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里,王福龄看到林知府和尹天成进来赶紧下跪请安。
“免礼,不知王总管来府的所为何事?”
王福龄朝家丁使了个眼色,两名家丁就把放在地上的木箱打开了,里面装满白花花的银子。
“前些时尹大人登门造访竟给下人无理阻拦,老爷知道后心里甚是愧疚。所以略备薄礼,给大人赔罪。”
“全部给我拿回去,我岂能受你贿赂。”尹天成非常不高兴。
王福龄陪着笑脸说:“老爷早知尹大人清正廉明,出门之前说,如果大人不收下,就让老奴留下条胳膊。”
“你……”尹天成指着王总管,气得说不出话来,如此霸道的送礼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好了好了,银子我收下了。”林知府走过来打圆场。
“林大人真是通情达理,还望大人在皇上面前为我家老爷多多美言几句。如果没有什么事小人就先告退呢。”
“慢着!”林知府笑道:“杜庄主可是闻名京师的大善人,我听说城南孤老院房屋年久失修,急需钱财修缮。杜庄主今日派你送银两,心意下官已知,请回去通报,我明日就代庄主把银两捐赠给孤老院,并请人铭碑纪念,后世也好留一段佳话。”
“这……”这次轮到王福龄说不出话来,林知府这一手做得绝,既不得罪人,又没有落下把柄。无奈之下他只好甩甩衣袖,和两个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义父还是你有办法,杜鹏飞做梦也不会想到是这种结果。”尹天成对林知府佩服得五体投地。
“呵呵。”林知府捻着胡须笑说:“做官难做清官更难,你要是过分呆板,在官场上可是混不下去的。天成你还年轻,这人际关系啊,里面的学问大着呢,你可得慢慢学。”
王福龄回到山庄后,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向杜鹏飞汇报,杜鹏飞听完有些懊悔,他没想到看似糊涂的林知府居然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他默然良久,轻叹了一声,缓缓地说:“这事不怪你,是我看走了眼。王总管,你吩咐下去,今后庄里所有人都不要在外借我名义惹事生非,不然作奸犯科出了事,撞在林培恩的手里,就自己认栽别指望我能保他。”
“老爷,要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国师?”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王福龄退下后,偌大的厅堂里孤零零地只剩下他一人,昏暗的烛火照着他那张腊黄的脸,把影子拉拽得如一朵黑云。片刻的沉寂过后,杜鹏飞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的双手在胸前乱舞起来,好像是在和某个隐身人搏斗一番。许久他才恢复平静,脸上已是冷汗涔涔。
“别急,最多还有一个月,你就解脱了。”杜鹏飞口中喃喃自语,“呯”的一声,桌上的青瓷茶杯被他捏得粉碎。
衙门外,尹天成两人正要上马去四方馆,就听到身后转来阵摇铃声,回身看去,原来是个穿着道袍的算命先生边吆喝边向他们这边走来:“天玄地黄,消灾驱邪。”
尹天成看着地上未化的积雪,对丁明说:“这年头谋生不易啊,这冷的天,街上都没几个行人,还有谁会看相。”
“谁说没人,你们不就是大活人吗。”算命先生站在他们面前笑咪咪地说。
还没等尹天成回话,算命先生就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说:“公子,我观你印堂发黑,今日恐有血光之灾,不宜出门啊!”
尹天成乐了,心想你这算命的套路也太老土了吧,我天天办案,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我?这时他才注意到算命先生是个年轻人,于是揶揄他说:“先生我看你年轻强壮,为什么不回乡务农,何苦在此骗人钱财?”
“我说你是怎么说话的,我好心指你生路,你却恶语相向。再说我也是有尊严的,又没有问你要钱,你怎么就说我骗你钱财?你这是在平白无故诬陷良民吗?”
尹天成一时语塞,这算命的确实没开口朝他要钱,自己倒是给他落下话柄。尹天成只好向他赔礼:“我一时失礼,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这还差不多,所以赶快听我一句劝,早点回家休息,免得吃大亏。”
丁明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他大声喝道:“休要撒野,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胡搅蛮缠,我把你丢进牢里关几天。”
“哎呀,官字两张口,你可不能仗势欺压百姓。”算命先生表情夸张地说。
“再不走,我可真要抓你了!”丁明装作要拔剑的样子。话还没有说完,算命先生就一溜烟跑不见踪影。
“看到了吧,这些刁民,就知道欺软怕硬。”丁明笑道。
“走吧丁兄,我今天可真是晦气。”尹天成摇头叹道。
到了四方馆,接待他们的是朝鲜使者李永贤和副使郑智浩。李永贤引两人进了客厅分宾主坐定,寒喧几句后说:“敝团不幸,竟然出此败类去骚扰官府,我实在是无脸见尹大人。”
尹天成答道:“哪里哪里,不过我特意前来了解案情的详细情况,还望贵使多多告知在下。”
李永贤说:“唉,死者名叫金泰。使团出发前,有人向我禀报,说金泰曾在二皇子手下当过差,不宜出使贵国。我本想将他驱逐出团,又念他精通中原文化,是个不可多得的助手,再加上郑副使再三向我保证,一时失查就留在使团,谁知他竟贼性不改,犯下如此恶行。”
“下官该死,不该贪图金泰的银子,请大人治罪。”郑智浩低头回话,腰间的佩刀甚是名贵。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你我只有尽心完成使命,戴罪立功,回国后方有从轻发落的机会。”
尹天成心道真是死无对证,你们两个一唱一和,就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不过李永贤话中提到的二皇子,却让尹天成听得心头一惊,想起那个自称是二皇爷的人。他忙问:“贵国的二皇子是何人物,可是皇亲国戚?”
李永贤说:“他原是太上皇的次子,只因未能册立为太子心生怨念。七年前阴谋勾结朝中奸党毒死太子,太上皇盛怒之下,派兵缉拿二皇子。二皇子自知难逃罪责,就在府中放火自/焚而死。”
他会不会就是给我制造幻境的那个二皇爷?尹天成正在猜测之际又听到李永贤对他说:“太上皇在任时,和贵国连年交战民不聊生。如今太上皇驾崩,三皇子登基称帝,不忍百姓再受战乱之苦,特命我前来和谈,希望能与贵国修好,从此不再起干戈。”
“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尹天成赞道。
李永贤说:“此次进京,我还奉圣上之命,带来镇国之宝九龙珠进献你家天子,以表我方诚意。”
传说中有种灵兽叫做虺,它活五百年就可以成为蛟,蛟再修炼千年便变为骊龙。这骊龙颌下有宝珠一枚,每到夜晚便绽放五彩光华,珠中隐有九条龙在水中嬉游,故此得名九龙珠。只可惜九龙珠虽然是稀世之宝,却得之不易。骊龙生性残暴,平时藏于万丈深渊,每百年方睡一个时辰。只有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从它下颌盗取此珠。倘若稍有不慎惊醒了骊龙,盗珠者也会命丧黄泉。所以李永贤说此珠是镇国之宝,并没有夸大其词。
正说着,一名朝鲜使者的下属急冲冲的走了进来和李永贤耳语一番。李永贤听完面露喜色,他朝尹天成拱手笑道:“两位真是福星,你家天子刚刚下诏,命我五日后晋见。”
尹天成回礼说:“恭喜李大人,祝大人早日完成使命,为两国黎民带来和平,我俩还有事就先行告退呢。”
出了四方馆,丁明问:“你刚才为什么不问金泰为何要盗取公文?”
尹天成叹道:“我何尝不想问,只是听完李永贤那些话,让我无法开口相问。”
“为什么?”丁明不解。
“高丽使团如今带着和平使命而来,我如果在此时深究金泰之事,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外交纠纷。临行之前义父再三叮嘱,我也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因小失大,让和谈破裂。”
尹天成刚说完话,就听得脑后一阵劲风破啸而来。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丁明已仗剑挡开射向尹天成的飞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