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忆安缩在被子里,依旧害羞着。虽然她写剧本,也写过吻戏,写过的时候。声音是别样的诱惑,神色也是那样的专注,眼神深情,蛊惑人心,陈忆安觉得她才是要把持不住的那个。
沈长风躺在地上没动,“也许我对家的定义,太过梦幻,曾经我以为那是一个完全不能实现的目标,直到遇见你,安安,我第一次,有那么强烈的冲动,想要有一个家,而我唯一的亲人,非你不可。”
“我十五岁那年,考上了a市最优秀的高中,我还记得那天,我兴高采烈地跑去学校,照相,留念,享受着所有人的艳羡与赞美,然后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家,我出门的时候,我爸我妈还都在,可回去的时候,就只剩我爸一个人了。我当时攥着那张红色的纸,问我爸,我妈呢?我想说,我考上最好的高中了,可是到最后也没能说出这个喜讯。”
“我知道他们一直吵架,一直不和,因为我父亲在外边有了别的女人,我妈受不了他的背叛,可他们始终顾及我,不肯迈出最后一步。直到那个女人怀了孕,生下了孩子,我妈还是跟他离了婚。明明是他先背叛的婚姻,可他为了那套房子,不肯放弃我的抚养权,一定要把我留在a市,他们一直瞒着我,一直瞒着,直到抚养权判给了我爸,我妈拿着不多的行李离开a市,都没有人给我一个交代,就只是留给了我一个陌生的家,陌生的继母,陌生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陌生的父亲。”
“他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我的志愿书上签了字,然后转身就去逗那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去玩了。那个暑假,我的同学们不停地和家人出去旅游,有邀请我的,有给我带礼物的,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就在那个,我呆了十五年,可是却陌生无比的房间里,呆了两个月。我不敢出门,出门就是继母冷漠的眼光,我不是她的孩子,而且还是会和她孩子抢夺宠爱的人,小婴儿才几个月,我是他哥哥,可是每当我靠近他,他总会朝我吐口水,我的父亲,也只会关注他一个人,再不过问我。每天晚上他们三个都会依偎着下去遛弯,我只能把窗帘紧紧拉上,不让自己去看他们。”
“再开了学,我毅然选择了住宿。从父亲那儿要过住宿的九百块费用的时候,继母一脸不满地看着我,我一个人,背着所有生活要用的东西,出了家门。没有人说要送我。没有人关心,我长这么大,是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面住宿。别的同学都是一大家子,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吵吵闹闹都来了,帮得上忙帮不上忙的也都涌了上来,只有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从小学到初中,我一直觉得,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优秀,他们就舍不得抛弃我,舍不得分开,我一直努力,讨好着所有人,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当他们真的不想在一起的时候,我反而是那个拖累。高中一周上六天课,唯一的休息日,我都用来打工了,给同学补课,替别人打字,费尽心思攒自己的生活费,学校食堂费用不低,我每天只吃两顿饭,花五块钱,早餐粥烧饼,午餐西红柿鸡蛋米饭,我吃了整整三年。起初他还打个电话,后来也就不再管我了。三年,我就回过一次家,就是高考报志愿那天,要家长签字。我才想起来,原来,我还是有家长的。”
“他看着我的志愿,不同意我报a大的医学院,他说弟弟上学费用太贵,他不能供我。我说这三年,你没有给过我一分钱,你没有权利要求我。来找你签字,只是因为你是我法律上的父亲。是的,他就只是我名义上的父亲,我不能原谅他抛弃我妈,疏远我,他不情愿地签了字。我的房间已经完全被弟弟占据了,东西被胡乱堆到一个箱子里,塞到了床底下,我把它们够出来,搬着自己最后的一点东西,走出了那个家。再也没有回去过。”
“我大二那年,母亲的好友寄了一封信给我,那时候,我父亲已经独自去了外省。他本来就没有什么钱,继母越发嫌弃他,带着孩子跟他离了婚,他也从此杳无音信。母亲的好友从我班主任那里,才打听到了我的消息,告诉我,我母亲已经过世。她在三年前查出患有癌症,独自一个人,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孤单,这世上,真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父亲不要我,我至少还有一个远方的念想,我的母亲,她还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可是现在,她也走了。而作为她的儿子,在她忍受病痛折磨的时候我不仅没陪在她身边,反而连她的死讯都是好久之后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感情,我怨了她那么多年,想了她那么多年,也后悔了那么多年。”
“我翘了三天的课,在寝室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温远就是那时候了解我家的事情的,他对我说,你的身世固然值得同情,可这不是你颓废的理由。总有一天,你也会有一个家庭,也会有爱人,你能做的,就是不要重蹈你父母的覆辙。他把我从床上拽起来,狠狠打了我一拳,问我,医学院的课那么紧,我再逃避下去,还有退路么?的确,我没有退路。我选择了这个我热爱的职业,选择了这个我赖以谋生的道路,只这一次,再也经不起重来。我以最优异的成绩,签到了b院,在这里一路走到现在,那些年让我坚持下去的所有动力,就是温远的那句话,他说我以后,也会有一个家,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家,而我必须为了它去奋斗,为了我未来的爱人。”
是的,他这将近一个月,一直不肯跟她说话,更多的,是怕暴露了自己的恐惧,那场景太像十几年以前了,他兴高采烈地回去,却已是人走茶凉,生命中最亲近的亲人,,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搬得一点东西都没有剩下,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连个念想都没有。那种浑身被抽空了,却无处诉说的无力之感,他再也难以承受一次。
他翻个身,打开床头柜下面的柜子,抱出一个大大的盒子来,“安安,这是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你。”
陈忆安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把他最痛苦的回忆说出来,她知道他内心深处一定有一段难以回首的过去,她甚至想过,他不说,她也就一辈子不问。在满足自己好奇心和维护他之间,她绝对会选择让他永远忘记那段回忆,不要再想起。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需要同情,她也不想让他看到她的心疼,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说:“找着我算你幸运,钱什么的我也不会理,你自己弄吧。”
沈长风抱着盒子没动,半晌,说:“那就以后再说吧。”
陈忆安继续在被子里哼哼,沈长风把箱子放回去,拍着被子说:“安安,让我看看你。”
她不理他。
“安安?”他语气满是着急和疲惫,想掀被子,可是她紧紧压着被子的边缘。
“不要理你。你是坏蛋。”让我担心这么久,才不要那么轻易就让你给拿下。
沈长风没办法,靠着床边坐着,隔着被子给她顺毛。突然觉得被子掀开一个小角,他一低头,一双晶亮亮的眼睛在缝隙里闪烁着,末了,陈忆安咬着牙问:“沈医生,你家,有没有卫生巾?”
沈长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也有些红,腾的从地上弹起来,“没有。”一边说一边找外套,“你来例假了?”
你可不可以别说这么直白,陈忆安觉得自己这辈子的人都丢尽了,喝了酒耍酒疯,在男朋友家过夜……来例假。
她坐起来要下床,沈长风抓住她四处捞拖鞋的手,“肚子痛不痛?去床上躺着,我去给你买。”
“不要。”她讪讪地说,“会弄脏床单的。”
“弄脏了我洗。”他摸着她手冰凉,把她往回推,“听话。”他哄道。
可陈忆安满心好丢人,被他推急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捶了他一拳,“你,你去商场买这么大一头熊,都不知道买点那个的么?”
沈长风委屈,我又不了解,他攥着她的手,搓了搓,跟她解释:“我那天回家,正好见一对情侣,女的拖着男的进去就买了玩偶,那个女孩还说男生要追女生,就要送玩偶,她,她也没说还要买卫生巾啊。”
陈忆安彻底炸了,哪个女孩会在大街上跟男朋友说,你追我先去买卫生巾的!她觉得彻底不能面对沈长风了,掀开被子盖上,“你快走吧。”你让我干啥都行,只要别再看着我!她想。
沈长风把被子角都给她掖好,套上衣服就往外跑,鞋都蹬上了转身又跑回来,扒着门,“安安,买哪种?”陈忆安现在只希望一道雷下来劈死自己,她别过头,“随便随便,每种都买一包吧。”她不好直白地跟他讲什么日用夜用加长版,什么网面棉的,反正自己也不挑,怎么着也都行。
说完觉得不对劲,照沈长风的性子怕是得所有牌子各种类型都买回来,刚想要再说话,门砰地一声撞上了。陈忆安彻底蔫了,哪儿都疼,什么姿势都不舒服,又在床上贴饼子。
沈长风这回难得没犯蠢,就买了一个牌子回来,她在厕所鼓捣好自己之后,觉得头晕的彻底要起不来了,挪着回了屋。沈长风正在屋里踱着步,见她回来了,赶忙迎上去。
陈忆安摆摆手,“你今天晚上别跟我说话了。太丢人了,我得消化消化才能正常面对你。”她脸色有着不正常的绯红,说话有气无力的,唇色也很不正常,没再看他,趴回床上去,紧皱着眉头。
他蹲到床边,去试她额头的温度,酒精发出来了,额头烫的吓人。她不让他动,他也就不好多做什么。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折腾了快二十分钟,她睁开眼,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带着点哭腔,“沈医生,有没有吃了可以让我睡着的药?好难受。”
她语气实在太可怜了,沈长风觉得一直悬着的心揪得自己生疼,恨不得自己替她疼。
“只有止痛药和胃药,你吃点胃药吧。”喝那么多酒。
她摇头,忿忿地说:“亏你还是医生,怎么这么没用。”
“我是牙医。”他无奈。拿起床头柜上的小纸片,“我下楼给你买了颗粒的胃药,看着有点大,切成四块了,你应该能咽下去,把药吃了再睡?”他跟她商量。
“痛苦乘四。”她哀怨地低喃。
“对不起。”他抚着她的头发,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喝那么多酒。等回头上班,一定不能饶了那群瞎起哄的混小子们。沈长风托着药片等她,最后她实在不想再折腾了,点了头。他立马出去兑水。端着水回来坐在床边,揽着她,跟哄小孩似的讲道理。
她眼里蒙着一层水汽,眼圈红红的,靠在他怀里讨价还价:“沈医生,你觉得我吃一半,会怎么样?”
“一次两粒,一天两次。”他揉揉眉心,“我已经给你减了量了安安。”不能再减了,再减跟不吃没什么两样了。
“噢,那吃一下亲一口好了。嗯,就这么定了。”说完,趁沈长风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一小块一小块地吃了下去。真的是吃一块,仰头亲他一口,下巴,脸颊,鼻尖,软软的唇瓣,吃尽了沈医生的豆腐。到最后,沈长风脸都有些泛红。
吃了药也没用,这是她唯一的感觉,但至少心理上有点安慰。沈长风没再撒手,侧着身子,把她往上托了托,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上,给她揉肚子。她换了睡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的力度,一点一点在整个腹部蔓延开来,原本凉飕飕的小腹也渐渐暖和起来,沈长风见她紧皱的眉渐渐舒展,关了床头的灯,自己也进了被子,靠在床头,一只胳膊支着身子,一只手给她继续揉着。
陈忆安第二天醒的时候,就见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侧着身,一只手撑着下巴,头一顿一顿地打盹,一只手还搂着她,她微微一动,他立刻就醒了。几乎一夜未眠,眼底都透着困顿,嗓音有点哑,“醒了?还难受不难受?”一边说,一边伸手去触她的额头,被子只盖到陈忆安脖子处,他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冻了一夜,手也冰凉,觉察到她被自己冻到了,他睡眼惺忪地眨眨眼,收回手,攥成拳。掌心还暖和点。
陈忆安往上挪了挪,头枕在他支着的胳膊形成的空隙里,他微微低下头,注视着她的小动作,然后把手放下来,让她枕上去。被子是覆盖一整张床的,又大又沉。陈忆安使劲再使劲,把被子拽上去,盖住他冻着的胳膊和肩膀。
沈长风觉得一股暖风扑过来,是她暖了一夜的被子。她不安分地起身,想要把被子再往他那边挪一点,搭住他的后背,他躺下去,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
“饿不饿?”昨天都吐光了,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肯定烧得难受。
她点头,想了想,“你去做?”
沈长风摇头,他不会做饭。倒是可以下楼去给她买点。
提到做饭,陈忆安的意识渐渐回归,好像笑笑今天是要来,她猛地就要起身,沈长风把她拽回去,“别起太猛。小心头晕。”
“不是,笑笑说是今天要来,我看她定的几点来。”
沈长风伸手拽过她的外套,掏出手机,果然有一个短信。
“我今天晚上去找你,你和你家沈医生给我准备好了,好酒好菜伺候着,过不了我这关,别想见岳父岳母。”
沈长风一偏头,就看见笑笑的短信,“她晚上来?”
“嗯。”陈忆安说,“看样子是让我给她做饭。”现在还有点晕,到了晚上,应该就能好了吧?正算计着,瞥见手机上方时间显示,都八点多了,她手一抖,“快快,沈医生,你上班迟到了。”这都八点了,怎么还在这儿跟她耗呢?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你别不吃。”她又恢复了常态,各种操心。沈长风眯着眼,把她再按回去。
“我请了假,让王医生帮忙代班,杨念今天也不去了,你别操心了。”
“请,请假?”她有些回不过神来,“医院工作那么忙,你能请下假来?”他每天忙成那样,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的,怎么可能请下一整天的假来?
“咳,以前给他们代了不少班,现在也该往回讨讨了。”沈长风一脸傲娇,一副我有女朋友我要在家陪着她单身狗你们去替我上班的感觉。
“而且今天要见笑笑,我得随时候着她,她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去见她。早见完我好早把你要过来。”他说的坦荡荡。
陈忆安觉得最近自己抗雷能力强了很多,可还是被他直白的话吓到了。沈长风看着她飘忽的小眼神,有些好笑。
他起身,把被子掖好,摸摸她的头,“我去给你下点面条,你再睡会儿。不用起太早。”他也就会下个面条了。
他知道她喜欢吃西红柿鸡蛋面,打了西红柿鸡蛋的卤,把剩的面条都煮进去,拌好了端着两碗进去。陈忆安上了趟厕所回来,就闻见浓郁的香气,觉得肚子咕咕叫。他把面条放到客房的桌子上,给她拿了件外套让她披上。陈忆安早就习惯穿他的衣服了,大大咧咧地一披就奔着面条去了。看到面条的时候,拉凳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抬头看他,想说什么,没有说。
“你不是喜欢吃西红柿鸡蛋面么?我也就只会做这个了。”他搅了搅两人面前的面,热气腾上来。他把筷子递给她,“快趁热吃。”说着自己低头先尝了一口,嗯,不咸不淡,做的还挺成功。
陈忆安拿着筷子看他,犹豫半晌,问:“你不是吃了三年的西红柿鸡蛋么?”怎么还吃。前一阵子做了他也不怎么吃的。
他埋头吃着,点点头,咬断面条,不经意地说:“你喜欢吃我可以再吃一辈子。”
陈忆安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低下头大口吃着面条,把脸埋在水汽后面,掩饰着忍也忍不住掉下来的眼泪。总会有一个人,为了你的喜好,放弃原有的偏见,接受原本不能接受的事情,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如果不是你发现,他也许永远都不会说。而彼此之间的爱,就是慢慢磨合,互相融合,最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难以言说,谁让步更多,谁付出更多。就好像盖房子一样,你一砖我一瓦,慢慢也就堆砌起来了。
沈长风听着声音不对,放下筷子转头,她一边吃,眼泪一边往碗里掉。
“怎么了?不合胃口?”他早忘了刚才说什么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以为自己又惹到她了。
陈忆安把头埋得更深了,呼噜呼噜毫无形象地吃着,摇头。不能说话,一说话铁定就压不住了。
“你摇头,是不好吃还是没有不合胃口?”他看见她嚼完一口,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
果然是哭了。
猜想验证了,他倒是有些慌了,伸手扯了纸巾给她擦眼泪。
为什么呀?好歹给个信号啊。您老人家这说哭就哭,我心里跟坐过山车一样。他揉了揉眉心。
“安安,怎么了?跟我说。”
“你不是,不是不喜欢吃西红柿鸡蛋的么。”果然,一说话就憋不住了开始抽泣。身子前倾,凑着钻进他怀里,手搂着他劲瘦的腰。沈长风把这话消化了消化,明白过来了。
“傻丫头。”他轻叹。“其实这菜挺好的。”他安慰她,“很多年没吃,也怪想的。”他轻轻拍拍她的背,凑到她耳边,“相信我,安安,我能撑起咱们的家。”
过去的一切都已成为历史,再痛苦再难以回首,也不会影响到他,不会打倒他。现在这个叫沈长风的男人只有你,安安,他在心里说。他承认自己没有太大抱负,只想要保护好这个他爱的小女孩,不让她忧,不让她哭,免受动荡,一世安好。她不开心了,他放下身段卖萌;她遭到误解了,他提供宽阔的胸膛。只要她好,只要她像原来一样对着自己笑,其他的,一切的一切都不算事儿。
陈忆安渐渐缓下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其实我平时不这样的。”她说,也不知道这两天怎么了,动不动就想哭一鼻子。
他语气带笑,“没事。我哄。”
吃完饭,他烧上水去刷碗,然后给她沏了杯红糖水,陈忆安原来顾及牙齿,很少吃甜的,后来补了牙之后,总有一种反正不太完美,干脆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沈长风起初没感觉到,后来才发现她其实挺喜欢吃甜的的,尤其是跟他在一起之后,有他这个牙医二十四小时候着,牙疼也不怕的样子,她也不怎么讲究少吃甜食了。
她吹着热气,喝完了红糖水。就被他拎去刷牙。陈忆安刷了二十多年的牙,还是第一次在牙医全程监视下完成这一日常活动,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看他满意了,她才漱口,躺回床上接着睡。沈长风洗漱完之后,冲了个澡,也钻进被窝。前一阵子赌气,天天累得半死,昨天又守了她一晚上,困得头都有些疼。
陈忆安半梦半醒间,就觉得一双手环上她腰间,下意识地揉了揉她的小腹,然后头动了动,抵在她肩上,压下去,安静了。
下午陈忆安醒的时候,他还睡着。她睡觉喜欢蜷着身子,他抱着她,身子也微微蜷起。她特别喜欢看他睡觉的样子,神色柔和,像小孩子一样满足、毫无戒备。他的气息就吹在她脖颈间,有些热,她小心地挣开,他立刻就醒了,眯着眼,疑惑地看着她,努力想让自己从睡梦中醒来。
“你接着睡。”她跪坐在床上,把被子给他盖好,见他要醒的样子,赶忙说,“我出去买点菜准备准备,到点了叫你。别着急,多睡会。”
她知道他最近有多忙,杨念每天跟她诉苦诉的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可能怎么办呢?隔那么远,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担心。手指轻轻滑过他眼底的青黑色,弯腰趁他睡觉,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吃完豆腐,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捂着脸下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