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入睡极其困难,不知过了多久,陈熠宵催眠自己失败,身上又出了汗,索性拿上衣服去浴室再洗个澡。
外面阒静,天边月亮吐露清辉,淡淡的银光洒进院中,朦朦胧胧的一片。
相邻房间的窗口透着光,看样子某人还没睡。
浴室离房间不远,陈熠宵没开走廊上的灯。他到了浴室门口,发现门敞开着,里面亮堂堂的。
洗漱台前的女孩刚刚漱完口,嘴边的雪白的牙膏沫还没抹干净,对着面前的镜子扯扯嘴角,笑了一个。
调整调整状态,又笑了一个。
唇上扬的弧度更大,她还在不断练习,一边试着调整,自己还一边嘀咕:“我觉得挺美呀。”
林岁寒越想越郁闷,白天陈熠宵凭什么硌硬她,说她笑得难看啊。
最终得出结论的是,陈熠宵不懂得欣赏。
她一偏头,心里正诽谤的那个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把她吓得不轻。
目睹了全程的陈熠宵送给她三个字:“神经病。”
他越过她,进了里边的浴室。
林岁寒看见他额头上之前留下的伤口似乎还没好,他也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林岁寒原本想叫住他,心里还是十分忌惮大魔王,洗了把脸飞快撤离现场。
她想了想,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这样总是没错的。
只要焐得久,冰山也会融化。
十五分钟后。
陈熠宵洗了个冷水澡,一身清爽地回到房间,发现床头柜上多了碘酊、棉签和纱布,旁边留有字条。
写着丑不啦唧的字: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哦。
后面附带一个夸张的笑脸。
啊,卖萌没用。
陈熠宵把字条揉成一团扔垃圾桶里,指腹压了压额头的伤:“嘶——”
影影绰绰的月光映在窗台上。
他犹豫了一秒,林岁寒送的这些东西最后还是派上了用场。
用了她的东西,不代表承了她的情。
不代表他接受了这个人。
“林岁寒”三个字,依旧是让人非常讨厌的存在。
他想将其一脚踢走。
姥爷六十大寿,温岑知在唐玉阶那里请了半天假。
家里热闹非凡,舅舅家的小孩来了好几个,叽叽喳喳的,喜欢围着他转。温岑知把最小的那个抱膝上,帮她剥开牛奶糖的糖纸。
小丫头嚼得脸颊一鼓一鼓的,时不时晃两下脑袋,细软的头发蹭到他下巴。
姥爷掌握遥控器大权,两个键按来按去,调到中央戏曲频道。
又是熟悉的一幕,又是那一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黄绦”在耳边响起,温岑知纳闷了,走了神。
嘴巴反被塞了一颗石子形状的硬糖,海盐味。
咸甜咸甜的。
小丫头跷着脚丫子:“哥哥吃。”中午没午休,温岑知就赶去了唐家。走到厨房外边过,被张婶急急忙忙叫了进去:“小温啊,你帮张婶一个忙。”
“你说。”
“这天看样子要下雨,我得赶回去收东西,辣椒还在外面晒着呢。你替我把饭送去东院吧,就是唐老师隔壁的那间屋子。”
灶上的长形木盘上放着一荤一素和一碗白米饭。
“没问题。”
送去唐玉阶隔壁的房间,温岑知猜到只有可能是唐拾,却还是答应下来。
有过几次接触,温岑知也算清楚了唐拾的性格颇为古怪。她白天不怎么出来,就待在东院那边,几乎遇不到她。时常神出鬼没,晚间会蹿出来活动。
温岑知过去的时候,唐拾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蹲在地上斗蛐蛐,一个人玩得正起劲。
“吃饭了。”温岑知说。
唐拾听见声音抬头,乐了:“哎,怎么是你?”
“张婶有事,今天我替她送,你快吃吧。”
唐拾摇头,脸上的表情切换自如,眼角眉梢的笑意一秒隐匿,变换成痛苦的神色,抱住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我头疼。”
演技出类拔萃。
温岑知想也不想:“我等着,我去叫人。”
唐拾叫住他,笑道:“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温岑知提起的心一瞬间又落下,他又栽了。
永远的年级第一名,在她面前,智商频频下线。
他要走,她弃了蛐蛐追上来,堵住他。
一张脸凑到他眼前。
温岑知看清了她白皙的皮肤上有几颗小小的雀斑,散布在颧骨的位置,不难看,更像是点缀,似星星般落在她脸上。
“生气了?”唐拾笑着问。
温岑知没生气。
他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像是鼠尾草与海盐。吹过的凉风里有海的气息,还有加了盐的椰奶香。
就像他之前含在嘴里的那颗糖。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别气了行不行?要不我给你唱歌吧?听说你喜欢邓丽君?”
唐拾一连发问,温岑知听到他家女神的名字,终于忍不住问:“你听谁说的?”
“那天听到你的手机铃声,什么‘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之类的。”她中途哼了几句,跑调跑到太平洋。
温岑知不想再听下去:“打住。”
唐拾说:“我还会别的,你可以随意点歌,比如《我只在乎你》。”
“真的不用了。”
“那你别生我气了。”
温岑知无奈:“我真的没生气。”
“哦,那你夸夸我吧,写篇八百字的小作文。”
温岑知:“啊?”
唐拾自有一套逻辑:“我这么过分,你都没生我气,那你一定很喜欢我吧。所以啊,给你一个倾诉衷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