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少年走远了,钟离越水才转过身,低头看着刚刚躲在他后面的方潮舟。
方潮舟察觉到钟离越水在看他,抬起头,眼神很是无辜,“师祖,刚刚是意外跟小师弟碰到了,因为我摔倒了,他把我……扶起来,再送我过来找师祖。”他顿了顿,头又低了下去,“师祖腿太长了,我跟不上。”
方潮舟在“扶起来”和“捡起来”之间纠结了一下,还是觉得“扶起来”要好听一点。
“我那里有不少勉强还能入眼的剑架,今日下午你来华黎山挑便是。”钟离越水看了眼周围,“山下人多,你魔气还未完全驱除,还是少下山,多待在知春洲修炼。”
“是。”薛丹融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捡起来”虽然更符合事实,但听上去怪怪的。
钟离越水听到方潮舟的话,眉头微微拧了一下,松开时,他转开了眼,看向旁边的店铺,“不是要买果子?到了,进去吧。”
薛丹融的眼神不由被吸引了过去,等方潮舟躲在了钟离越水的腿后,几乎看不到了,他才收回了眼神。
“回师祖,我下山想给断水剑买个剑架。”
薛丹融跟钟离越水说话的语气,明显要比刚刚跟方潮舟说话时好,起码没有那么冷淡。
落地后,他把怀里的人放了下来,再对不远处的男人唤了一声师祖。
方潮舟听到那声师祖,不由往前面看去,就看到了钟离越水。
薛丹融转开了头,语气冷淡地说:“没什么,我现在送你过去。”
没了记忆的薛丹融,跟他说话时的样子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是薛丹融。
“师祖他应该在街道尽头的果脯店里。”方潮舟指了指那边,犹豫了一下,又说,“你能送我过去吗?”
听到这个声音,方潮舟先是一愣,才转过头去看救了他一命的恩人。
薛丹融没走下面的街道,直接从屋顶上方飞了过去,到街道尽头上方的时候,他抱着方潮舟一跃而下。
钟离越水此时正站在果脯店门口,在看到方潮舟和薛丹融在一起时,他的眼里有了些许起伏。
肉.身年龄小,跑起来时腿都不稳,仿佛随时都会摔倒,脑袋上绑得不稳的丸子头更是晃来晃去。
“丹融,你怎么在这?”钟离越水沉声道。
他说话的同时,方潮舟噔噔蹬地跑到了他旁边。
他好像靠自己是没办法穿过人流了。
不过薛丹融听到这话,却没出声,方潮舟感觉到他的眼神好像是落在自己的脸上,不由问了一句,“怎么了?”
方潮舟见钟离越水不准备罚他,松了口气,进门后,他径直往放着灵粽果的柜台那边去。柜台有点高,他踮起脚尖都看不到,还好,老板娘看到他进来了,走到了柜台后面。
“小童,你要买什么啊?”
大概是跟小孩说话的原因,老板娘的语气比平时温柔许多,甚至看着方潮舟的眼睛都是弯弯的。
“老板,这里是灵粽果吗?”方潮舟看不到,只能用手点了下柜台。
老板娘点了头,“是啊,你要买吗?带钱了吗?”
方潮舟点点头,“我带了,我想买……两斤,不,三斤。”
说三斤的时候,他偷偷回头看了钟离越水一眼,见对方没说话,他才转回头,重复了一遍,“对,我要买三斤。”
“好啊,我帮你装。”老板娘笑了笑,然后对着方潮舟的脸伸出了手。她最喜欢小孩了,尤其是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小孩,往常有顾客带小孩过来,她都会忍不住捏捏对方的小脸。
但这次她捏了个空。
想捏的小家伙被后面的男人抓了过去。
她不由一愣,随后哎哟了一声,“这位郎君,生得这般好看,怎么那么小气?我只是见你家孩子可爱,想捏捏小脸罢了。”
钟离越水闻言,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蚊子了。方潮舟偷偷看他,见他明显眼神不悦,立刻伸出手扯了扯对方的衣袖,低声说:“师祖,不气不气,买完我们就回去了。”
他这语气,跟哄孩子似的。
钟离越水瞥他一眼,把被抓住的袖子扯了出来后,就转开了脸。老板娘见了这一幕,笑了笑,叫伙计过来装果子。
装好果子,老板娘看向方潮舟,“只买这一种吗?我们这次还到了新鲜翅果,要不要买一点尝尝?翅果少,一下子就卖光了。”
方潮舟虽然想买,但钟离越水之前的意思好像是不让他买其他东西,所以他摇了头,“不买其他了。”
旁边的钟离越水突然开口,“这三斤能吃多久?”
方潮舟听到他的话,怕对方是觉得买太多了,连忙说:“吃不了多久的。”说完,他对老板娘使了个眼神,让对方赶紧帮他结账。
老板娘意会,一边把包好的果子递给方潮舟,一边说:“果子能吃多久呀,一天若是三颗,吃得很快的。”她报了价钱。
方潮舟连忙掏钱递了过去,“不用找了。”再对旁边的钟离越水说,“师祖,我们可以回去了。”
钟离越水看了眼方潮舟递出去的银子,皱了下眉,随后他把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丢到柜台上,“拿这个结。”
老板娘看了眼玉佩,“抱歉啊,客官,我们这里只收银钱或灵石,其余的一概不收。”
方潮舟立即走过去,把玉佩拿了回来,“师祖,我们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下午小师弟驱魔的时辰。”
说着,他把玉佩递给钟离越水。
钟离越水看着方潮舟手里的玉佩,俄顷,方道:“玉佩你留着。”
话落,他就转身往外走,方潮舟见他又走那么快,不由喊了一句,“师祖,等等我!”
他追了几步,终于追上了钟离越水的脚步,因为怕人再度甩开他,这次方潮舟伸手扯住了钟离越水垂下来的衣袖。
不过虽然他跟上了钟离越水,可街上的人还是很多,他总是被挤到,挤到倒也罢了,因为生得矮,还被一个修士拿着的剑敲了下脑袋。
那一下敲得不轻,“咚”的一声,疼得方潮舟立刻捂住了头,但他还不敢停下脚步,怕一停,就跟不上钟离越水了。
可就在这时,他发现周围的人仿佛都被定住了,人流不动了。
正在方潮舟有些愣的时候,他听到了钟离越水的声音,“是你打了我门下弟子?”
方潮舟惊讶抬头,就看到钟离越水正盯着不远处的一个男人。
那男人大概是个散修,他见到周围的人都不动了,又听到钟离越水的声音,连忙回过头。片刻之间,他已经分清他与钟离越水的差距,“实在抱歉,我刚刚没注意。”
钟离越水瞥了眼男人手里的剑,“既然人多,就不应该这样拿剑,况且,你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男人挤出一抹笑,看向还捂着头的方潮舟,“抱歉啊,小童,刚刚打痛你了吧?你吃不吃火板栗?我刚买了一包,给你吃吧。”
他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方潮舟。
方潮舟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事。”
男人听到这话,就去看钟离越水,眼神小心翼翼。钟离越水没再说话,弯腰把方潮舟抱了起来,他转身的那瞬间,人流恢复了正常。
回到华黎山,钟离越水把人放下来,就去入定修炼了,等接近午时,他才睁开眼。早晨方潮舟通常只吃辟谷丹,中午便要用膳了。
“荼白。”钟离越水唤荼白,准备让对方去捉鱼回来。
但没喊过来。
他皱了下眉,起身出了隔间,才看到荼白跑了过来,但荼白一边跑一边喵,还时不时回头往内间看。钟离越水眼神微变,随后脚步微微加快往内间去,在榻上看到了脸颊异常红润的方潮舟。
薛丹融如往常一般,在钟离越水的隔间里盘腿坐下,但他在闭眼之前,还是忍不住看了眼睡在自己师祖腿上的幼童。
从他进来起,对方就一直睡在钟离越水的身上。
钟离越水察觉到薛丹融的眼神,脸色僵了僵,但他并没有主动解释这件事,只是对薛丹融说:“闭眼吧。”
“是。”薛丹融闭上了眼。
钟离越水见人闭眼,才开始为其驱除魔气,只是他今日不得不空出一只手去做别的事。方潮舟感染风寒,估计是下山和返回华黎山受了寒气,法术丹药对魔偶无用,真正能治魔偶病的是魔偶的主人,也就是把人封印进魔偶的人。
魔偶跟其主人距离越近,病会好得越快。
所以,钟离越水才不得不把方潮舟抱在怀里,连给薛丹融驱魔,都要把人搁在腿上躺着。
魔偶年龄越小,便越脆弱,一场风寒都可以夺走其性命,封印在魔偶里的人就会消失在这个世上。
但方潮舟似乎觉得钟离越水的腿躺得很不舒服,所以一直无意识地动来动去,还踢身上盖着的锦被,其中一脚,他踢到了薛丹融。
薛丹融睫毛微微一抖。
不过,很快,他又挨了一脚。
这一脚还挺有力气的,让薛丹融忍不住睁开了眼。他看着皱着眉一直努力想控制住腿上幼童的钟离越水,轻声说:“师祖,要不今日就算了吧?”
钟离越水当即拒绝了,“不行,驱除魔气不可断。”他把方潮舟又踢出去的腿塞回了被子里,若不是这家伙生病了,他就要施定身术了。
可脚塞回去,手又伸了出来,整个人还一直滚来滚去。
钟离越水眉宇间都不由染上了倦色,他闭了闭眼,把方潮舟抱到了旁边的地上。虽然没有放在腿上那么近,但应该也可以了。
把方潮舟放好后,钟离越水对薛丹融说:“行了,现在可以了。”
“是,师祖。”薛丹融重新闭上了眼。
只是没多久,薛丹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着他的腿。
软绵绵的,还带着热气。
荼白一般不会在驱除魔气的时候进去打扰,但今日它想着方潮舟在这里,在外面站了许久后,还是忍不住偷偷走了进去,但一进去,它凶相毕露,瞬间变成了老虎,冲着薛丹融就是一声怒吼。
龇牙咧嘴,眼里甚至有了杀意。
这声怒吼让钟离越水都睁开了眼。
他低声呵斥荼白的同时,看到了贴着薛丹融睡得香甜的方潮舟。
方潮舟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了糯米卷,紧紧地贴着薛丹融腿的脸,被对方垂下来的雪缎宽袖掩了大半,只露出了半张脸,而他捏成拳头的手里还抓着薛丹融的一点衣角。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你为什么生病了?该不会是想躲避吃鱼的命运吧?
咸鱼粥:嘘!(左右看)师祖不在吧?
谢谢给我投雷和营养液的小可爱们,么么么么么么么
那人穿着天水宗的弟子服,因为戴着帷帽,方潮舟看不清对方的脸,不过他认出了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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