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那边的原因,说到底跟傅妍的巧舌如簧脱不了干系,至于她究竟对房东说了什么,越音然是没有机会知道的。
今天的料理店似乎比平时开门的晚一点,明明是饭点,傅妍和越音然到的时候里面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到现在才慢慢热闹起来。
傅妍的目光不自觉跟着坐在领桌的情侣走了一圈,看起来漫不经心,“现在的房子可不好找。”
这话说到越音然心坎里了,当初找到那么个便宜的房子,她简直跑遍了大半个浦口,现在才几个月,说不租就不租了,可不是难为她么?
“没事,大不了住局里。”越音然暗暗叹息,顶多就是不方便了一点,也不是不能住。
“对了!不然这样吧,”傅妍忽然道,她抬头认真的直视越音然的眼睛,“我一个人住,隔壁还有一间空房,之前想过要租出去,可是医院事情多,耽误久了都把这事忘了。”她良心的演技让对面的越音然毫无怀疑的信了,“越警官要是不嫌弃可以搬到我那去,反正要租,租给外面的人还不如租给熟人。房价从优,水电全免,wifi满格,怎么样?”
“……”毫无预兆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越音然有点懵,说实话,这个时候有人能给她提供一个适合的房源,那真是谢天谢地。
可是傅妍毕竟是已经认识的人,就这么答应的话总觉得是欠了人家人情,越音然有点矛盾。
“你住哪?”越音然问。
傅妍的思维略过自己在鼓楼的常驻公寓,定格在了自己几年前在浦口买的一栋小洋房。其实两个房子距离傅妍的医院都差不多远,不过傅妍一个人住,小洋房就显得的太空荡了。
不过眼下正好,洋房的地理位置离越音然的警局也很近。
“我开车送你,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傅妍熟悉各个路段,可以避免人流高峰期,最大程度的节约时间。
然而越音然却摇摇头,“不用你送,我自己骑车。”
傅妍也不强求,“这个你随意。”
越音然动摇的更厉害了,“那房价……?”
“和你之前房价一样就可以了。”
“我之前月租只有五百……”越音然觉得不行,以傅妍的条件,她住的地方怎么也不能跟她之前住的破屋子一样,“你别亏自己。”
傅妍低头笑了笑,“亏什么,本来空着也是空着,我还赚个室友。”她感慨道,“我胆子小,其实一个人住还挺害怕的。”
傅妍说自己胆子小,越音然差点还信了,之前对面枪口岿然不动的人也不知道是谁,现在也有脸说自己胆子小。
“那就加一点,收你六百。”越音然试图开口前,傅妍又抢先道:“不能再多了。”
越音然抿了抿嘴,没见过这么压价的房东,她心底莫名有点忐忑,总觉得哪里不对。
“啊啊——!!”
两个人正各自思虑着,从餐厅厨房突然传来的几声尖锐喊声把在座的客人都吓了一大跳。
餐厅的服务生大多是女性,能让她们同时发出这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一定是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越音然的职业习惯让她瞬间绷紧神经,站起身正好透过雕花的屏风看到从厨房方向跌跌撞撞跑出来的人,有人已经被吓傻了,嘴里浑噩不清的重复着:“杀人了,杀人啦……!”
胆小的客人这会已经被这动静吓跑了,留下的也不能完全说胆大,要命的好奇心占着更重的比率。
越音然已经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傅妍提起包跟在后面。
原本是闲人勿进的地方,这会根本没人会阻拦他们,越音然连证件都不用出示了,直接推开了厨房虚掩的门。
这家料理店占地不小,客位多,厨房自然也不会小到哪里去。又因为是新开不久,所以设备、桌台、亦或是墙面都还很新,干净程度也不是一般的小餐馆能比的。
越音然的目光大致扫过厨房的每个角落,因为堆积物并不多,架子上也没怎么摆满,所以只是站在门口,一眼望过去,也能尽收眼底了。
奇怪的是,她什么也没看到。
越音然回头,视线越过身边的傅妍,她看向一个战战兢兢躲在墙角后的厨师,“怎么回事?”厨师还有点不能回神,嘴皮碰碰说不出话来,越音然眉头一锁,从口袋里拿出证件,“警察。”
厨师勉强清醒一点,颤抖着手胡乱指了指,“酱,酱缸……”
越音然再转过头的时候,身边的傅妍已经往厨房里面走了两步。厨师所指的酱缸距离门口只有三四米的距离,傅妍又走了一步,然后停了下来。
她已经看到了。
越音然随即也走过去,同样是停在傅妍所站的位置,她看到被特质酱料装满的半人高的宽口瓷缸里,浮现在外面的半张脸。
从仅有的半张脸能看出来,这应该是个女人,她张大了眼睛,瞳孔外凸,眼角的细纹表明了她的年纪。
越音然这个时候还想起来转头看傅妍一眼,“你不觉得恶心么?”
傅妍回了回神,“想到之前食用的酱料也出自这里,是有点一点恶心。”她回应越音然一个眼神,“不过还好,人是才死的。”她这两天没来吃饭,真是万幸。
人确实是才死没多久,样子还很新鲜。
越音然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道:“我记得你说你胆小。”没记错的话,就在刚刚。
傅妍眨了眨眼睛,“有一点。”和同行业医师比,她确实不能算太胆大,否则当初她没准就修法医了。
现场很快被封锁了,警车到了之后开始勘察现场,尸体被从酱缸中搬出来,随行的法医进行了初步尸检。
“今天老板娘没来开门,我们到了都进不来,电话也打不通……”管事的服务生认真回忆道,“然后我们就想是不是老板娘临时有事,我就回了一趟家,因为我身边也有一把备用钥匙,只是一般不常带在身上。”
警察:“老板娘不在也可以正常营业?”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老板娘喜欢打麻将,不是整天都在店里,有时候只是开个门,等我们来齐了她就走了。”
老板娘当然不可能来开门,因为昨天夜里她就已经睡在了厨房的酱缸里。傅妍无聊的旁听了几句,谁知道,死掉的就是料理店的老板娘。
也难怪今天营业时间推迟那么多。
“你最先发现死者的?”警察又问了另一个厨房的打杂。
“是。”对方点点头。
“怎么发现的?”
“我……”打杂还有点沉浸在之前的恐惧中缓不过劲来,说着话还时不时紧张的吞着口水,“我发现酱缸不对劲……其实一开始也没觉得,是后来王师傅提醒了我一句,他说该调酱料了……我才突然想起来,昨天打烊的时候,酱缸里没有这么满的……”
因为沉了一个尸体在里面,原本只有半缸的酱料,硬是被挤高了。餐厅的习惯是,快到半缸的时候就调新的,最下面的一般不会用,然后定期全部换掉。
“正好当时我挖了一勺,我觉得勾到个什么东西……”打杂的瞳孔再次布满恐惧,显然那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瞬间,“我,她……她就被我提上来……”
尸体的耳后根确实有个新的凹痕,是被厨房的酱勺硬勾着提上来造成的,也是为什么他们后来会看到老板娘浮在外面的半张脸。
“傅医生。”越音然这个时候从店里出来,看到还没有离开的傅妍,“抱歉啊,吃饭的事情只能下次了。”
“没事,案子要紧。”
越音然点点头,“耽误你时间了,”她看了一眼时间,“医院是两点上班吧,你快吃点东西回去吧。”
“嗯。”傅妍和越音然客气了几句,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想起来之前的事情,“那我晚上联系你。”
越音然也想到了房子的事情,案子当前,这次没怎么考虑就先应下了,“好。”
事实上傅妍离开后回到医院,没有上班反而打申请请了半天假。
说了谎,总得想办法把这个谎圆起来,她可不想让越音然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