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府的河工大功告成,梅萧仁照李知府的吩咐接管诉讼。
依大宁律,一般的案子归辖地县衙审理,判处杖责鞭笞这等小案,县衙可直接断案,其他处置需由府台衙门复审,再上报刑部终审。
至于发生在州府的案子,则由她搜集好案子相关的东西,交由老李审理。
梅萧仁从高靖书手里接管所有的卷宗,花费数日进行清理。比起河工,诉讼这块儿她更为熟悉,相对容易上手。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有意要让她历练历练,在她接管诉讼的第十日,宣州府城郊发生了一起要案。
午时来报官的是个乡绅家的下人,据其所述,今早天不亮的时候,一伙强盗闯入其主人的宅邸,将整座大宅洗劫一空后扬长而去。
又是盗匪打劫,案子与她从前办过劫案的类似,但是性质截然不同。
从前那伙土匪洗劫的是县城的村寨,顶多就是不把县衙放在眼里,如今这些强盗抢的是宣州府的大宅,就在府台衙门眼皮子底下,无疑是打了老李一记响亮的耳光。
李知府得知此事的瞬间,“啪”地一下砸了手中的茶盏,惊得在场的官吏心都跟着颤了颤。
然后差事就落到了梅萧仁身上,由她带着人去乡绅府中查看。
梅萧仁带着三十来个捕快,快马加鞭赶到城郊。
这户乡绅姓刘,她来的时候,刘府的门大大敞开着,地上十分杂乱,细沙遍布,上面还有众多进进出出的脚印。
家主刘员外是个老头,见她下马便迎上前来,行礼:“草民拜见大人。”
梅萧仁点了下头,没急着进刘府,而是站在原地细细观察着每一处。
此时门前还站着几个妇人,都在低声啜泣。刘员外说那是他的夫人和几个妾室。
梅萧仁吩咐几个捕快守在门外,顺便再查查外面的线索,她则带着其他人随刘员外进府。
“大人,来的是恶虎寨的山匪,他们把草民家里都给抢光了”刘员外急得捶胸顿足。
“你为何如此肯定是恶虎寨的山匪”
“因为因为草民的商队曾在恶虎山下被他们劫过,草民为此报过官,让他们怀恨在心了。”
梅萧仁让林捕快带着人四下看看,找找线索,她则跟在后面,边听家主描述,边往内苑走。
“大人,他们天不亮就来了,闯入草民家中乱抢,大人你瞧”刘员外痛心棘手地说着,引她看了看四周,“都抢光了”
梅萧仁环顾周围,所有房间的门都开着,屋里皆是被人四处翻找过的痕迹,没有一间完好。
看样子这伙盗匪来势汹汹,滴水不漏地找完了所有的地方,把整座大宅洗劫得十分彻底。
刘员外说的都是盗匪如何来,又如何抢的,始终没说到点上。梅萧仁遂问:“来了多少人”
“五十个,个个都拿着刀。”刘员外说的时候声音都在抖,还抬手比了比,“刀这么长,真是怪吓人的。”
梅萧仁
停下脚步,看着刘员外,又问:“你让下人来报官是什么时候”
“在在他们走了之后。”刘员外叹道,“草民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让人报官啊。”
“从你这儿赶到府衙,要不了一个时辰,你家下人午时过后才赶至,而盗匪天不亮就来了,说明他们在这儿待了至少三个时辰”
“是啊,大人你看这这都抢没了”刘员外朝着那些空空的房间摊手。
梅萧仁再次环顾周围,而后道:“本官这就回去禀明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定会将那伙盗匪缉拿归案,你放心吧。”
刘员外满面愁容地作揖:“那就拜托大人了。”
梅萧仁带着捕快们离开刘府,策马回城的路上问林捕快:“恶虎寨的山匪是什么来路”
“回大人,就是一帮江湖宵小,他们盘踞在东边的恶虎山上,以打劫商队为生。”林捕快又言,“从前同知大人带人剿过数次,可官差一走他们就死灰复燃。”
梅萧仁皱了皱眉,“只打劫商队宣东那地方比宣南还要鸟不生蛋,能有什么商队”
“那儿北邻庆川府,庆川府盛产绸缎,不少商贾都从庆川买进绸缎运回各地卖。”
“原来如此。”梅萧仁点头。
她差点忘了宣东以北就是庆川这一出,庆川府的绸缎天下闻名,她爹也从那儿拿货,只不过她家的商队每次都避开宣东绕路回云县,如今想来,应当就是为了避开那伙山匪。
长途跋涉地绕行耗时也耗银子,并非每个商贾都能承担这笔消耗,所以才有不少商队选择铤而走险从山下路过。
他们有的能幸免,有的就如刘员外的商队一样被洗劫一空。
林捕快说但凡商贾报官,老李都派高靖书去剿过,每次都是大获全胜。剿一次能得几个月的太平,可几个月之后山匪便死灰复燃,继续为非作歹,不过追上门来报复商贾还是头一次。
宣州府衙。
梅萧仁回来将看到的情形大致讲了一遍。
李知府火冒三丈,顺手一薅,又一个茶盏“啪”地碎在地上,水花四溅,众人噤声。
老李的地盘上从没发生过这么大的盗匪案,还是在城郊他眼皮子底下,加之宣州府的富庶靠的是商贾经商,若此案破不了,府衙如何让众多的商贾安心。
“大人息怒。”高靖书上前劝道,“卑职明日便带人前去剿灭那伙山匪。”
“不必了”李知府毫不犹豫地回绝了高靖书,转而看向梅萧仁,一脸严肃,“这如今是你的差事。”
“卑职明白。”梅萧仁拱手。
其实就算老李不吩咐,她也会主动请命。剿了恶虎寨的山匪,既利民又利她家,而且背后还有个更大的甜头,何乐而不为。
李知府命人去他书案上取来令箭,当着众官吏的面将令箭交到了梅萧仁手里。他指着令箭道:“梅萧仁,数千府兵供你差遣,你带着他们去,务必给老夫荡平恶虎寨”
梅萧仁双手托着令箭,跪地应声:“卑职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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