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前世的我和你有很深的渊源?”没有人对自己的前生今世不感兴趣,尹天成当然也不例外。
“对,我认识你。”尹天成听陆吾话才说完又改口说道:“不,准确地说是我见过你。”
“此话怎讲?”尹天成觉得他的话似乎有点前后矛盾。
陆吾说:“我奉帝命看守着昆仑神山的天门,凡是来拜访我家主人的客人都要经过我这关,所以我自然和你见过面。但是,我们也仅有这一面之交。”
“那就是说我们并不熟?”
“是的,不太熟。虽然每天来昆仑的神很多,可你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为什么?”
“你很特别,和他们不一样。你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是给我的感觉却又异常高傲。”
“我高傲?”尹天成自觉今世平易近人,前生怎么会高傲?
“别人来昆仑,见到我都是客气的很。而你上昆仑,我让你通报姓名时,你却轻蔑地对我说:‘告诉你家主人,就说神州故人来访’,对我完全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真是没有礼貌。若不是主人再三交待,我当时真想揍你一顿。”
“如此说来,我上辈子也是神仙,而且身份还不低?”尹天成还想不出有其他的原因能让自己如此傲气。
“你不是神仙,你以前只是个凡人。”
尹天成反诘他:“据说昆仑是神界圣山,众神之居所,进山的九道城门都有开明神兽镇守。可见能上昆仑的绝非等闲之辈,我若是凡人之躯如何能到此地?假如你今天不驮我来这里,我怕一辈子也不知道世上还真有昆仑神山。”
“神仙和凡人很好区别啊。”陆吾嘿嘿地笑着说:“神仙都是腾云驾雾而来,只有你是像狗一样狼狈地爬上来。”
尹天成听完脸一下子红了,这的确是件听上去有点丢脸的事。他开始隐约感到从前的自己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肯定有着许多传奇式的故事。
见陆吾拿起画,把它们重新挂回墙上,尹天成突然想到一个传说中的人,心脏也情不自禁地跳动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谁了,而且这个人,他一直都很敬佩,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人会是自己的前世。
“我知道我前世是谁了!”他激动地拉着陆吾说。
“你前世和你今生一样,名字都叫尹天成,看完画谁都知道。”
“不,我前世是个大英雄,他就是箭射九日的后羿。”
“什么,你说你是后羿?”陆吾笑得差点眼泪都流出来了,他问尹天成:“你为何说自己是后羿?”
“《山海经》和《淮南子》中都说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其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照此说法,能上昆仑的凡人只有后羿。而且很多书中都记载后羿为了给他妻子嫦娥求取长生不老药,曾亲上昆仑。如果我不是后羿又会是谁?”尹天成自负地回答他。
“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后羿本身就是天界之战神,不是凡人。”
一席话把尹天说得成哑口无言,但是他又不死心,正待再想问点什么,就看到陆吾倒地变成飞虎对他说:“此处不宜久留,要是被陛下发现我私带凡人上山,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上来吧,我带你回去。”说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驮着他朝回家的路飞去。
把尹天成送回家后,陆吾就告辞而去。尹天成孤零零地推开门,看到那支奇异的蜡烛又自动燃烧起来,果果在边上睡得正香。尹天成默默地关上房门,坐在烛光前,从脖子上取下吊坠,看着坠绳上系着的物件发呆。
这是根一寸来长,非金非木的不知名材料制成的圆条,上面刻的字和尹天成在碧瑶宫画中看到的名字一模一样,也是尹天成这三个镏金字体。
尹天成清楚地记得林知府曾告诉他,当年义父发现自己身负重伤地躺在荒野中昏迷不醒。要不是林夫人熬了几碗参汤,又请大夫给他治病,自己恐怕早就魂归阴曹地府。可是让尹天成诧异的是,自己醒来后对过去却全然都不记得,身上也别无长物,只有这件挂坠。这也是尹天成到现在还想不明白的地方,自己当年到底经历什么样的重大变故,竟然会变得记忆全无,还有自己的亲身的父母到底是谁?这几年办案以来,他基本走遍大江南北,却从未得到过任何和身世有关的线索,甚至连自己在没成名之前,不要说武林,就连平常百姓也不认识自己,都以为自己是林知府的亲生儿子。当然尹天成也很感激林知府一家对自己的救命和养育之恩,本想随义父姓林,可是林知府看到坠上刻的字,猜想是他的本名,于是在收他为养子后并没有让他改姓,还是让他叫尹天成这个名字。
自己的身世扑朔迷离,到现在也没能搞清楚,而陆吾今天居然带他追寻前生的记忆,此刻尹天成的心里,像是掀起了无数浪花,怎么也不能平静。可是对于前世,陆吾那些支离破碎的讲述同样让他感到一头雾水,尹天成呆看着挂坠扪心自问:我到底是谁?
在这寂静的夜,无法安心入睡的不只是尹天成一人。在一片幽深的树林里,潮湿的地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人,惨淡的月光下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依稀地认出他是一名身穿青布厚棉道袍的道士。他警惕地查看四周,确定树林中除他之外在无别人,就蹲下身子,双手在面前的几块怪石上有规律地摸索着,片刻后一声轻响,唿喇喇的一扇铁门大开,几块怪石也不见踪影,里面透出耀眼的红光,道士抬脚走了进去。
他走了十来丈的路程,就看到一面石屏,绕过石屏,前面豁然开朗,映入眼底的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在洞穴中入口处右侧立着一尊五丈高的汉白玉石像。它的形象和尹天成在二皇子制造的幻境中看到众多帝後石像一个样,石像年代久远,上面爬满青苔,周身上下布满着裂痕。这些裂痕也和尹天成看过的那些帝後像一样,那些奇怪的裂痕并不是天然侵蚀而成,更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野兽用利爪抓过一般。
每次道士经过这尊帝後像,就不自觉地脊背发凉,总感觉石像有一股深沉凝重的目光,似要看穿他的内心。
石像前方的洞中景象更是光怪陆离,正中央有块不到三丈见方的空地,空地上有把玉石龙椅,椅面渗着青色的幽纹,龙椅背后竟是一副半透明的水晶棺材,棺材中隐约躺着一具似人非人的尸体。
在这空地的周遭被一弯深潭环绕包围着,潭中流动的不是碧水,而是炽热的岩浆,一条小径蜿蜒地穿过熔岩通向正中的龙椅。
道士顺着小径来到龙椅前跪了下来,像是在等什么人。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工夫,龙椅剧烈地摇动起来,一束绿光冉冉地从椅中升起,逐渐扩大到整张椅子。光线越来越实体化,最后形成一个白发锦衣的老者坐在椅上。
“主人,你来了。”道士看到他,头趴得更低了。
“孤今天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老者斜眼看着跪伏在脚下的道士恨恨地说。说话间,他的身体已完完全全地实体化,原来他就是和陆吾交手的二皇子。
“主人你还没有恢复真身,不然就是一百个陆吾也不是你的对手。”
“不错,想当年像陆吾这样的小角色孤都不正眼瞧下,现在是虎落平阳遭犬欺,让他小人得志。”二皇爷问他:“郑智浩安置好了吗?”
“已经让他住在你的栖身之地,暂时也没有人去那里搜查。”
“一般人也不敢进我的府第,暂且让他安心静养几天,以后孤还要他恢复本来面目去办事。”
“主人见教得是。只不过……”道士偷眼看了他一眼后说:“尹天成已经察觉到使团有问题,小的怕他顺藤摸瓜会识破我们。”
“哈哈,事态真有你说得如此严重吗?”二皇爷笑道:“孤看是你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主人明察,可是……”
二皇爷打断了他的话,“使团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安排。只要我的大业能成,自然会实现你的愿望。”
道士低声说道:“小的明白。”
二皇爷看他心有不甘的样子,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要是因为一已私利,搞砸孤交待的事情,后果你是知道的。”
“小的愿为主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明白就好!你起来吧。”道士依言站了起来侍在一旁,潭中熔岩倒映着他那张阴沉的脸,竟然和二皇爷如双胞胎般惊人的相似。只不过他只是个中年人,而二皇爷已须发皆白。
二皇爷问:“我交待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正在抓紧时间找第十七名符合条件的人,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找到。”
“尽快去办,要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要让尹天成嗅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遵命!”道士又说:“干脆让小的去解决了尹天成,免得他碍手碍脚,坏了我们的大事。”
“你办得到吗?”二皇爷说:“尹天成不可畏,关键是陆吾,你若想杀尹天成,必得过陆吾这一关。虽然陆吾法力低微,但毕竟是神,而你尚未修成正果,不是他的对手。”
道士又大着胆子问:“主人你安排几个手下不就能轻易杀了陆吾,为何要放他一马?”
“虽然陆吾只是个小山神,但是打狗也要看主人,我担心的是背后那股支持他的势力。陆吾人脉极广,不仅有昆仑众神的相助,还和五大神王中的蓐收、禺疆交情甚好。我目前还不想因为一个陆吾,就得罪两大神王。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还未到杀他的时候。”二皇爷顿了一下,又对他说:“孤要休息了,你先退下吧。”
“那小的告辞了。”道士喏喏而退,一直退到洞口他才敢直起身。他向前疾行几步,回头看着身后,直到确定二皇子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才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痰,轻声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要不是因为我,你到现在还是个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