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白炽灯光洁明亮，照在周展昭的脸颊和瘦削的身形上，侃侃而谈的他没了平时的戾气，看上去是难得的顺眼，看了一会儿，简钱钱的气消了，人也听得有些入神，不是要拍摄现场画面，她真的要好好听听呢。
把身子侧了下角度，简钱钱调整了下胸前纽扣的位置，把镜头正对向方超和梁良的方向，好在他们离地不远，不然简钱钱还要想想怎么一同入镜的问题。
门卫室，等了半天的红姐终于看到了摄像头那边传过来的画面，激动地拍了拍程薇：“来了来了。”
程薇“嗯”了声，拿出本子开始做笔记：找方超麻烦的几个孩子分辨是坐在末排的梁良、他身边的……
方超的事其实涉及了两个方面的问题，一个是校园暴力，再一个是青少年的青春期成长——方超受了欺负为什么不把问题告诉家长或是老师，他们该接受怎样的心理疏导……
程薇一笔一划写着，耳朵里传来周展昭的声音：“任何学科其实都没什么难的，其实只要会说话都是可以把东西学明白的，因为所有学科归根到底都是语言，是对话，数学是和数字的对话，历史是和古人对话，物理是和受力过程对话，语文英语就更是了，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只要不惧怕学习都是可以学出好成绩的。我看那位同学哼了声，是不信吗？”
程薇看了眼镜头，发现他说的是梁良。
这是开始了吗？程薇眯起眼，朝红姐那里凑了凑。
梁良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被点了名，唇角的讥诮都没来得及收回来直接变抽筋了。
“这……那……”他捂着腮帮子不知道该怎么答，只能无声承受着来自校长的眼刀。
“没事的校长，有学生不信也正常，估计是因为之前觉得学习困难，但是等下我就会向他们证明他们可以的，我现在讲一个在你们年纪是超纲的知识，就用我说的对话的方式，稍后再出道题，让你们试试，看看你们能不能做出来。”
梁良眼皮一抽，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阴谋阳谋，看了眼前排的方超，他收整起精神，仔细朝黑板看去。
他那认真样儿看得简钱钱想笑，可接下去的事她就笑不出来了，周展昭居然拿微积分的问题来给小学生讲，关键这个知识点连高中学历的她都没学过啊，不知不觉间，简钱钱也认真了起来，生怕待会儿听不懂给周展昭打脸。
说来也怪，明明是难倒了好些大学生的问题，经周展昭那么一讲真的就不难了。
简钱钱摸摸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换了脑袋。
十分钟后，讲解完毕的周展昭接过校长递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边拿笔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大家试试这道题，记住，做题也是对话，做出来就是把它讲通，有人想试试吗？”
没等他点名，一直沉默的方超报了个数。
周展昭点点头：“对了。”
一旁的校长欣慰地看着方超，佝偻的背不自觉地挺了挺，他这个校长很骄傲嘛！自己的学生都做的出大学生的题目了。
“班长是吧，除了班长，其他人会做吗？答案虽然公布了，过程还没说，其他同学如果知道可以说说解题过程。”
这话一出，教室里顿时开了锅，一早就跃跃欲试的学生很喜欢这位老师，叽叽喳喳争先说了起来——
“把左边合并……”
“那部分可以用老师刚才说的那个公式，叫、叫……”
小学生一时想不起来，急得直蹦，在黑板前做推导的周展昭笑了笑，说：“泰勒公式。”
“对，就是泰勒公式。”这次说话的是梁良右边的胖小子，他的跟班死党之一，外号二胖。
梁良翻了个白眼：“凑热闹。”
挨说的二胖脸一红：“头回听懂嘛……”
……梁良瞪了他一眼，听懂有什么了不起，他也听懂了啊。
郁闷的时候，前排的人突然回头推他。
梁良“嗯”了声，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老师叫你。”
“叫、叫我？”梁良打了个激灵，看向前方。
周展昭、校长、同学们，当然还包括那些跟他混的小弟都看着自己。
梁良：……
别扭地起身，梁良挠着脸说：“这题答案……”
“不用你说这题，一看你就是特别自信和聪明的孩子，试试这道。”
……
梁良看着黑板上那道不过是改了一个数字、用之前法子却死活做不出的题目，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我……”
“没事，慢慢想想，一看你就是聪明孩子，肯定可以做出来的。”
……不夸自己还好，一夸自己混不吝惯了的梁良也不好发作了。
他眯着眼睛，指头在桌上比比划划，说来也怪，他不过是改了一个数字怎么就死活做不出来了呢？不应该啊？
差生梁良头一次因为做不出题而脑门冒汗……
“老二，你会吗？”他求助小伙伴。
老二摇头，老二不会。
靠，这题咋做啊？梁良看着题目和站在题目旁边和蔼笑着的周展昭，抓狂：我不会，你换个人问吧！
校长也抓狂：这种时候怎么能因为一个差生丢脸呢？
“那个，方超，你会做吗？”
低着脑袋半天的方超听见点名肩膀一抖，抬头看了眼题目，点头。
“那好，你来答。”
不想和梁良牵扯的方超无奈地起身，“在等式两端加项再合并就行。”
校长满意地点头，“展昭，有问题就问前面几个吧。”他没忍心说穿后头那些资质平庸不说，根本不学习的好吗？
校长的话让梁良冷笑，心说：你懂个毛！你当前头那几个是什么好鸟？
在心里找到平衡的梁良懒得跟校长计较，垮着肩膀就往座位上坐：不问就不问，老子还懒得说呢。
可就在他赌气坐下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黑板上题目悄悄做了改动的周展昭叫住了他：“你待会儿坐，试试这道，明明就是个聪明孩子，试试，你可以的。”
梁良看着黑板上那倒它认得他，他却不想认识它的长串等式，再看看认真给自己挥拳“加油”的周展昭，总觉得哪里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