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风进入手术期后,愈发劳累,那天接个水的功夫差点都睡着了。杨念看着吓了一跳。他总觉得胃不太舒服,一阵一阵地抽痛,疼起来整个腹部都像是拧着一样,冷汗直冒,站都站不直。但手术排得太密,他就一直忍着,也吃不太下去东西,只能接了热水少喝几口暖暖胃。主任见几个主治医连轴转,实在太辛苦,终于破天荒没再让加班,强制性地把他们赶回去休息。
“小沈,”他叫住正在套外套的沈长风,“脸色太差了,没事吧?”
“没事。”他摇摇头,把白大褂塞进衣柜里。
“好好休息,你可是科室的主心骨,这么下去,可不敢让你上手术了,到时候耽误的可是全院的进度啊。”毕竟这么多孩子,少住几天院,基金会那边的支出就少一大笔。
“知道了主任。”他拿起钥匙,开车回了家。
撑着上了楼,觉得胃部的疼痛让他有刹那的眩晕。突然闲下来一些,卸了力气,痛感反而更明显了。他脱了外衣直接躺到床上,手紧紧攥住床单,疼过一阵后,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样,浑身都是冷汗,冻得他一个要处理一下。”
导演喝的有些醉,让她说得一愣,“你这两天修改任务挺重的,怎么突然想回去了呢?大后天就开总结会了,开完了再走也不迟啊。”
“稿子我今晚能改出来,开会前我会赶回来,但是明天我必须得回去一趟。”
“行。”导演也不强求,陈忆安道了谢,朝举着话筒嘶吼的笑笑招招手,她意犹未尽地让出麦,跟着陈忆安出了包厢。身后的嘈杂都被关在门口,“怎么了,小姑奶奶。”她举起矿泉水瓶喝了口水,吼了半天,嗓子都快哑了。
“笑笑,我得回趟a市。”“啥?”笑笑很没形象地呛到了,发誓下次绝对不能在她说话的时候再喝水。
“活还没完呢,急着回去干什么?不会是……有人了吧?”她打量了一下焦急的小安安。陈忆安满心怕他一个人在家出什么事,又重复了一句,笑笑没见过她这样,有些失魂落魄的,“你别急。”她拿出手机翻了翻,“最早七点,太早了安安。你五点就得从这儿坐车去机场,才能赶上飞机。四个小时到北京再转机。”“那就定这个。”“可是这不安全。从这儿去机场的班车六点才开。”
笑笑正色道:“安安,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么早走的。订下午的。”
“可是。”下午,下午,那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正说着,杨清出来了,听见两个人的争吵,举了举手,示意自己出来抽烟,笑笑继续开导她,陈忆安一个劲地看表,只想着最快赶回去。
杨清抽了半支觉得无趣,在石子上灭了烟,转身过去,“我助理可以送你。”他说。“……”笑笑默,“这怎么好意思?”
“这两天没我的戏,我明天正好也要回公司处理些事情,你实在着急,我改签一下,让助理一趟送去机场就行,早去早处理。”他解释道。“哦,对,”笑笑了然,“今天导演是这么说来着,那就麻烦您了。安安,快谢谢杨老师。”
“谢谢,”她还有些愣。“留个电话,安安,”杨清揉揉眉心,“明天我让助理去找你。”
“我来,”笑笑把陈忆安的电话给杨清发过去,又找了杨清的电话留给陈忆安。“明早六点。助理开车会比班车快,你不用着急。”他说完,就推开门进去了。
笑笑叹了口气,恐吓她:“回来再审你。”
陈忆安点头,“我去做点菜,你想吃什么?捎带着给你当宵夜。”笑笑彻底八卦心被点燃了,到底是什么人,安安手伤成这样,还心甘情愿大半夜地去做饭?她最近都不舍得让她做饭的好么!可是陈忆安现在完全不像是能说出个所以然的样子。她只能压下好奇。“算了,我不吃了,等你手好了再做给我吃吧。注意安全。”
陈忆安应下来,一边往酒店的后厨走一边给杨念打电话,杨念难得早放,正在拉着林初约会,接到电话就开始得瑟,“我就今天没给你打电话,怎么了?想我了?”“念念,沈医生找你要过我的电话么?”“没有啊,”她嘴里呜呜的,吃着东西,“最近那么忙,他也没提过你。”“你把他手机号给我,另外麻烦你,不管用什么方法,五分钟之内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他。我有急事找他。告诉完了记得通知我一声。”陈忆安听她说知道了,才挂了电话。
杨念有些晕,这是什么玩法?反映了半天,是不是两个人有意思?那沈医生也太淡定了吧,这么多天愣是一点苗头也没让她看出来。杨念八卦的小火苗也蹭蹭蹭地涨起来,跟林初打个招呼,两人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她就开始进行任务。
陈忆安提着电脑进了后厨,请留下来的厨师帮忙切了菜,准备一边改稿一边煲汤熬粥。都弄好了,杨念的短信发过来了,“搞定。”“谢了。”她一只手回到。又点开她发过来的号码,果然是他。
既然他不愿让自己听出异样,还是发短信吧。
她把手机放到台子上,食指费劲地按着:“今天有人说我做饭不好吃,沈医生,你觉得呢?”
药好像起作用了,他刚不耐烦地接了杨念语句不通的一通电话后,觉得痛感小很多,一条短信进来,是他刚存上的号码,“安安”两个字在屏幕上闪动,点开后,嘴角不自觉上扬,很疲惫的笑,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侧过身去回到:“没有,很好吃。他们一定是嫉妒你才会这么说。”
回的挺快,应该没事了吧?她在那边担心地猜着,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发:“可是还是很气馁,感觉好挫败。”她回避着他的身体状况,顾左右而言他。
沈长风下一条短信回的更快,“乖,给你买的巧克力还有么?心情不好可以吃点甜的。没有了我再给你买。”陈忆安脸腾的就红了,沈医生你真是语出惊人。笨手笨脚地刚要回,沈长风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沈医生。”她叫了声,声音有些涩。
胃部还在不是抽痛,他坐起身来,控制呼吸。“手好点没?”
“嗯,我每天都按时换药了,没感染,也没发过烧。”她主动汇报。
“牙呢?适应了么?”
“好了,”她磕了磕牙,哒哒的两声,“完全适应了。”
“嗯,”沈长风揉揉眉心,沉下声音来,“还在不开心?”声音有点虚,但仍然很有磁性,清冷中带着一丝的宠溺。
陈忆安盯着锅,内心叫嚣,要不要这么好听的声音……“啊,还好,我也没有那么玻璃心。我熬了粥,明天给你送过去,你夸我两句好不好?”忐忑。
“好,”他语气中已经带笑,“要不要提前透支一句,安安,你做饭很好吃。”他用的是陈述语气,却说得笃定。显然他状态不太好,说的长了,声音还是有些抖。
“要的。”她半调侃半认真,“只给你一个人熬的,就为了句表扬。”
电话那边沈长风呼吸一顿,心里像是被一只手温柔地包住一样,一种被人记挂的温暖充斥着整个胸腔。良久,他说:“我明天很早就要进手术室了,起不来就多睡会儿,晚上十点之前我都在医院。不过也别太晚了,不安全。”
“好,”她都把话说这么暧昧了,沈长风还是没表示,她也不敢说的再露骨了。一时间心里有点失望,难道他真的对自己没意思?
“安安,你有男朋友么?”他犹豫半天,也试探道。
“没有!”她飞快地说着,差点咬到舌头,想了想,“那,那你呢?沈医生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他像是舒了口气,说:“明天你来,我们好好谈一谈好么?”他心放下了大半,声音虽然疲惫,可较刚才来说轻松许多。但也有些不安,怕她明天会拒绝。
“好,我明天中午之后时间都自由,听你安排。”
沈长风还想再说什么,她打断道:“沈医生,你早点休息吧。”
“你也是,”他躺下来,药起作用了,他要趁这会赶紧睡,叮嘱道:“女孩子不要熬夜。”“嗯,我知道了。晚安。”她轻声说道。陈忆安等他挂电话,他等陈忆安挂电话,末了,他攥着手机沉沉睡去。陈忆安把听筒使劲往耳朵上贴了贴,听见他呼吸均匀,轻叫了一声,没人答应,才挂了电话。该是有多累?
等觉察到彼此的好感,隔着他宠溺的语气,所以,沈医生,你到底要谈什么呢?
就这厨房昏暗的灯光写到了凌晨三点,才敲定发送键。起身把熬好的粥装进平常给笑笑带饭的大保温桶里,足够三个人份了都。挺沉,拧好后连电脑一起放进背包,回房洗漱。嗯,昨天刚洗的澡,还不脏。除了眼底有些发黑,其他都很正常。本来还小媳妇心态地想换身漂亮衣服,最终还是碍于新疆和a市的寒冷而作罢。
和衣睡了三个小时,就被助理敲门叫醒,带着睡眼惺忪的她和杨清去机场,离机场还有大概两百米,助理很抱歉地说:“只能送到这了,再往前就有狗仔和记者了。拍到了就麻烦了。”“啊,谢谢。”她一上车就开始迷糊,半梦半醒中回过神来,“到这儿就行了,我自己下去清醒清醒。”她嘟嘟囔囔,小心地背起包道别。“杨老师,我就先走了。”杨清略微抬起帽檐,“注意安全。”说完压低帽檐继续补眠。
她打开车门跳下去,一路走去机场,时不时向上掂一掂沉沉的大包。
一路兵荒马乱,终于在下午一点多到了a市,打了车直奔医院。出租车司机有些惊讶,“小姑娘,你身体不舒服?”风尘仆仆下了飞机不回家,先奔医院的人,少吧?
她没说话,反正衣服都还在酒店,随身带的东西也没有放回家的打算,心突突跳的厉害,直接去找他是唯一让她心安的办法,哪怕他没下手术,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好。
她咬紧唇,转机前特地涂的一点唇彩也被吃下去一块,二十多天没见,那种将要重逢的期待与紧张,漫过了全身,好像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见他,充斥着思念,可是又有些怕,他说要跟自己谈谈,谈什么呢?
上了七楼敲响科室三的门,杨念见是她,受惊了……
“你不是在新疆么?”昨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信号还那么差呢。
“回来了,我来找沈医生。”“找沈医生?牙又疼了?沈医生今天不看病人,他今天排了两台大手术。”杨念神经粗线条,昨天还兴致勃勃地拉着林初要讨论一下陈忆安与沈医生的猫腻,被林初制止了之后,又吃了那么多吃的,今天就忘了。
“没牙疼,是,私事。”她犹豫了一下,说。私事?杨念想起来昨天两个人的把戏。把她让进来,倒了水给她。“他上午八点到十二点一台手术,你来的不是时候,半个小时前刚又上手术去了。”她解释道,一边说一边打量她。
“怎么最近这么忙?”她喝了口水,平复心情。
“接了个项目,基金会和孤儿院的。一期送来这么多,从小基本上都是弃婴,拖到现在的情况有多严重你也能想到了。今天两台都是多科室联合的,先心病,唇腭裂,多脏器衰竭,每个科室的人都得随时守着,手术没彻底完成谁也不能先下。”所以才拖这么长时间。”叹了口气,她说:“我觉得这么几天,我都老了十岁。还得去病房看一圈,你跟我去么?”她不好把陈忆安一个人晾在这里。
陈忆安点头,她不想让自己闲下来,怕乱想,也决计无心写稿,跟着杨念去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