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人笑问尹天成:“既然你已经查明案情的真相,不知你准备如何协助林大人抓获真凶?”
尹天成回答:“辽东亲兵在离京城不到十里的地方被杀,说明凶手可能早就得到消息,事先在那里埋伏等待死者上钩。虽然死者身上的公文和银两全部被劫,但凶手决不是为钱谋命,而是为了他身上的那份公文。”
“嗯,有道理。”黄大人点头,“说下去。”
“进京的官差只要到了京城,就可以凭印信去兵部报销来时的路费。因此远道来京城办公的官差都只会带来时的路费,怕身上盘缠太多引起过往贼人的歹意,图招杀身之祸。这名亲兵已临近京城,身上盘缠必所剩无几,贼人根本不会在意那点钱财。”
“言之有理,依你之见杀人者是何身份?”
尹天成说:“公文对一般贼人来说毫无用处,他也决不会冒犯死罪来盗取公文,在下大胆推断凶手是受人之托,背后肯定有个极大的阴谋。”
“我也认同你对凶手身份的判断。”黄大人转首问林知府:“尹天成已经和我们说了他的想法,不知你是否赞同他的观点?”
“犬子侥幸获知了凶手的动机,下官不胜荣幸。”
黄大人接着问他:“那你准备如何破案?”
林知府说:“能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再加上他武功高强,可见他的身份非富既贵,搞不好还是官场中人,就算不是官场中人,也必和官府有勾结。凶案现场只有返回京城的足迹,说明凶手尚在城中。我清晨已封闭城门,来往行人如无我的手令一律不许出城,同时我又加派人手在城中搜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落入法网。”听完义父的话,尹天成连连摇头,这种法子想要找到凶手恐怕如大海捞针一般困难。
“假如凶手藏身京城某个偏僻之处,或达官贵人之所内闭门不出,你这样做岂不是守株待兔,三日内如何能缉拿凶手归案?”看来黄大人也不是个平庸之辈,他的问话和尹天成的见解极为相同,这下子林知府被问得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大人请放心,我有破案良策。”既然义父被问得哑口无言,尹天成当然要上来解围了。
“你有何良策?”
“我想……”尹天成顿了顿,欲言又止。
“有话但讲无妨。”
看到黄大人依旧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尹天成拍了拍衣袖,隆重地跪拜在地,然后恭敬地说:“草民叩见陛下,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堂下众人一片惊讶。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叩见圣上。”林知府一边说,一边跟着跪倒在地。
当今天子竟然微服私访了!刹那间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免礼,大家都起来吧。”
“谢主隆恩。”
看见众人站起身来,皇上笑问尹天成:“你怎么知道朕是皇上,莫非你以前见过朕?”
“陛下九五之尊,岂是我等小民所能相见。我不过是根据刚才的观察,大胆推测,还望陛下恕罪。”尹天成心里暗笑道:辽东亲兵如此隐蔽的身份都给我识破,何况面前这位对微服私访经验不足的皇上。
“看来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啊,说说你的推测。”
“陛下言语虽然温和,但却有一股皇家的威严;同时您又自称姓黄,黄既是皇。”
“这不能说明什么啊,天下姓黄的人多着了。”
尹天成又指着站在他身边的公公说:“传闻皇宫大内总管王公公酷爱玉石,今天你身边这位大人两双手戴八只戒指,全是上好的和田玉所制,非平常人所能拥有。如果他不是王公公,还有谁是?能让王公公伺候的人,除了陛下还有谁?”
“哈哈。”皇上笑了起来,转身调侃王公公说:“王大总管,这下你可露馅了吧。”
“奴才知罪,以后一定低调做人。”王公公面色有些尴尬。
尹天成接着对众人说:“陛下的白袍虽是京城近年达官居贵人常穿的玉锦袍,但是系袍的腰带却是皇家御用的九龙玉束带,同时陛下刚才与我等聊天之时,不小心露出里衣的颜色,它是皇家专用的明黄色,而且袖口隐约有金丝银线绣制的龙纹装饰,所以草民确认您就是真龙天子。”
“尹天成。”皇上看着这个充满朝气的年轻人,笑了起来,“朕果然没有看走眼。”说完他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这时王公公走上前来,清了清嗓子,从怀中掏出一道圣旨,众人赶紧又跪拜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继位以来,京师宵小横行,滋扰百姓。神捕尹天成德才兼备,恪尽职守,特加封五品带刀侍卫,着期缉拿凶徒归案。以慰海内惩恶扬善之心,近协四海升平之义,钦此!”
“贺喜尹大人,还不快领旨谢恩。”王公公笑道。
“天成,快接旨啊。”虽然林知府在身后拉他的衣襟,尹天成还是一动也不动。
“陛下。”尹天成沉思片刻后开口了,“只要您答应我两个条件,臣就接旨破案;不然,即使臣有十条性命,也不敢接旨。”
“尹天成,你还敢和圣上谈条件,难道想抗旨不遵?”王公公怒道。
皇上问:“爱卿有何要求,不妨说来听听。”
“第一,请陛下御赐一块金牌,方便臣办案。”
“这有何难,朕即刻命内务府赐你金牌,金牌在手如同见朕。任何王公大臣,不得阻挠你办案。如有违逆即是抗旨。”
“谢陛下。第二,圣上所定三日破案期限,实难从命。臣斗胆恳请陛下宽延时日,臣自然能让真凶服法,还京师一片宁静。”
“大胆,圣上乃金口玉言,岂能失信于天下。”王公公说。
尹天成偷眼看了看皇帝,见他正在低头喝茶,面色如常,似乎没有动怒的意思,于是又大着胆子说:“按照凶手的作案规律来看,他下一次犯案的时间应该是本月十五,地点在城南的某处。微臣以为与其满天撒网捉拿凶手,不如张网以待,让他自投罗网。只要陛下给我十四天时间,也就是凶手下一个犯案之日,我定能将他缉拿归案。”
“如果十四天内你破不了案,又当如何?”皇上放下茶杯问尹天成。
“任凭陛下处置,臣死而无憾。”
“好!朕准你所请,本月十五你若不能破案,朕必将依法严惩。”
“慢着!”王公公走上前来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陛下今日早朝,已严令林知府三日内破案,现在又答应尹大人所求,岂不是……”王公公没敢再说下去。
“呵呵,你是怕有人背后说朕朝令夕改,有损天子威严?”
“陛下明见。”王公公回话。
“倘若尹爱卿所说是实,那么指望三日内破案确是强人所难。我们现在连凶手相貌、藏身地点和作案动作一概不知,就展开大规模的搜捕,极有可能凶手没找到,反而会有官员借办案之机敲诈百姓。两相权衡取其轻,朕还不如信尹爱卿一回。”
林知府一听喜上眉梢,赶紧上前说:“陛下如此体恤百姓,真乃社稷之福,臣就代犬子先谢过皇上。”
“哦,我还差点忘了,他还是你收养的义子。”皇帝看着尹天成说:“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让朕和你的义父失望。”
尹天成说:“请陛下放心,就算是赴汤蹈火,臣也要缉拿凶手归案。”
王公公一看不妙,忙说:“可是……”
“你不要再说了!”皇帝伸手制止了他的话语,“昔汉武帝连年征伐匈奴,导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晚年终于悔悟,止重赋,力本农,修马政复令以补缺,并下罪己诏昭告天下。遥想汉武何等英明之主,也能知错返正,何况是朕这样的平凡天子!朕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遵命。”王公公不敢多言。
“好了,启驾回宫吧,不然太后要心急了。”
“臣等恭送陛下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