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清晨,尹天成对案子放心不下,早早地来到四方馆。他看到门外站着许多士兵,心知那是林知府从九门精心抽调的精兵,表面上说是保护各国来宾免受贼人侵扰,实际上是监视高丽使团的一举一动。对义父的这个安排,尹天成还是比较赞同,毕竟高丽使团存在着太多的谜团,不能对他们放松警惕。
“有什么情况吗?”尹天成问守门的士兵。
“尹大人,一切如常,暂时没发现高丽使团有何不轨举动。”
尹天成正和士兵搭话,就听到馆内一片喧哗之声,像是从高丽使团的驿所传来。看来里面出事了,尹天成赶紧招呼几名兵士和他前去查看。
“李大人,怎么回事?”
李永贤回答他说:“尹大人,你来得正好,我们刚抓到一个偷东西的贼。”
“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来四方馆行鸡鸣狗盗之事?”尹天成顺眼望去,看到李永贤身后有几名下属正揪着一名二十来岁的年青人。
“尹大人,小人一时糊涂,你就饶了小人罢。”那年青人看到尹天成,赶紧跪在地上求情。
尹天成走近一看,不禁愣住了,“伏地虎周庆,怎么会是你?”这个人和他素有交情,是威远镖局的镖师。周庆平生忠厚老实,是个孝子,以前从不曾做过违法之事,尹天成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今天会做贼。
“尹大人,你就念在小人初犯的份上,救救小人吧。”说完,周庆说完抬手就给自己一记大耳光。
看来他今天真的是作贼了,尹天成眉头皱了起来,又见他一副落魄的样子,心有不忍想替他开脱,就问他:“你给我从实招来,如果确系情有可原,我可从轻发落。”
周庆说:“镖局因为经营不善,上个朋倒闭关了门,小人没了生计,又加上老母重病在身无钱医治,于是心一横想做次无本买卖,就跑到四方馆想窃些银两为母亲治病。”
“谋生之路有很多,你怎可行偷盗之事!”尹天成问李永贤:“不知贵团丢了什么东西?”
“幸好发现得早,这贼还未得手就被我几个属下当场缉拿。”
“让大人受惊了,那我就把这名犯人押解回衙,依法严处。”听完李永贤的话,尹天成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周庆是偷盗未遂罪过不大。他回身招呼跟随自己的几名士兵,准备押着周庆带回府衙交给林知府审问。
“慢着!”李永贤说:“尹大人和此贼有交情,你不会借机徇私吧?我看还是把他交给我们处置。”
“岂敢,尹某断不敢有违国法,自当按律究办以儆效尤。如果大人不放心,可派几名亲信随同我去府衙旁听,看我等审案是否有不公之处。”
“那倒不必了。”李永贤心想也是,不过是个小贼,尹天成犯不着替他掩护。再说这里也不是自己的地盘,倘若自己随便处置人犯,只怕会授人以柄,有损我高丽国威。于是李永贤对尹天成说:“尹大人言重了,我刚才是开个玩笑。不过希望尹大人对此贼严加处罚,我也不想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打乱了尹天成查案的计划,他只好把周庆押解回府,交由林知府审讯。
高堂上,林知府一拍惊堂木,喝问道:“大胆周庆,光天化日之下潜入四方馆图谋不轨,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周庆招道:“小人昨日晌午在酒店喝酒,不小心和几个高丽人起了冲突。那些高丽人仗着人多把小人打了一顿,小人忿忿不平,探知他们是高丽国来的使者,于是决定去驿馆偷他们的财物,一来可以出口鸟气,二来也想盗点财物为母亲治病。”
林知府骂道:“你好糊涂啊!四方馆乃是各国使节聚集之所,你做此贼事,倘若被众人传扬出去,岂不是丢尽我天朝颜面。”
“小人该死,望大人念在我为母治病的份上,从轻发落。”
尹天成在旁问他:“四方馆戒备森严,从昨晚开始义父又派兵增守在外,你怎么能轻易潜入馆内?”
周庆回答:“昨日我跟踪其中一个打我的高丽人,发现他又跑到明月楼去喝花酒,结果喝得是烂醉如泥晚上留宿在勾栏中。我趁他不备窃走他的衣物和腰牌,今天清早就大摇大摆地混进四方馆。”
原来如此,周庆幸好罪责不重,何况是为母治病才出此下策,我还是帮他一把。尹天成见他衣衫褴褛,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从怀里拿出二十两银子对他说:“周庆,这些银两你先拿去,以后找个正当的职业,不要再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了。”
“多谢尹大人!”周庆赶紧叩头致谢。
林知府说:“周庆,你身犯王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念你是个孝子,我依律对你从轻发落,收监三个月,你可有怨言?”
“多谢大人法外施恩,小人以后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尹天成又对他说:“周庆你放心,在你坐牢期间,我会安排府内人手去照顾你老母。过几天我再请个名医给她看病,你就安心服刑,早日回家母子团聚。”
“大人,你以德报怨,令小人佩服。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周庆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周庆心头一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几个衙役正准备把周庆押下去,尹天成看到周庆又转身跪下说:“有件事,不知我当不当讲?”
“何事,不妨说来。”
“听说高丽使团的九龙宝珠被人偷走了。”
“什么?”尹天成和林知府大惊失色,九龙宝珠是高丽进贡给皇上的宝物,如果真的被盗,那可就罪过大了!
尹天成忙问:“你怎么知道九龙宝珠被盗之事?”
周庆喘了一口气后说:“大人莫急,且听小人一一道来。”
“今日小人潜入高丽使团的房内,正在翻东西寻找钱财时,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小人怕被人发现,就把东西恢复原样,然后跃上房梁躲起来。我看到一个道士模样的中年人和一个高丽人走进来把门关上,开始交谈起来。小人本想趁他们不备从窗口溜走,却发现这两人都蒙着黑巾,说的话也不是什么高丽语,而是纯粹的中原语言,大感奇怪,怀疑他们有阴谋,就伏在房梁上接着偷听。”
听闻此言,尹天成想起和李永贤对话时他那夹生的汉语,心道周庆还是很有警惕性的嘛,只是不知周庆从中发现了什么问题。于是问他:“这两人说什么了?”
“小人听到那道士问高丽人:‘九龙宝珠找到了吗?’高丽人回答说昨日寻找一天,还是没有找到。道士听完非常生气,骂了他半天。然后说此事要是张扬出去,你我都要掉脑袋,要他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找回来。接着那个高丽人说:‘都是小人管教下属不严,让贼人偷去宝物。’道士于是叮嘱他派人暗中查找,千万不能惊动官府。我听后心里直发笑,暗想不知那位高人捷足先登,在我前面做了鸡鸣狗盗之事。小人还想倾听他们谈话内容,可是他们声音越说越小,我一句也没听清楚。最后他们鬼鬼祟祟地走了出去,小人怕暴露行踪,就趴在梁上半个时辰后方才下来偷窃,谁知在翻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桌上的花瓶,被高丽人查觉后当场拿住。”
尹天成和林知府两人面面相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待衙役把周庆押下堂后,林知府对尹天成说:“这些高丽人也太爱面子了,国宝被盗也不报官。”
尹天成担忧地说:“国宝被盗,倘若找不回来,高丽使者回国怕都是死罪啊,而且我们也会因破案不利受到皇上的责罚。不过我觉得此事蹊跷,必有隐情。”
“天成你认为这当中有问题?”林知府问
“装宝珠的盒子上面有高丽国王亲笔题写的封条,按照惯例,宝盒只有在晋见圣上的时候方可拆封。可按周庆所说,宝珠应该是昨天以前就失窃了,但我昨日见到宝盒的时候,上面的封条却是完好无损,你说这不奇怪吗?”
“对!”林知府也想起昨日四方馆内的情形,“为什么会这样?我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九龙宝珠根本就没有放在盒内。”
“孩儿也是这种想法。如果宝盒内没有九龙宝珠,那放的又什么东西?”
“是啊,他们不可能不把宝珠放在盒内。高丽使者为什么要这样做?”林知府的眉头皱成一团。
“先别管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务之急是协助高丽人找到九龙宝珠,不然义父你也无法向皇上交差。”
“可是人海茫茫,我们如何才能捉拿这名盗贼?”
尹天成轻笑道:“如果他没有周庆那样的运气混进四方馆的话,我大致猜出他是谁了。”
林知府忙问:“此人是谁?”
“四方馆有精兵把守,高丽使团中不乏武林高手,能在这种地方成功偷出东西而不被人发现的贼,普天之下不超过三个人,其中一个就呆在京城。”
“哦,原来是他。”听完尹天成的描述,林知府也猜出是谁偷了高丽使团的东西。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到张主簿匆匆而来。
尹天成说:“张先生,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金泰的尸体不见了。”
“什么?”尹天成和林知府两人闻言大惊。
仵作早就勘察过金泰的尸体,并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林知府本准备近日将金泰的尸体埋在乱坟岗内,也好给他个归宿之地。为什么还会有人对金泰的尸体感兴趣?尹天成的心里越来越觉得这个所谓的高丽使团远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诡秘。
林知府问:“天成,你要不去查下?”
“不必了,我还是先去拜访下那位神偷。”其实尹天成心里清楚的知道,就算他去查看现场,也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此人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盗走尸体而不被人察觉,现场也绝不会给他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