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夕抱膝而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火堆。
“暖和些了么？”
火堆对面的男孩笑着开口询问。
凌夕摸了摸身上，衣服虽然还未全干，却比方才湿漉漉的时候舒服了许多。
“难得，你居然知道这么个清静之所。”凌夕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道。
他们现在所在之处，就在闹市不远处的小巷里，是一处荒宅。虽然荒废了，但仅凭这院子的格局，就能猜到之前的主人必然是个大户人家。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不想在帝都居然还有这样荒废之所。”男孩看着不远处的门廊回答道。
“是啊，若不是有这么个僻静之所，只怕我此时还浑身湿透地站在街头呢。”
男孩听到这话，顿时又露出尴尬的神色，一边挠头一边说道：“都怪我，害得姑娘也落入池中。”
“你也是好心，只不过太鲁莽了。万一那池下淤泥水草混杂，你就不怕上不来么？”
“我那时也没多想，那女娃绣球落了水，眼看便要追下去，便只好伸手去拦，结果脚下一滑，就落入池中了。”
哈？闹了半天你落水不是为了捡绣球，而是……没站稳？
凌夕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高估他了。
“嘿嘿，还好，我掉入水中正好抓到绣球。”
“咚！”
凌夕实在忍不住了，便一拳捶在他头上。
“唔！”男孩双手抱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凌夕。
“真难得你如此鲁莽，居然能长这么大！”
“我……”
“以后小心点！好了，衣服差不多干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凌夕站起身便要离开。
男孩刚要起身开口，可凌夕回头一个眼神，他便又乖乖坐了回去。
“还有什么事？”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任莹，你呢？”凌夕白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
反正又不是自己真名，无所谓了。
“我叫山风。”
这什么怪名字！
“好了，你老实在这里烤火吧，我走了。”
说完，凌夕便快步走出院子，沿着巷子回到街上。
男孩随手拾起一根树枝丢进火堆，笑着说道：“果然有点意思。你觉得呢？”
“她的眼神，比在斗武场时柔和了许多。”
不远处的阴影里，竟有人回应了一句。
“呵，是么？”男孩也不回头，在火光的照映下，他的目光也显得有些闪烁。
“岚公子，我们是否可以行动了？”
“不急。先让她去吧，若是西卫的老鼠连她都察觉不到，也就无须我们担忧了。”
“是。”阴影里的人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整个宅院中，又仿佛只剩男孩自己。
……
“这簪子怎么卖？”凌夕停在距醉仙阁不远的一个摊位旁，随手拿起一支翠绿的发簪询问。
“呦！姑娘你真有眼光。这簪子选的可是用云州玉矿的美玉，既然姑娘相中了，那就给一百五十铢吧。”
摊主一边笑嘻嘻地回答，一边偷偷打量着凌夕。
“这么贵啊？那不要了。”凌夕无心于此，便准备转身离开。
“哎，别走啊姑娘。得，既然姑娘诚心想要，我也出个实在价，一百三十铢。姑娘，我这也就看你真心喜欢，不然这赔本的买卖我才不……哎，别走别走，一百二……不不……一百铢！就一百铢！”
听着身后摊主不断降价，凌夕不禁无奈地发笑——看来，“无奸不商”这句话，在什么地方都适用啊。
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凌夕倒真有心情继续逗逗他。
时间差不多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凌夕迈步走进醉仙阁。
醉仙阁虽然听上去很是高雅，却并非奢华之所。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皆汇集于此。
阁分三层，一层的客人大多是市井百姓，一日劳作之后，来这里花点钱喝壶茶水，听会小曲，便是最大的享受。
二层雅阁与一层相通，若是嫌下面吵闹，只须多交二十铢即可。同样喝茶听曲，却没有下面那般嘈杂。
但再往上的第三层楼阁，便与一、二层有些不同。这一层是专门为权贵所设，一般人即便是肯花钱，若没有足够的身份，也是上不去的。
当然，作为帝都最大的歌舞之所，自然少不了姿色美艳的歌妓，若是能上到三层，便可与阁中佳人共饮而乐。
虽然在一层更便于观察全局，但凌夕如今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独自坐在下面未免显得有些突兀，而且这里龙蛇混杂，若是有不轨之人，免不了麻烦事。
所以，她便要了一间二层的雅阁，又随便点了一壶好茶，静静地等待着目标出现。
坐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郑司徒便出现了。
虽然他尽量低调，连穿着都力求朴素，可凌夕还是一眼便可以确认。
袖羽已经大概描述了郑司徒的相貌，即便没有描述，这种身居高位之人与生俱来的气质，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
唯一遗憾的是，连日的颓废，使得这位须发渐白的老者，显得更加苍老了。
二层雅阁不大，凌夕无须起身便可看到外面。
还好，郑司徒所预定的房间正对着自己这间。只见郑司徒吩咐随从候在门外，自己缓步走了进去。
凌夕将茶盏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若是司徒大人知道自己的行动无时无刻不在被人监视，真不知会做何感想。
就在此时，凌夕的眼角忽然瞥见了一个人影。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
就在一层西南角，一个中年男子正在独饮。
这男子本无特别之处，凌夕起初也没注意，可就在方才，此人转头之际，露出了左眼眼角处的伤疤。
武枭！
记得刚到西园时，曾听荀秋和守门士兵闲话，说整个洛煌城中有这样伤疤的只有武枭一人。
凌夕还记得，荀秋说这个人是原东府军教头，司马昶的心腹手下！
他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而且，即便他竭力装作漫不经心，可只要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他总是时不时地看向郑司徒房间方向。
看来，这个郑司徒，还真是不小心啊……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她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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