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一群废物!”
然后,又久久没有声音,叶诗诗无声的叹口气,腾出一只手来敲了敲门,咚咚咚三声,北冥易的声音似乎平静很多。
“进来。”
叶诗诗推门走了进去,屋里面有点暗,江南的四月已然有了夏天的感觉,穿堂风轻轻吹过来,叶诗诗才发现他把所有窗子都敞开,屋子里颇有些凉意。
她本就穿着软缎厚底鞋子,加之地上铺就厚厚的地毯,更是落足无声,她适应了一下屋里的光线,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转身去关正吹风的窗子。
北冥易一直没有抬头,并没有发现进门来的是她,听到关窗声音,他阴沉的道。
“你什么时候学会照顾爷的冷热了?”
叶诗诗知道他以为自己是一泓,关上窗子之后转身道。
“你那一张冰山脸就够冷的了,不必开窗。”
冷不丁听到她的声音,北冥易一惊,抬起头来看向她,见她虽然小腹略微隆起,但也没有消减她的清丽,就这么俏丽丽的站在窗边阳光落下处,他情不自禁就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她身边,佯装生气道。
“进门为何不说一声?万一我将茶杯仍在你身上,可怎么得了?”
叶诗诗一惊,本能的抬头看他:“你经常朝一泓扔杯子?”
北冥易终于笑出声,仰头开怀的笑了笑,这还是近些日子他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门外的一泓听到屋里传出来的笑声,仍是面无表情的走开去,心中却在感叹:这世间只有七少夫人能治七爷的毛病。
北冥易拉着她走到椅子边,将她按在椅子上,他又转身走到桌子边坐下,看了她一眼笑道。
“今儿怎么想着来我书房了?你平日不是不喜参与我的事情么?”
叶诗诗没想到他倒打一耙,翻了他一眼道:“是你不喜让我参与,很多事情我琢磨不透,也就不跟着你参合了,只是见你常日不露面,想着今日来看看你,果然是瘦了许多。”
北冥易淡淡一笑,并没有在意自己是否瘦了,低头又看着桌子上铺就的纸张,嗯了一声,似乎又陷入了一片深思,叶诗诗情不自禁走到桌边,看着那一张图。
“这是什么?”
听她这样问,北冥易也没有多想,简单道:“夹风眼埋伏图。”
叶诗诗听一泓说过夹风眼这个地方,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此地地形极其罕见,两边地势高可耸立,而中间的峡谷却十分狭小,似乎连风都无法通过,但这也只是夸张说法,但是真正的地形是什么样子,可能只有亲自去过才能知道。
叶诗诗看着那张地图,眉头皱了皱,北冥易在纠结的又是什么呢?
“你刚刚为何发火?”
听她这样问,北冥易就知道自己刚才忍不住发火被她听到,抬头看了她一眼,道。
“探子没办法打探到老五的军队何时会在这里设伏,咱们就没办法抢在他们之前埋伏下来。”
叶诗诗听明白了,又仔细看了看地图,这样的地形确实很罕见,这山山水水就像在她眼前展开一般,两边的高峰似刀削剪裁一般锋利,高耸入云,而中间的河流夹道却平坦如人工修整过,这可谓自然界的奇迹。
她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既然此地是兵家必争之地,你也确定五爷的兵马会在这里设伏,那何不反其道而行?埋伏与反埋伏只是概念上的差别而已。”
她的话就像一阵风一样飘过,北冥易依旧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只是已经抬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但是他已经渐渐眯起眼睛,让她瞧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申请,他一直看着她,看的她有些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她笑了笑,端起托盘打算走出去。忽然听到北冥易的声音,她又转回身来。
“你还懂兵法?”
叶诗诗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露出了什么马脚?她笑了笑,道。
“我出身将门,懂些兵法又又何妨?”
北冥易此时却已经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凑到她脸前来,叶诗诗吓的赶紧闭上眼睛,却只听到北冥易轻轻的道。
“可是据我所知,叶府六小姐连大字都不识几个,你来到北冥府之后忽然会写信,我只当是你偷学而来,到如今你讲出兵法来,可真是……”
说到这,他的语气变得危险,叶诗诗心中紧到不能再紧,难道他发现她是灵魂穿过来的?难道他发现了她并非叶府六小姐?难道这些年的相依为命都要变成空白?
她一瞬间想了很多,正当她紧张的时候,忽然听到北冥易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抱起她来,转起圈子。
“可真是捡了一个活宝贝啊!”
叶诗诗有些晕头转向,被他抱起来转了一圈,也跟着笑起来,两个人闹够了,叶诗诗只觉得浑身冰冷冷,又说笑了几句之后开门走了出来。
身后的目光一直带着探究,她一直安静的走到路口才松一口气。
他怀疑了,北冥易肯定怀疑了!
是她太疏忽大意,她忘记了这个世界上北冥易比叶府六小姐都要了解叶府六小姐,她为什么这么傻,只顾着帮他分忧,却忘记了她才是泥菩萨过江。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来到这辈子似乎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现在孩子都已经有了两个,这里的生活那么虚幻,又那么真实,让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灵魂来自异世界,似乎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正当她想的入神,忽然肩膀被撞了一下,撞的她转了半个身子,撞她的人立马扶住她,道歉。
“夫人,当心,撞疼哪里没有?”
叶诗诗茫然的摇摇头,看一泓一脸的焦急,本能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情了?”
一泓眉头皱了起来,在叶诗诗的印象中,能让一泓打破千年扑克脸的事情绝非小事情,一泓只是连连道。
“无事,夫人还是去歇着吧。”
说罢,就从叶诗诗身边走过去,直直的朝北冥易的书房走过去,叶诗诗哪里放得下心,在一泓跑进去之后,她赶紧跑到门口,趴在树边仔细听,只听里面隐约传来北冥易和一泓的对话。
“七爷,结束了,外面的闹腾结束了。”
北冥易久久没有说话,似乎过了良久,才缓缓低沉的道。
“剩下的那个是谁?”
叶诗诗的心也跟着紧紧揪起来,如果她猜的不错,一泓说的是外面正在打的如火如荼的三五对抗,打了这么久,到底谁胜谁负?胜的那个人又为这次胜利付出了什么?输的那个人又是什么下场?若是说这些对于叶诗诗来说都不算什么,那就错了,这些人毕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认识的人,不管是好是坏,也不管这些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这些人都有家人,有孩子。
三爷有修儿,五爷有五少夫人,而现在,这些人……又是什么下场?
就在叶诗诗紧张的等待消息的时候,一泓终于还是叹口气,缓缓说出口道。
“五爷胜出,三爷一家死于一场大火,连……连孙少爷都没能幸存。”
一泓说的很低沉,北冥易的脸色也是很阴郁,一泓的话音刚落,两人只听门外当的一声,紧接着就传来噗的一声,北冥易瞬间皱起眉头,一泓也是立马噤声。
两人赶紧跑到门外,果然看到叶诗诗已经倒在地上,正好倒在台阶边,将扶手两边的花盆撞了下来,而叶诗诗的额头似乎正好撞在了上面,现在正流着鲜血。
北冥易的双眼立马圆睁,大声道:“快拿药箱!”
一泓立马闪身,瞬间就将药箱拿了过来,北冥易一把抱起叶诗诗,两三步走进书房,将她轻轻放在卧榻上,叶诗诗现在已经是昏迷不醒。
北冥易丝毫不耽搁,一根银针扎在了叶诗诗的天池穴,又是一根银针扎进了她的天灵穴,两根银针相互作用,一下将叶诗诗从昏迷中唤醒。
她猛的抽了一口凉气,浑身弹跳一下惊醒过来,紧接着就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北冥易赶紧一把抱起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不断的轻声安慰道。
“不怕不怕,我在这,我在,我一直在。”
叶诗诗急急的喘着大气,像是吓坏了,说着话就噼里啪啦落下泪来。
“修儿,修儿都死了,他们连修儿都没有放过,易,我要我的无悔,你一定要把无悔带到我面前来,一定要。”
北冥易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刺激到了叶诗诗,她现在怀着孩子,情绪很不稳定,听到有孩子死掉,一定比平日要激动很多,何况这个孩子还是北冥府的孙少爷,更何况他也要去参与这些事情,说不定,下一个被害死的,就是无悔。
北冥易想到这感觉到莫名的愤怒,不管是谁,只要敢动诗诗和无悔一根手指头,他定要那人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想是这样想,现在他还要安慰叶诗诗,他只能柔声道。
“无事,我一定保护好你和孩子,你们一定会平平安安,我向你保证,你现在,先冷静下来,冷静。”
叶诗诗慢慢调节自己的呼吸,渐渐冷静了下来,但是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的流,北冥易抱着她,看着她满脸泪痕,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只能不断的擦拭。
“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为什么连个孩子都不放过,难道五爷就不想想他万一有孩子呢?”
北冥易知道这些事情对于叶诗诗来说太血腥,她没办法理解,更没办法接受,但是她毕竟是他北冥易的妻子,这些事情以后会经历很多,让别人骨肉相残,妻离子散,这些事情北冥氏做下很多,也会得到很多报应,做下孽,就要吃到果,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他耐心的对她说:“这些事情在咱们生活的范围,乃至整个天下,每天都在发生,你我不是生在普通人家,享受不到普通人那种轻松自在,咱们若是不狠心,死的就是咱们,懂吗?但是诗诗,我要你记住,不管遇到什么,都是我来,你躲在我身后,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