酒精麻痹自己的那群人便是。茉莉走进这里时,没有几个人足够清醒到能认知到能够认知到她的存在,而那些半醉不醉的人并未对实力暴涨且莫名全副武装的她打起什么歪念头,友好地打了几个招呼便作罢。
手持一杯麦酒,感叹着十枚金币只能换得这点东西的同时,茉莉按照艾尔的描述寻找着那个人,而不久后她就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一名穿着皮夹克的秃顶老人坐在一张木桌前,用羽毛笔在看上去是账本的老旧册子上写写画画,时不时露出窘迫的神情。茉莉缓步走到其面前,在引起其注意后开口:“不好意思,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可以,姑娘,也只有这里还算清净吧。”
茉莉不置可否,老人也没有另说什么,眼前的账目对其的吸引力比少女要高得多。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景象,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转而将目光投向老人:“请原谅,您看上去像是一位商人,但最近我没有在这附近看到货物。”
“商人?哦,是啊,我的确是的。”老人微抬了下头,回想着什么般地继续答道:“不过,我的货物和大多数的有点不同,我们每天需要给那些货物喂食和饮水两次,并且如果我转过身了的话,那些货物就会试着逃走。”
“会逃走的货物……是活物?”
“接近了,我喜欢称自己为‘保证每艘船都能在海洋上开动的人’。你知道,船是靠桨来动的,而桨需要人来来它们或者停住它们,我就是在这上面发家的。”
“您指的是船上的劳工?”
“现在你说对了。”老人似乎也觉得那些尽是亏损的数字没什么可看的,索性放下笔向眼前似乎未经世事的少女道:“贸易码头没有这些人就会维持不下去,每次航行,船舰都会失去一些人手,所以他们对奴隶总是有很高的需求,船长们会来找我并且他们会付我很多钱。”
“您的奴隶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接手的大多数人都是些被判有罪的罪犯,他们是从当权者那里被买到的。其他的就是来自不同国家的战俘,他们被买下是因为我出的价最高。偶尔我也会从私掠船和其他的个体那里购买。当然,这些都是在局面混乱到现在这样之前的事了。没了领主大人的保护,我可不敢到其他城市去进货,有命赚没命花可不好。而且就盐矿……总之我打算把手里的赔钱货尽早出手,然后洗手不干。”
“感谢您的讲解,获得了一些有趣的知识。”茉莉点点头,将同样的情况套用于主世界,对自己此前的遭遇进行深层探究。
“这种知识没必要知道,你这样的年轻姑娘现在可不是一般地抢手,最好连抛头露面也不要做,我怀疑有不少人琢磨着把你作为货物送到我这里来。”老人的笑容里没有多少恶意,有的似乎只有利弊之类的考虑。
“已经有人这样做过了啊,虽然最后逃出来了……”
“那可真是万幸,我可不觉得你在被转交给我或者其他人之前不会被做什么。”
“有关这个话题的交流请到此为止……”茉莉摆出一副不愿回想过去的样子,将杯中不多的酒水慢慢饮下:“如果我没有猜错,您是拉蒙先生吧?”
“没错,在外闯荡的人差不多都认识我。”
“那您想必知道与失落的城镇有关的信息吧?”
“什么失落的城镇?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奴贩拉蒙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不过这对掌握了许多事实的茉莉毫无作用:“请您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您真的不知道和曾扎尔有关的事情吗?”
“曾扎尔……”拉蒙的肩膀猛地颤抖了一下:“你是从哪知道这些的?老汤姆?老比尔?”
“是比尔先生。”茉莉娴熟地扯着谎,表情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悲伤。
“呵,那老王八转性了不成,还有人肯为他悼念。不过那家伙拿酒把我嘴撬开后就再没见过了,估计你是想去把他找回来吧。”拉蒙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头顶:“曾扎尔,我差不多忘了它了。关于这个……这个恐怖故事,来自矿坑的事物……我可能阻止不了你这样的年轻人,所以我会告诉你它在何处,但愿这样我就可以再也不说它的名字了。”
“它在最长的那条河的分叉处的南边的那座桥和蒂尔包特城堡之间。因为时间久远,那里长满了草,并且所有的路牌都被拆掉了,因此你不会在任何地图上找到它。事实上,你甚至可能不会看到它,直到你走近了它,而如果你真的找到它了。那么,不管你信奉哪位神明,都希望祂能护佑你啊,那里只有死亡……”
拉蒙讲到一半,面前的茉莉就急匆匆地拿出纸张,用奇怪的笔在上面以拉蒙看不懂的文字记录着什么。她端详了一小会,点了下头后立刻站起身:“谢谢您,拉蒙先生。”
“且不说你怎么面对那个东西,城外的怪物和强盗们也不是你们几个能解决的吧。就算要去,我觉得你还是等一阵比较好。”
“我会问一下我的朋友,如果他同意的话我们会立刻出发,感谢您的关心。”茉莉后退鞠了一躬,然后便在拉蒙说话之前小跑出了门。
“年轻人啊……”拉蒙摇摇头,扶着额闭上眼睛。
“不能算是坏人。”茉莉对一旁的艾尔道。
“几岁了,还按好坏分辨人?”
“不,我的意思是,他不是我的敌人。”
“这话挺有趣,不过你对敌人这个概念十分在意啊,一提到别人总是要以这个为判断标准。”
“我想平静地活着,需要消灭敌人,这就是原因。”茉莉重新戴上兜帽以应对从云中探出来的阳光:“艾尔,他知道的事情,我们也是知道的,为什么要我去见他?”
“因为我们以后很可能要去杀了他。”
“这是为什么?”
“别以为我们到这里之后我只陪着你和爱莉玩,我可是调查了……”
“艾尔,你果然一直把我当小孩子来看待……”茉莉低下头,掩饰着脸上不快的表情。
“我去,让你不开心的居然是这个?怎么说你好,非要我说你是淑女才行?问题是你现在从心理到外表都是个孩子啊,又不是多长点肉就能成女人了。”艾尔故意揉捏着茉莉的脸,没有意识到正是自己与她同龄的外表使茉莉很不服气:“你之前还责怪我不告诉你实情,现在对你说了你又打岔,你到底想不想听了?”
见茉莉默默点头,艾尔继续开口:“我调查了些什么就不向你列举了,总之这个世界和我所经历过,以及你所到过的世界确实算是同一个世界。不要拿那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以往你都是用死来脱离梦境的,但这次应该不能这么做。你我都是身体和灵魂一起来到这里的,如果死了就真的活不过来了。”
“我们……艾尔,你以前真的到过这里?那你是怎么离开的?”
“我自有方法啦,但实在不知道怎么向外人解释,而且不具有复制性,就先不说了。”
“那么其他世界呢?”茉莉追问道。
“其他世界?”
茉莉并不会忘记当初从抓狂的艾尔那里得到的记忆,他曾许多次无力地目睹亲友或无辜者的死亡,其中有好几次甚至涉及到了他自己。但正因如此,他的那些记忆不可能是在短短一次人生中经历的。毕竟普通人不可能有十多个父母,数十个女性配偶,更不可能死了一次又一次。排除她那样的亦虚亦实的梦,结合艾尔如今所说,只能推断出他亲身到过许多异世界。
“好像缺失了一部分记忆,是那时候吧,你都知道了什么?”艾尔表情略微凝重。
“艾尔在各个世界与命运对抗,最终落败的那些经历。在那些时候,你也一定有到达其他世界的方法,否则那些人生都无法成立。这个方法究竟是什么?”
“哎呀,我都说了不知道怎么解释,你现在就是咬死我我也说不出来啊。”艾尔焦躁地挠了挠头:“你得压抑一下自己体质的影响啊,我肯定不会害你,你别这么咄咄逼人好不好?”
“对不起,我的举动过于失礼。”
“我都差点忘了刚才在说什么了,脑子都乱了套了。好,回到一开始,我确定了这个世界的性质,但还是没找到可以回去的方法。只不过在调查到拉蒙的时候,我发现他身上有一些怪异的地方。简单来说,这个世界还和另一个世界相连,而二者的连接点……或者说这两个性质类似的世界之所以没有相互融合,而是互相独立,就是因为那个奴隶贩子拉蒙的存在。”
“这是……”
“也就是说,虽然可能还是不能那么容易的回去主世界,但我们有办法扩大现在能观测到的两个世界的联系,让两个世界彻底相通。只不过,我们需要杀掉那个奴隶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