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我们中原武人,就是要有如此豪气!”不少武人热血沸腾,连声叫好,恨不得冲上台去,替代陈北海的位置。
与之相对,重樱一方的剑客,则是愤怒、羞恼、不可置信。
“狂妄……太狂妄了!毛头小子,井底之蛙,蚍蜉撼大树,可笑至极!”上杉忠明不禁嘲讽起来。
上杉忠明只觉眼前这大武朝武人胡言乱语,陷入了魔怔。
在他看来,他们重樱剑客所向披靡,绝无敌手,这丐帮弟子的信心来源于无知,决计撼动不了他们重樱武人。
事实上,他猜对了一点。
那就是陈北海的确不清楚这群重樱人的武学风格、实力水平——陈北海一路狂奔上山,只知道有蛮夷武者进行挑衅、打上门来,哪里见过这帮重樱人出手?
但陈北海敢于口出狂语,自然有着几分底气与把握。
却说陈北海上台挑战,宣称要以一敌十,激起了重樱剑客的公愤。然而重樱人向来自矜,当然不会“自降身段”,围攻陈北海。
否则赢了不服众,输了更是将重樱的脸都丢光了——尽管绝无这一可能。
嘈杂中,已然有人上台应战。
赫然是一个形体瘦长,面目清秀,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他手握一柄五尺长刀,人看着竟有些病态。
“天取神道流,冲田春司,”青年说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请阁下赐教!”
说完,冲田春司摆出一个怪异的姿势,左脚踏出半步,以右脚为支撑点,身体向后微屈,双手持刀,刀刃、手臂、双眼位于水平线上。
剑士的脸上是不自然的潮红,虚弱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我身体不大好,一出手便是杀招,阁下小心了。”
“什么,这重樱人身上竟然带着病?”有武者惊呼出声。
“更令人绝望的是,他之前竟然只是随意出手……”有人关注到冲田春司所说的“杀招”,悲叹道。
听闻,上杉忠明皱着眉头问道:“柳生兄,你这弟子怎么报的不是你的流派名号?他身上带伤,不会出什么状况吧。”
柳生元合摇头道:“在我门下,他尚未出师,在天取神道流,他已然将所有道理全部习得,闯过‘免许皆传’,我自然让他不报我的流派。”
“……至于伤病,”柳生元合迟疑一刹那,又道,“他早已习惯了。”
重樱的流派,就好比大武的宗门,象征着不同的剑道传承。
天取神道流,喻义为“自上天处求取的神明之道”,将天取神道流的技艺全部习得,便能神明自得,以凡人之躯,跻身仙神之列。
有着如此大气的名号,天取神道流的实力也堪称重樱众流派第一。
从天取神道流中,走出了足足三名开剑道新河的剑圣,以及数不胜数的扬名立万的剑豪。
能成为天取神道流的免许皆传,冲田春司实力可见一斑。
陈北海盯着冲田春司的身形,双眼微眯,按捏阵字手印,道:“你立即上吧,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尽管此前并未与重樱武者交手,也并未亲眼见他们出手,此刻与冲田春司对峙,陈北海也略微瞧出了几分重樱武道的名堂。
大武的修行体系以内力为核心,精、神蕴养气,气又反哺精、神。只要修行正统内功,按部就班,不急功近利,走火入魔,日夜勤耕不缀,便能使得精气神日益丰沛,生命本质发生进化。
重樱剑客不练内力。
当然,不修炼内功,不代表重樱剑客的剑道修行只是一味地追求技巧。
在重樱,剑客必须贴身携带至少一把剑。行走坐卧,哪怕到人家做客,跪坐吃茶,也不能有片刻离手。
剑是剑客最亲密的伙伴。
重樱剑客崇尚人剑合一,在握剑、引剑、挥剑,修行、御守、杀伐的过程中,精气神与剑共鸣,发生流转,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力量的增加。
这等修行方法,好比高歌猛进,浴血奋战,极为凶猛快捷。
单论攻伐能力,这十位重樱年轻剑客,几乎都比得上大武朝的先天高手。
这也是重樱青年能战胜大武朝才俊的首要原因。
不过这一修炼体系的弊端也是很明显的。
一方面,兵器再怎么锋利,终究是外物,一旦与刀剑割裂,剑客就废了大半;另一方面,与刀剑共鸣,任由刀兵煞气冲刷身体,不利养生。
重樱剑圣,也罕有活过九十岁的。
冲田春司倏而动了。
旁人的眼中只有一道拉长的幻影。
冲田春司已然冲出去了,才传来极细微的破空声。
在陈北海眼中,冲田春司体表肌肤在进行细腻的律动,苍白的脸上挂着寒冰般的极致冷静,明明只是在冲刺,却仿佛已经挥出了无数刀,将他全身上下,一切部位锁定了。
不……这不是错觉。
陈北海有可保持心灵冷静、增长眼力的手印,冲田春司也有这一特质。
陈北海有着疾如风的《风卷残云功》,冲田春司也有着类似的步法。
陈北海修持能够蓄势的腿法,冲田春司也掌握了相同的法门。
这一招叫做无名风,乃是冲田春司结合了天取神道流三大技艺——慧眼、寸步、剑心方才创出的绝技。
有了“慧眼”,冲田春司才能洞察敌人的细微动作,锁定敌人一切变化。
有了“寸步”,冲田春司才能化天涯为咫尺,以诡异、难以揣测的步伐接近敌人。
有了“剑心”,冲田春司才能人剑合一,将身心融入兵器中,在冲刺中蓄力。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式“无名风”,是冲田春司作为天取神道流“免许皆传”,习得一切技艺,升华自身剑道,投入所有生命、灵魂的柴薪,将自身筋肉颤抖、呼吸变化都控制到极致方能使出的一招。
以冲田春司的身体与才情,他只能使出一式无名风——此招一出,敌人不死,便是他的倒下。这一招不能解决的敌人,哪怕他使出千百招,也只能败北。
这一招难以力敌。
换作刚才鼎中脱身的陈北海,会被瞬间斩杀。
哪怕是让初入先天的陈北海,面对这一招,也会在眨眼间被重创。
内功运转,内力运入腿部与手臂,全力施展《风卷残云功》。
陈北海面上古井无波,脚下不停,步伐变化极快。然而那冲田春司竟也丝毫不慢,如附骨之疽,紧跟着陈北海,剑尖始终对着他的胸口。
这一招,躲不开。
陈北海清楚地认识到,冲田春司这一招,已然触碰到了武学上的至高领域,哪怕只是接触到一丝丝微不可查的晖光,也几乎可以称得上绝学。
他的全部变化,被冲田春司敲得一清二楚。
刹那间,两人一退一进,追逐间,到了擂台边缘。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人的血肉,怎经受得起兵刃之利?
冲田春司猛然出剑,平握的兵器横推刺出,蓄势到极致的一击,甚至堪比他全力刺出三剑。
没有精神幻境,没有花里胡哨的变化,只有纯粹的危险。
而陈北海的手只是松散地吊在身体两侧。
就在危如累卵,千钧一发之际,陈北海怒目圆睁,大喝出声,气质庄严,宛若神明。
手掌上,金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