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该如何去保护这个女人,她生性聪明,却似乎并不想用这种聪明去害别人,虽然有放人之心,但架不住心肠柔软,小秋雁的存在是一个祸害,她瞒得住四少夫人,瞒得住叶诗诗,却没办法瞒住他。
他刚刚用兔子的血试探小秋雁,她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如叶诗诗一般冷傲的人,尽管强撑,那双眼睛也并不敢落在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上,而小秋雁的那种淡定与习以为常,才是让他最担心的,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四人又行进了半个月,终于看到了颍川的城墙,叶诗诗有些不安起来,不知为何,或许是近乡情怯,也或许是激动,越是不安,她表现的越是镇定,她本就是安静的性子,倒是看不大出来,四少夫人也是十分的高兴,但这种高兴完全建立在成功到达颍川上,对于北冥易这个人,她现在都搞不清楚是什么感觉,索性就先不去想。
倒是小秋雁,看不出什么情绪,按照叶诗诗的推测,她该是老早就提前进城才对,可是一直到马车已经停在了城墙外的小村子里,小秋雁仍是一脸的镇定,最近倒是时常消失,神出鬼没起来。
郑白羽脸色更加阴沉起来,但是时而又露出顽皮的模样,一如当年的白兰公子,让叶诗诗一阵阵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喜还是忧。
似乎所有人都有心事,小秋雁的行踪渐渐鲜有人问津。
“今晚现在这里休息一夜,我进城去打探一下。”
郑白羽收拾了马车,将四少夫人与叶诗诗送进农家院子里,便打算要出门,叶诗诗一把拉住他道。
“小秋雁呢?”
郑白羽向院子外面瞧了瞧,并没有看到小秋雁的身影,这里已经布置了他的人马,不怕小秋雁胡来,可能这个疯子提前进城打探北冥易的消息去了,这样想着,他轻轻拍了拍叶诗诗的手背,柔声道。
“无事,估计她也是这几日憋坏了,出去走走,你们先进去休息,我尽快回来。”
叶诗诗咬了咬下唇,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厉害,但是郑白羽一脸的笃定,她也不便多问什么,看了四少夫人一眼,便也只能点点头,跟着四少夫人走向屋子。
只听郑白羽在两人身后对农院的主人道。
“大爷大娘,照顾着些,这些你们收着,不成敬意。”
然后又听他吩咐手下的人:“不放进一只苍蝇,否则提头来见我!”
“是!”
这一声儿之后,只听吱嘎一声,叶诗诗才缓过神来,四少夫人已经把门关上,两人相扶着走到床边坐下,屋里早早的就备下炭炉与暖手炉,两人走进门便感觉到了暖意,浑身舒服起来。
四少夫人倒在床上,深吸口气道。
“折腾了一趟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这样一种活法儿。”
叶诗诗知道四少夫人从小生活在贵族,并没有经历过这种生活,而她经历的那些虽然没有老百姓的生活那般贫穷,却没有平民的快乐,到底孰喜孰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看法罢了。
她笑了笑道:“想俊儿吗?府里现在如何了?”
四少夫人本来勾起的嘴角慢慢放了下来,叶诗诗顿时觉得自己问错了话,她并没有带过无悔,在很多个夜晚她也是十分的想念,更别提当儿子是心头肉的四少夫人。
“四嫂,我……”
她还没有说完,四少夫人忽然轻笑一声道:“无妨,俊儿有大姨太带着,大姨太的付儿一直躺在床上,有俊儿在她身边跑来跑去,也能解解闷。”
叶诗诗有些意外,四少夫人竟然放心的将俊儿交给大姨太去看管,难道她离开北冥府的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府里的人际关系竟然和睦到这种地步?
似乎看出她的担心,四少夫人笑了笑道:“大姨太是个好人,当初她受指使要给你下药,不是也没有下手?”
她提起这个,叶诗诗就觉得十分好笑了,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笑道。
“她那时候手抖的不像话,若不是她的小动作给了我警告,我或许那天真的一命呜呼了。”
四少夫人笑了笑,两人渐渐聊了起来,北冥府这么长时间里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府里的女人也经历了很多,能和睦一些也算是正常,忽然听四少夫人提到一个人,叶诗诗才猛然想起她来。
“吉庆?她怎么样了?”
“她啊,她一不小心就被软禁在了府里小半年,整日的大吵大闹要逃出去,要三爷放她出去,现在已经解了禁,本以为她会恨不得立马跑出去,以后躲北冥府都躲不及,可是她并没有这样做,反而变得十分安静,安心的在府里安家落户了,走动前后院子,看样子像是府里未出嫁的小姐。”
叶诗诗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三爷被北冥易逼走之后,北冥府就此由北冥易管理,吉庆打的什么主意她比谁都清楚,但是又能如何?她只是小喽啰,先处理了眼前的事情,才有空去理她。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屋子里的暖气也越来越明显,困意来袭,两人便躺在床上,想着能眯一会儿也是好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门已闭,要进城看似要明日,就算再着急,也要过了今晚再说。
叶诗诗这样想着,慢慢闭上眼睛,听着门外低声低语的老夫妇,慢慢迷糊起来。
这一觉却是睡的极不安稳,似乎是好久没有睡过床铺,马车的动荡还在周围,让她一阵睡一阵醒,本就眠浅,更何况心中还有惦记。
既然睡不着,能眯着就眯着,窗外一阵阵夜风吹过,似乎吹进了屋里,她情不自禁将被子又拉了拉,裹在身上。
门外的窸窸窣窣声音越来越明显,就连说话声音都越来越大起来,她本就迷糊,这样一吵,更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睡了吗?怎么不见她们出来?”
“姑娘,郑公子嘱咐不要告诉少夫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
“哎……姑娘……姑娘?”
紧接着,便听到门外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一声紧似一声,一双脚蹬蹬蹬跑了过来,又出了什么事情?叶诗诗这样一想,便已经彻底的醒了,只听门外响起一声吱嘎,叶诗诗睁开眼睛。
“七少夫人!”
叶诗诗赶紧支起上身看向门口,只见小秋雁一脸的惨白站在门口,喘着气惊恐的道。
“城里传来消息,七爷重伤,被宋军扣了起来!”
叶诗诗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巨响,眼前猛然一黑,这个世界开始旋转。
“七少夫人!”
“诗诗!”
城中路上,一匹白马一路风驰电掣,带着一双人影,冲开一哄而散的人群,马不停蹄地狂奔到宋庄。
叶诗诗从马上下来,抬头看着马背上的女人。
“四嫂,多谢。”
四少夫人仍是一脸的担忧,微微皱眉,看着她道。
“诗诗,你不再想想了吗?此番进去,只怕……”
“四嫂。”
叶诗诗微笑着打断四少夫人的话,仰着头,那一束束冬日的眼光如一圈圈光环,映照在她的脸庞,本是分别之境,她的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容。
叶诗诗笑道:“四嫂,如果我现在不陪在她的身边,这辈子都不会安生,外面的走动就靠你与郑公子了,受累。”
四少夫人轻轻摇摇头,一脸的惋惜,叹口气道:“别说这种话,既然你决定了,就进去吧,无论如何,保重自己,也保住七爷。”
叶诗诗点点头,拎着包袱转身朝宋庄的大门走过去,这四周侍卫林立,这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盛况叶诗诗不是没见过,在她眼中,身为将门媳妇,这种场面都是家常便饭。
立在大门口,她忽然停了下来,慢慢转身朝街角望去,轻轻咬起贝齿,心里在一寸寸的缩紧,雪已经来了,他却不来了吗?这辈子,他就会在生命里消失吗?
“既然有了选择,就别再左顾右盼,这对所有人都负责。”
四少夫人的话忽然穿了过来,叫回叶诗诗的神思,既然有了选择,她从一开始就有选择,但是为什么还会被郑白羽,甚至是九亲王打乱自己的心?而她这样一味的去追随北冥易,又会得到什么回应?
她不知道,也想不通,北冥易,到底是不是她一辈子的良人?这是她第一次动摇自己的想法,就在要奔向他的这一刻。
叶诗诗笑了笑,转身朝门口走去,宋军早有指令,如若北冥府七少夫人找上门来,不必通报,立刻放行,问世间谁不想捉住这个女人,只要拿住这个女人,就有了牵制北冥七爷的有力筹码。
叶诗诗很顺利的走进了宋庄大门,四少夫人渐渐皱起眉头,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这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这一次,她终于遵循了自己的心愿,为诗诗,这个过命的朋友,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叶诗诗有了惺惺相惜的友情,或许通过北冥易,也或许很欣赏叶诗诗的睿智,不管她的心理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结果就是,她宁愿为了叶诗诗,违背北冥易的嘱托。
而叶诗诗并没有看到,在不远处的街角回廊房角,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他一直这样悄悄的跟在叶诗诗身后,护送到宋庄门口,看着她走进去,心里一波又一波的挣扎,双拳一次又一次的攥紧,理智一遍又一遍的挣扎,而心底的感觉却在一遍又一遍的高呼:留住她!抱住她!不要让她再一次离开你!
但是,雪落了,她,走了。
虽然,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让她做出了她心底的选择,但是天知道他是如何蹂躏自己的心,看到她看向街角,他有多兴奋,多激动,看到她眼底的犹豫与心痛,他有多么不舍,多么低落,这世间,只有这个女人能搅动他高丽皇子的心。
身后被人猛然推了一把,叶诗诗踉跄一下被人推进一扇门里,门口直对着一扇窗,窗外明媚的冬日照射进来,刺的她不禁眯起眼睛,抬起左手挡在眼前,烈阳下,一抹影子静静的躺在床上,又刺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