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岑知觉得他该写篇议论文,叫《论不要脸的程度》。
林岁寒在唐家住了一阵,她想着自己一没交住宿费,二没交学费,纯属占人便宜,于是主动帮忙干了不少活。
渐渐地,张婶使唤她的次数也多了:“岁寒,我今天得去接我孙女,你帮我买点儿菜回来,排骨、莲藕、海带这些,我列一张单子给你。”
林岁寒拿上钱出门,唐玉阶大概看正躺在摇椅里乘凉显得很无所事事的某位少爷不顺眼,于是说:“你跟她一块儿去,帮着提东西。”
黄昏时分,两人从唐家出来,一前一后相隔几步地走着,一高一矮。
陈熠宵压根不认识去菜市场的路,跟在后面,林岁寒被夕阳拖长的影子恰好落在他脚下。她偶尔回过头来跟他聊两句废话,逆着光,面庞被一层橘红温柔包覆,甜滋滋的笑容像橘子汽水在冒泡。
他从来不搭理她。
而她似乎乐此不疲,总在伺机靠近。
他和她的穿着依旧莫名相似,两人都很随性,大t恤大裤衩加人字拖,不相识的路人会误以为他们是兄妹。
林岁寒带陈熠宵抄近路赶到距离最近的一个菜市场,这里热闹喧嚣,空气里有股不好闻的气味。
林岁寒看见他脸上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决定速战速决。但在摊子上挑拣起来,又嫌弃菜不够新鲜,忙着砍价。
“茄子多少钱一斤?”
“贵了贵了,豆荚看上去都老了。”
“十二块四毛,就算我十二块好了,四毛钱你能干什么,揣兜里还嫌碍事呢。”
“您这豆腐都只剩下三块了,也不好卖了,不如便宜点儿给我,您好早点儿回家吃晚饭。”
她永远笑脸对人,心里筹谋打着小算盘,嘴里蹦出来的话一会儿是甜言蜜语一会儿苛刻挑剔,叫人哭笑不得。
袖子、衣摆空荡得能再容下一个她,露出的一截手臂雪白,细长的手指在青菜叶里来来回回挑选。
这次头发绾成一个小髻,像开出山茶花苞,垂下的几根发丝沾着汗水粘在后脖颈上。
“五块五一斤?不是吧,我刚一路逛过来的,那边的大爷卖得比您便宜。”她还在周旋,不待她讲完,陈熠宵从兜里掏出钱,直接从她的头顶越过,给买菜的大妈。
“喂,你……”林岁寒着急,想让他别坏事。
陈熠宵不以为意:“暴发户不喜欢讲价。”
林岁寒:“……”
接下来一路延续这种模式,林岁寒拿菜,陈熠宵付钱,绝不多停留一秒。
卖菜的旁边还有水果摊,林岁寒看见在木盆里用清水浸泡的西瓜,有点儿馋,脚下走不动路了。她自己还有零花钱。
“老板,给我挑个甜的、小点儿的,两个人吃。”
见她这次没讲价,陈熠宵还很诧异。她递过来老板切好的一块西瓜:“东西先放一放,我请你吃。”
他眼睛的形状很漂亮,扇形内双,线条延伸至末梢时变得狭长,微向下一撇,凌厉收尾。不言不语低头看人时,便显得有些暴戾。
林岁寒一开始心里有点儿发怵,相处一段时间后,他对她的威慑力已经减半,他总不可能真的对她动手。
想到这里,她有恃无恐,笑得更加灿烂:“赏脸吃一块行不行?我这人不喜欢吃独食。”
陈熠宵估计不想再看她作妖,三下五除二把鲜红的瓜瓤啃了个干净。
剩下的都归林岁寒。
她左手一块,右手一块,每边轮流啃一口。两滴西瓜汁顺着嘴角两边往下淌,汇聚在细细的下巴尖儿,悬着,要掉不掉。她用手背抹了,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美滋滋的样子,看上去又开心又嘚瑟。
陈熠宵不忍直视,扭过头去看别的地方。见不远处有家叫墨铭轩的店,似乎是专门卖书法和绘画工具的,抛下林岁寒,他抬脚往那边走。
林岁寒朝他喊:“等我吃完就来找你——”
水果摊的老板觉得小姑娘讨人喜欢,安慰地说:“不急啊,你慢慢吃。”把自带的电扇转个方向,对准她。
林岁寒说完谢谢,就一边吃一边跟人聊了起来。
陈熠宵只听背后像有麻雀叽喳叫。她的声音极具辨识度,穿过黄昏时的热浪和市场里喧嚣的人声,抵达他耳畔。
“叔叔,您哪里人哪?”
“我听说那边的人很能吃辣……”
“孩子五岁,都那么大了,该上幼儿园了吧,这附近就有家幼儿园好像还不错……”
陈熠宵加快步伐,一脚跨进墨铭轩。
耳边终于清净不少。
林岁寒解决掉西瓜去找陈熠宵,发现他坐在里面搭着腿,蹭网玩游戏,手指飞快地点击手机屏幕。她果然高估了他。
陈熠宵打游戏打得太认真,林岁寒识趣地没走近打扰,在墨铭轩里逛了逛。
小小的店面,房梁低矮,室内暗沉。宣纸之类的都卖得很便宜,价格低廉,质量自然也比不上唐玉阶发给他们用的。唐玉阶的书法班学费高昂,学生用的文房四宝都是她亲自去厂家挑选的。
摆放颜料的木柜藏在最角落里,林岁寒在木柜前停下脚步看了许久。
“瓜吃完了?”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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