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璃指着男子,清脆笑道:“福全,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永远都只能是个副总管?程炳没死的时候,你斗不过他,现在他死了,你也依然没出息。”
“你就永远被明钰那个老不死的困在那个小小的紫金别院吧,你就永远缩着脑袋,自欺欺人。你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明钰一日不死,你也活不长。”
“我李璃今日告诉你,我不会去动顾清欢的一根手指头,我就要在这看着,看着你和她能不能终成眷属双宿双飞?”
李璃拍手笑道:“你没见陆青羽躲她躲得老远,你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她唆使段萱出手毁了宋小梦的容,她还向程炳告了叶仙的密。”
“宋小梦离京的时候脸上的疤你看见没有,那疤痕简直伤了宋小梦小半张脸!还有叶仙差点被程炳捅死,你知道吧?”
李璃抚了抚自己的发髻,笑道:“但是你一定不知道这都是你的心上人顾清欢的手笔。她嫉妒宋小梦富贵,为了这愚蠢的嫉妒,她就吃了豹子胆,敢向宋家小姐下手!”
“她憎恨叶仙,你又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陆青羽当日和叶仙乘了同一辆马车进京。啧啧!今日许家小姐去城门口闹了寿王一场,听说在场的还有陆青羽和叶仙。焉知这一场是否同样又是出自我们顾姑娘的巧妙心思?”
李璃幽幽一叹:“她这样厉害,可是完全将扬州宋家和镇江许家的两位姑娘都戏弄于鼓掌之中啊!你说到头来,她的命会折在宋璧手里,还是许家那位新任家主手里?也不知届时明钰拿什么来保住她?”
福全没有说话,宁王府情报尤胜于检校卫情报司,他知道李璃所言不虚。李璃指着他,怪笑道:“你说我疯,我好歹也是宁王独女,我还是先帝亲封的郡主,即便是我真的疯了也能有个好去处。她顾清欢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介女婢,她以为攀上了明钰那个老不死的今后就可以得道升天了?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有你,你就等着为她的愚蠢陪葬吧!”
李璃说完便向门口走去,福全在她身后,终是说道:“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你放她一条生路。”李璃转过身来,她的表情隐秘而又甜美。叶限听见她放声大笑道:“福全,你当你是什么?我李璃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你不过就是一个身怀异心的阉人,你觉得我留着你又有何用?”
她轻轻发笑,“我放过还是放不过顾清欢又有什么用呢?宋家的主子不是我,许家的主子也不是我,她要自寻死路,与我何干呢?我看我还是老死在平凉候那离京千万里的后院里比较安逸。不如你去求求皇上?他兴许能帮你一把。啧、啧,我真是期待接下来的好戏啊!”
李璃扯起裙角抬脚出去了,福全沉默地扫了一眼内室,叶限紧闭着嘴,福全也关上房门出去了。叶限呼了一口气,从书架后面转了出来,原先内殿静谧气氛被璃郡主和这位紫金别院副总管吵得荡然无存。叶限走到香炉旁边嗅了一嗅,她喜欢这炉暖香。
叶限背对着大门,后面有人进来了,叶限以为是送来衣裳的小婢,她开口道:“多谢你把衣裳摆到一边,我一会儿自己换。”后面的人笑道:“不知叶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衣裳,我让人去拿。”说话的是个男子声音,叶限扭过头去,看见一张白皙清瘦又陌生的年轻男子的脸。叶限心下几跳,男人?皇宫内殿的男人?叶限连忙起身,跪下道:“民女无礼,皇上恕罪。”
那男子脸上浮起微笑,她脸上有略微的酡红,两层裙子也结在了一起,裙子一层是紫色的,外面那层又是乳白色的。想是进宫前套了一条干净的在紫裙的外面,后来两条都沁湿了,如今她在屋内又熏得太久,两条湿裙子便皱巴巴的叠在了一起。年轻男子不说话,叶限心道,或者他不是皇上,是我弄错了?
年轻男子坐在软榻之上,他指着他身侧的椅子,道:“叶姑娘,坐。”叶限起身坐在了他指的椅子上,她瞧见自己的两条裙子皱成一团,叶限伸手将外面的百蝶穿花裙扯了扯。年轻男子并不言语,他静静看着叶限扯外层的白裙去遮盖内层的紫裙。目光下移,又看见叶限的内裙缺了一角,他指着那一处缺口道:“不知叶姑娘的裙子为何缺了一角?”
叶限低头看着自己的裙子,回道:“回皇上,这是今早民女用刀削去的。”男子饶有兴致,追问道:“为何?叶姑娘不喜欢这套衣裳?”叶限低头,回道:“回皇上,并非民女不喜欢这衣裳,而是有人用脚踩了民女的裙角,民女无法劝服她,只好直接削了裙角。”男子沉默半响,后又笑道:“叶姑娘这般心性,日后怕是会吃亏的。”
叶限抬头看着面前这位清瘦的年轻男子,她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不知皇上身体好些没有?”男子嘴角微扬,回道:“多谢叶姑娘关心,朕好多了。”叶限点头,道:“皇上看起来气色很好,想必好多事情都很顺心。”
乾元帝笑道:“叶姑娘何出此言?”叶限抬头看着他,说道:“回皇上,民女并没有什么大的心性。只是有时候被逼的太过,那时候会想就是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陪着,民女不想死得太孤单。”
男子盯着叶限的眼睛,问她:“叶姑娘多舛,可是怨恨朕对你起过杀意?”叶限扬唇一笑:“无妨,若是有人杀了我爱的人,我也会起杀心。”
年轻男子端起身侧的茶杯,他看着叶限的脸,缓缓道:“若是陆卿最终娶了他人,叶姑娘当如何?”叶限双手不自觉的扯了扯腿上白裙,她看着乾元帝的眼睛,道:“不如何。”
“让我杀了他,我做不到。亦或让我杀了那个女人,那就更没意思。应该说情爱本就是两厢情愿的事,为何要闹得生生死死,大家都不得安宁。”
乾元帝笑道:“叶姑娘豁达。那朕就真的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平凉候为他的独女请婚,他看上的爱婿正是陆卿。”叶限双手拽紧腿上的白裙,慢慢道:“他答应了?”
乾元帝翘起嘴角,他站起身拉着叶限的手往门外走,叶限抓紧裙子并不说话。两人站在宫殿高阶之上,乾元帝一手托着叶限胳膊,他指着殿前白玉雕栏的空旷长桥道:“你看”。
叶限抬眼望过去,天上雨水依旧哗啦啦下个不停,就似龙女在东海龙宫中哭个不停,青石地面上被雨水沁染得一片朦胧。她只一眼就看见了穿着松绿长衫的陆青羽,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着玫瑰色衣裙的娇小女子。他俩共撑着一把雨伞,远远看过去,竟是那么登对。
叶限站在殿前回廊上,她没有说话,陆青羽却心有所感一般,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叶限拉起裙子就要往雨中跑,乾元帝一手拽住她的胳膊,叶限双眼通红,她冲乾元帝吼道:“你抓着我做什么?你没看见他们俩都要走了么?我再不追就追不上了。我再不追就追不上了啊!”
乾元帝手上用力抓着叶限的一只手臂,沉声不语,叶限另一手不停拍在乾元帝的手上,她眼泪不断涌下,厉声哭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抓着我做什么呀?你看没看见,他走了,走了!你知不知道我追他追得好辛苦,我做哑巴的时候不能告诉他我在想什么,后来我又看不清东西,现在我才刚刚好一点,怎么他就这样跟别的女人走了,他怎么跟别的女人走了呀?”
叶限在回廊之上抱着朱红的廊柱放声大哭,陆青羽携着那一抹瑰丽身影合撑着一把雨伞,慢慢消失在了宫门内的雨帘里。
叶限去掰乾元帝抓着她一臂的手,她凄声哭道:“你放开我吧!我不会追了,我不会去坏了你的好事的。”
她抽抽搭搭:“那位平凉候想必位高权重,对你很是重要吧?不然你也不会将璃郡主嫁给他,然后又要用陆青羽去绑住他的女儿。”
乾元帝拽着叶限往内殿走,叶限垂着头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乾元帝将像是被抽干了魂魄一般的叶限一把丢在软椅上,叶限抬起头看着年轻的皇帝,闷声问道:“他是自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