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目睽睽之下,梁梁扶着墙壁捂着肚子狂笑着,直到满房子的半大孩子都抄起了放在墙边的武器围拢了过来,梁梁这才挣扎着止住了笑声,朝着还站在桌子上发楞的静官摆摆手,喘息着笑道:“你先下来吧,站在那上面,你不觉得你更可笑了么?”
站在了桌子上的静官愣怔了片刻,这才尴尬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朝着围在了梁梁身边的那些半大孩子低喝道:“能从十几个人的围攻中迅速逃出来,还能跟在我们身后找到我们藏身的地方,就凭这几点看来,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站在了明亮的灯光之下,梁梁终于可以仔细地看清楚静官的样子。虽说静官的身材看起来像是个半大孩子,但从额头的细微皱纹和眼神中的老练意味看来,静官也应该是有二三十岁的年纪了。
看着不断打量着自己的梁梁,静官依旧是一下接一下地吸溜着鼻涕,虽然满脸都是满不在乎的神情,但那双狡猾的小绿豆眼睛却始终四处乱转着,揣摩着梁梁的来意。
静默了片刻,还是静官先沉不住气,有些不安地朝着梁梁低声问道:“你还想怎么样?我们看错了人、冒犯了你,可是你也伤了我和我的兄弟,也算是两不相欠。俗话说,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你既然。。。。。。。”
脸上依旧残留着浓厚的笑意,梁梁顺手从后腰上抽出了三把明晃晃的刀,慢慢放在了静官身边的桌子上,这才朝着满眼警惕神色的静官低声说道:“吃饭家伙都不要了么?真是看不出来,一个好厨子除了能用厨刀做菜之外,还能拿着厨刀打劫?这些半大孩子,你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干嘛不教他们做饭,反倒教他们在黑街陋巷中抢劫?我说你那厨师究竟是主业还是副业啊?”
不等静官开口,几个退到了静官身后的半大孩子猛地跳了起来,其中一个额头上有着一块明显的三角形伤疤的半大孩子狠狠地挥舞着手中的一把斩骨刀,气势汹汹地朝着梁梁嚷道:“老子们学厨师还是学劫道,关你妈屁事啊?老子们爱跟着谁混就跟着谁混,轮得到你在老子们的地盘上指手画脚么?老大,不用顾及我们,大家一起上就是了,就不信这王八羔子是铁打的!”
胡乱的叫嚷声中,面对面站着的静官和梁梁反倒是显得相当的平静。梁梁的脸上依旧是一副探究内情的模样,而静官也还是一下接一下地吸溜着鼻涕,两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听那些高门大嗓的叫嚷声。
直到身后的几个半大孩子再次朝着梁梁的身前蠢蠢欲动,吸溜着鼻涕的静官才朝着几个半大孩子挥挥手,制止了他们的妄动。
乱转着一双绿豆眼,静官轻轻地朝着阳台外指了指:“出去聊聊?我知道你追到我这里,应该不止是想知道,我究竟是个厨子,还是个夜半行劫的混混吧?”
梁梁微微点头:“出去聊聊的好,这里的确是吵闹了些。”
关上了身后的阳台门,两个方才还打得热火朝天的男人并肩站在了一起。
夜色之中,似乎每个窗户后都有一双眼睛静静地观察着陷入了熟睡的城市,又似乎每扇窗户后都已经进入了深沉的睡梦中,根本没有人愿意理会窗户外发生的一切。
响亮地吸溜了一下鼻涕,静官有些犹豫地看看身边的梁梁:“你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过是个想在晚上发点小财的混混,而那些半大孩子根本就是闲着没事,才跟着我瞎胡闹的,对你根本就不构成任何的威胁。如果你觉得我们对你的袭击冒犯了你,那么我。。。。。。”
梁梁微微地摆摆手,嘴角边挂上了一丝淡淡的晒笑:“还装什么?你应该知道我对你说的那些斗兽场中的怪物感兴趣。他们从哪里来的?谁送他们进了斗兽场?我还想知道,那些怪物是不是要一直在斗兽场中参与角斗,直到他们死亡?”
静官有些为难地抓抓一头火红色的乱发:“不知道!我们这样的小厨师根本就没法子知道这些事情的,每天我们的活动范围也就是从斗兽场的后门走到厨房,最多就是在前面的招待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忙把做好的食物送到角斗赛场旁的那扇小门边而已。在斗兽场干活,最好不要有任何好奇心。否则的话,会倒霉的!”
看了看认真倾听着自己说话的梁梁,静官难得地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条脏兮兮的手绢,使劲擤了擤那两条鼻下青龙,这才使劲喘了口气:“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喜欢打听这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事情?你不会真的是那种。。。。。。”
闷闷地摇摇头,梁梁皱起眉头岔开了静官的话头:“那些半大孩子呢?他们怎么回事?你利用他们为你赚外快?”
两条青龙再次从静官的鼻孔中垂落下来,这让静官刚刚还显得清晰的声音重新变得浑浊,就像是从地洞中发出的声音一般,显得沉重而又空洞:“那些孩子么?一帮子无家可归的小鬼而已,他们都是从其他的城市流浪到了这里。有的是因为家庭的原因,还有的是因为遭受到了一些他们对谁都不愿提起的变故。刚刚撞见这些小子的时候,他们正好被另外一帮子小混混拦在了小巷中暴揍,就因为他们是一群从异地来到这个城市的流浪儿。我当时也是犯神经,也就伸手帮了他们一把,谁知道这帮子小鬼居然就这么赖上了我。你说我一个厨子,还是一青春年少的单身汉,我居然提前就进入了长辈的角色,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这大半年的时间,我是又当爹又当妈,我一把屎一把尿,一口水一口饭的养活他们,我那个冤屈啊。。。。。。”
也不管自己那形象怎么看怎么不像个良善之辈,静官就那么唱做俱佳地喊起了撞天屈,也不管身边的梁梁早被恶心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现在的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逃离这个充满了危险的城市,但没有身份和足够的钱,即使是勉强逃离了城市的范围,恐怕也难以在随后到来的搜捕中幸免遇难了。
既然那个所谓的斗兽场中专门招待那些高官显贵,那么相对来说也就不会有搜捕自己的人前去打扰,至少是不敢大张旗鼓的进行搜查。如果能够在这个斗兽场中暂时藏匿上一段时间,或许还能逃离即将到来的搜索和抓捕,至少也能有个转圜思路的余地,不至于像是丧家之犬一般地疲于奔命吧?
微微咳嗽一声,梁梁打断了正在口沫横飞诉苦忆当年的静官:“帮我做件事如何?我想去斗兽场看看稀奇,能不能帮我混进斗兽场?”
正说得来劲的静官猛地一个愣怔,险些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趴在了阳台上拼命咳嗽了好一会,静官才转头看着满脸平静的梁梁:“我说你是不是想找死啊?你究竟是那些吃多了没事情干专门抓新闻的记者,还是买命楼中养着的杀手,想要在斗兽场中刺杀你的目标?进了斗兽场捣乱的人,几乎全都被扔进了地下室的另一个最吸引人的地方了。那地方提供仿古消遣,人和人、人和野兽的搏斗,从来都没有人能活着离开那个地方的!再说了,你以为斗兽场是你们家门口的菜市场,是你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地方?”
面对这静官的再次惊诧,梁梁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一个怎么看怎么像是走邪门歪道的厨子,能够在斗兽场这样的地方呆下去,甚至还能训练那些半大孩子用配合严密的招式杀人,怎么说也不可能是善男信女了。
微笑着拍拍静官的肩膀,梁梁和声打断了静官的唠叨:“那么,你当时是怎么进去的?如果你不想我告发你今天晚上做的事情,那么你最好抓紧时间想想,究竟该怎么帮我在斗兽场中找到个容身的地方?天都快亮了,我们今天都很累,你这里应该有个合适我们休息的地方吧?还有你身上的伤,应该不要紧的?”
看着梁梁眼睛里那隐含的威胁意味,静官猛地吸溜了一下垂到了嘴唇边的鼻涕:“没门!就你这个样子,铁定是想钻进斗兽场躲灾的混混,说不定连合法的身份都没有。说不定明天早上,全城的警察都会出动搜捕你的,你别想威胁我,老子天生就是一副毛驴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他妈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大爷我不吃你这套!”
梁梁的脸上依旧是平静安详的神色,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个胁迫别人做事的模样,但眼神和话语中却是隐含着浓厚的威胁:“你不在乎?那么这些半大孩子呢?没有了你的帮助,他们只消几天时间就该被另外的混混打死在街头!就像你说的,我没合法身份,警察或许真的会在明天天亮后满世界抓捕我,你怎么就不想想,一旦我被抓住,我会不会在意关押我的牢房中,多几个半大孩子来和我做伴?这是一笔交易,你不得不做的交易。在天亮之前,想出个让我走进斗兽场的方法,否则。。。。。。”
扔下了目瞪口呆的静官,梁梁转身拉开了阳台上的那扇淡薄的小门,施施然走进了房间中,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房间里最舒适的那张椅子上,微微地闭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