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扔下手里的包袱,走到床边,北冥易还在睡,睡的还算安稳,但是脸颊塌陷,眼底乌黑,还是让叶诗诗不断皱眉,她站在原地看了看这四周,虽然北冥易是囚徒的身份,但宋军恐怕忌惮北冥易的身份,并没有亏待于他,让他住在这么大的房子中,并且门窗都没有封死,空气还好,阳光普照,更有利于他养好伤势。
她急于知道他到底伤在哪里,又担心碰醒了他,便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去,轻轻掀开他的被子,刚刚看到胸口殷红一片,眼前一花,只觉得手腕猛然传来刺痛,惊了她一跳。
“啊!”
她情不自禁叫出了声,后退一步,才看到北冥易正瞪着眼睛瞅着她,但也只是一瞬间,见到是她,眼神又渐渐缓和下来,立马松开掐住她的手。
叶诗诗没想到他伤的这样重还有如此大的力气,眼神也很犀利,不见萎靡,这样还好,让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渐渐看清眼前之人,北冥易皱起眉头,他一直是这副样子。
“你怎么来了?北冥钦放你出来了?”
叶诗诗淡淡的摇摇头,坐下身,将他的双手放在被子里,又转身去倒了一杯水,边做这些边道。
“是四嫂将我救出来,是我自己想来寻你,你可不许怪四嫂。”
北冥易转过头,轻轻闭上眼睛,叹口气道。
“我知道是你的主意,四嫂绝不会蠢到让你自投罗网。”
叶诗诗知道他这句话是何意,但是不管他怎么说,反正她现在已经进来了,想要出去根本不可能,他也拿她没有办法。
她本来想问问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但见北冥易似乎有些疲累,便安抚他几句,见他渐渐闭上眼睛,转身去收拾地上的绷带,还有很多瓶瓶罐罐的药罐子。
好在门口的侍卫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出入还算是方便,只要打个招呼,说一声自己要去做什么,门口的侍卫派一个跟着她,也就去了。
她打了一盆热水进来,洗了毛巾,正巧这时候北冥易也醒了过来,她轻轻的扶起他,慢慢给他擦了手脸。
北冥易一直闭着眼睛,偶尔说上一句话,也是十分吃力的样子。
“无悔可好?”
北冥易问起儿子的时候表情竟然十分的柔和,叶诗诗知道无悔的存在根本瞒不住北冥易,但是他在这之间从来没有问过,她也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如今他这样突然问出来,她也没兴趣再演戏,只是眼皮动了动,平静的道。
“五哥在教他拳脚功夫,有五哥照顾他,你放心。”
北冥易忽然失笑一声,自嘲道:“叶丹海……好一个叶丹海……”
叶诗诗知道北冥易还在介怀叶丹海上次险些杀了他的事情,她不欲再提起这件事,便摸了摸北冥易下巴上青色的胡茬,道。
“我给你刮刮胡子吧。”
北冥易并没有说话,叶诗诗将他轻轻放下来,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门外走进来一个侍卫,提起钢枪,貌似还很恭敬。
叶诗诗冷然道:“有刮胡刀吗?拿进来一把。”
侍卫笑了笑,看了北冥易一眼道:“这里是宋庄,并不是军营,属下又不能随身带着刮胡刀,这眼下夫人让属下去哪里去找?”
叶诗诗皱起眉头,声音严厉起来:“就给我一把刮胡刀,难道我能用它冲出去吗?”
侍卫十分为难的支吾半天:“这……夫人,您别为难属下……”
“诗诗。”
忽然听到床铺那里传来北冥易微弱的声音,叶诗诗恨然的咬着嘴唇看了侍卫一眼,转身走到床边,轻手扶起北冥易,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看着向来英明神武,盖世英雄一般的北冥易,现如今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叶诗诗心中的苦涩就如同刚剥开的苦瓜,苦的让人皱眉。
不容她多想,北冥易靠在她胸前,气息虽然不足,但语气却仍是让人能感受到他七将军的威严。
“他们不会给你刀的,就连剪子,他们也不会让你碰一下。”
叶诗诗紧紧皱着眉头,软禁的这样严实,如何才能解脱?她想不到多么好的办法,为今之计只有好好照顾北冥易,只要他好起来,她就什么都不再害怕。
叶诗诗计算着日子过,但是就算她再计算,时间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她与北冥易一直被关在这里,与世隔绝,外界的所有消息都传不进来,一切都平静的让人昏昏欲睡,但是这种平静却建立在心事之上,这一段日子任何事情都没发生,但是叶诗诗睡的并不好,因为照顾北冥易,更因为心中惦记着未来的事情。
经过叶诗诗的照顾,不到半个月,北冥易便可以勉强下地走路,胸口那一箭射的正巧,不偏不倚,离上一次中间的伤口只有一拇指远,北冥易还会给叶诗诗找些乐子,哭笑不得的说。
“这块肉可真是吃了大苦了,这些箭头儿就瞅准它了!”
叶诗诗应景一笑,也算是两人这段日子的苦中作乐,但是叶诗诗笑过之后,在北冥易看不见的角落,又会叹一口气,他以为她想不到吗?因为那块肉连着心脏,这两箭,都想要了他的命啊!
想到未来,叶诗诗总会出神,紧接着就是叹气。
夜晚,北冥易睡在叶诗诗身边,又给她讲了些两人分别之后的遭遇,但是在他嘴里说出来的故事,除了士兵们的糗事,就是看到路边村庄忍受军阀纷争的苦难,朝廷坐视不管,就是在等,等三路军阀渐渐合并,以便日后一网打尽。
他对她说这些,也是因为他身边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叶诗诗趴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勾着嘴角,或许是最近一段日子太过疲惫,竟然睡了过去。
梦里的世界总是时而充满憧憬,时而充满危险,在一片混沌天际,她不断奔跑,却总是跑不动脚步,身后不断传来厮杀声音,不断有人惨叫,有人大喊,一个刺耳的声音“嗡”的一声轰进脑袋。
“北冥易死了……”
她又拼命往回跑,眼前忽然出现北冥易头破血流的面孔,瞪着一双疼惜的眼睛,对死亡充满了未知,对她充满了留恋,他在哭,他不想死,他还这么年轻。她不断向他跑过去,却越来越远,她不断哭喊,希望得到他的回应,但是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她,渐行渐远。
“诗诗?醒醒,醒醒。”
忽然被人摇晃两下肩膀,叶诗诗猛然提起一口气,清醒过来,双眸渐渐聚拢在一个人影身上。
看到她清醒过来,北冥易又吃力的倒回床上,躺好,深吸一口气,就像是刚才的用力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
叶诗诗定了定神,清醒了一下大脑,不敢再去回想刚才梦里的情景,走下地来,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她稍微整理了下衣服,敲门出去打水,给北冥易洗漱。
这冬日里的井水异常刺骨,可北冥易却坚持要用冷水擦洗,不要叶诗诗烧水,擦洗之后还会让她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浸泡在冰水里,拎出衣服之后,带着冰水就给他穿在身上,叶诗诗很是不理解,每次都会皱着眉头问他冷不冷。
北冥易闭着眼睛,紧紧握起拳头,全身已经冻的发白,却已经锻炼的很耐冻,丝毫没有大哆嗦,这让叶诗诗想起了上辈子的冬泳,北冥易这样锻炼自己,跟冬泳比可差得远了,既然别人能冬泳,她也不必太担心他的身体。
这一日依然照常,叶诗诗打回冷水,已经入了深冬,这井水凉寒的冒白气,叶诗诗的手只是握在水桶木柄上,竟然也被冻的通红。
进了屋,两边的侍卫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对于他们夫妻每日都进行的冰水洗漱已经习惯了。
“起来,可以走动吗?”
叶诗诗轻轻扶起北冥易,破天荒的,北冥易今日稍稍能活动一下胳膊,平日里只是动动腿就很不错了。
叶诗诗高兴,乐呵呵的扶着他走到水盆边,帮他将上衣褪下来,擦洗身子,然后又将他的衣服扔进水盆里,浸泡的就像冻上了一层薄冰一般,才拿出来穿在北冥易的身上,北冥易轻轻吸了一口气,紧紧咬起牙关,很显然,今儿的水果然是比平时冷的多。
叶诗诗挽起衣袖,准备洗脸,却听到身后传来北冥易低沉的声音。
“今儿的水太冷了,对女人的身子不好,你去烧水洗吧。”
叶诗诗正低着上身俯看水盆,冰水荡漾起来,北冥易的倒影就映在这冰冷的井水里,连他的表情都变得冰冷起来,叶诗诗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直起身子,答了一句道。
“确实很冷,也该烧水了。”
叶诗诗端起水盆走到门外,门口的侍卫这时才有了动作,横起双手拦住她,叶诗诗站定,抬头看着左边的侍卫,平静的道。
“冬日里叫女人家用冷水洗漱,不太好吧。”
侍卫向外面看了看,冷冰冰的道。
“这里并无柴禾,你去哪里烧水。”
叶诗诗哦了一声,忽然想起来,道:“我见屋后有些干草,或许可以用得上,后院高墙林立,我跑不出去。”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又转头看向屋里的北冥易,北冥易正在屋里做一些复健康复的运动,只见他单手拿起盘子里的橘子,在手里捏了捏,试了试力道,然后猛然砸向挂在墙上的壁画,其他人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个橘子应声碎成汁水,壁画上竟然砸出来个洞。
叶诗诗转身看了眼北冥易,勾起嘴角,她的努力果真没有白费。
两个侍卫又对视了一眼,很明显,他们感觉到了北冥易的威胁,现在他已经有了恢复,就算是还没有完全康复,两个侍卫自问也是无力去抵抗北冥易,这种时候看住北冥易才是真格的,叶诗诗并无甚威胁。
两人齐齐选择放下手臂,叶诗诗得以走出门去,眼角不由自主朝大门口扫了一眼,依旧把手森严。
她绕到屋后去,果真见到了一小堆干草,宋庄里的人担心这附近发生火灾,很干脆的将整个后院铲平,寸草不生,他们在担心什么,北冥易和叶诗诗只要动动脚趾头便能想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