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热闹熙攘的街道瞬间被血腥争斗掩盖,四处逃窜的普通百姓和一声声凄惨尖利的喊叫声更让这太平世道多了不少讽刺。
赵元始终神色不动,一边轻轻晃动着手边的折扇,一边单手负立看着混乱的现场;父皇是有德明君,虽说国运在他手中并非昌隆盛世,但也绝对是太平安稳;但谁料想,在天高皇帝远的这里,居然会出现官府之人带着凶狠护院在大街上扰人寻仇的;看来,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不管都不行了。
武春的武功极好,在皇宫内院都少有对手,赵元相信若是对手只是这种废物,绝对不需要他来动手;只是,没想到那个带头的乌老大却是个不错的角色,居然能和武春缠斗起来。
武春被缠住,跟着乌老大一起来的喽啰们就能抽出时间来攻击赵元;而就在赵元准备出手的时候,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啸声,跟着一根红缨枪带着霸道凌厉的破风之势嗖的一声穿过人群,直直的叉中举着大刀欲要砍向赵元的凶徒。
赵元睁大眼睛看着一步之外口吐鲜血的凶狠男子,微微蹙了蹙眉,跟着转头去看,果然就见目之所及之处,一队人马飞速本来,而那一身身亮瞎眼的御林军打扮如惊雷一般从天而降,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赵元的表情在此刻终于出现了变化,看着来人的靠近,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大哥口中的微服私访,是要在这里告一段落了。”
何捕头从头到尾都不太敢插足这场争斗,反正老太爷交代过,只要想办法应付一二便是,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本来还应付的好好地,怎么忽然之间就来了一帮这样凶狠震惊的人物。
身为官府之人,他自然是一眼就看出那骑着骏马上的人物绝非寻常之辈,先别说各个英勇健壮,就连他们身上穿的那身衣着都让他的胆儿都要惊破了——紫金沉色御林服,这可是代表着皇廷人物的打扮呐。
何捕头手里的枷锁镣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身旁一个手下看见,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老大,东西掉了!”
何捕头一巴掌拍在手下那不长脑子的脑壳上,压低声音,道:“快,让弟兄们将手里的家伙放下,再赶紧回趟府衙,告诉咱们太爷,有大人物来了。”
小手下虽然没何捕头那么大的见识,但是看见老大那副像是丢了魂儿一样的表情后,也隐约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忙按照老大说的去办。
至于司空府的那帮莽汉护院们,更是一帮没见识的,在看见自己的同伴被赶来的御林军就这样活活的插死之后,乌老大顿时嚎叫起来:“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你们还真当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不成。”
赵元眸光淡淡,似笑非笑的看着已经斗红眼的乌老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自然是当今圣上的地方。”
“呸!天高皇帝远,皇帝老儿怎么可能管到此处,告诉你,在这平凉郡里可是我们家老爷说的算的;好小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在这里油腔滑调;弟兄们,咱们跟他们拼了!”
乌老大振臂高呼,大有一副杀红眼的架势;何捕头忙从旁边蹿出来,冲上前抱住乌老大的壮腰,就忙使着眼色阻止道:“我说哥哥,咱们差不多就行了,赶紧走吧,走吧!”
乌老大此刻才不会将何捕头的话听进去,猛憋着一口气,哇哇大喊着:“这小子敢杀了我兄弟,老子要跟他拼命。”
“拼个屁的命,你知不知道他……”何捕头怯怯的回头去看赵元,在看见赵元脸上的笑容时,惊得猛吸一口气:“他可是咱们招惹不起的。”
“在这平凉郡还没有我乌老大招惹不起的人物!”
“妈蛋!你这老小子白活这么大了,他不是平凉郡的人,他……”
何捕头不敢再往下说了,要知道,再说下去恐怕连他都活不下去了。
看着何捕头颤颤巍巍的松了手,乌老大依然逞着凶狠喊打喊杀,而就在这帮凶徒快要靠近赵元的时候,骑在马背上的御林军尽数下马,然后一字排开站与赵元身前;劲装锦服、各个威风凌凌,武春也在此刻收回手中的长剑,打头阵站在最前端,长剑入鞘,寒光隐去的同时,一面金黄色的金牌出现在这早已成为逞凶斗狠之地的大街上。
“四皇子殿下在此,谁还敢造次!”
武春琅琅的声音传来,如石子如湖,顿时在湖面上荡漾起层层涟漪。
乌老大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面闪烁着耀目金光的金牌,高举的宽刀‘噹啷’一声掉在地上,本来充血的眼睛开始渐渐恢复,铁青的脸色也瞬间变的煞白。
至于跟在乌老大身后的乌合之众们,也在看见老大那副表情后,个个的蔫头耷耳,震耳欲聋的吼声被悉悉索索的低语声代替,偶尔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难以置信和震惊出卖了他们此刻惊恐的内心。
何捕头再也忍不住,领着属下就忙跑到武春等人面前,双膝跪地,声声的求饶解释声:“四殿下赎罪,小的们不知道是殿下来了这才多有得罪,请殿下息怒、息怒!”
跟在何捕头身后的其他衙役们,也各个如小鸡叨米似的不停地叩头谢罪:“殿下息怒、息怒。”
赵元轻轻地摇晃着手边的折扇,漫步走上前,守护在他身前的御林军们缓缓地让出一条道。
“本殿下今天总算是领教了平凉郡的治安和民风。”
何捕头双腿一软,差点趴在地上:“殿下,殿下啊……其实,其实这平凉郡并非殿下所看这般,今日纯属意外、意外!”
何捕头说着,就忙对着还敢站着的乌老大他们使眼色:“这帮人他们都是江湖上的莽汉,不懂什么规矩,只会打架闹事,今日闹腾到殿下面前,请殿下海涵。”
乌老大们在看见何捕头的眼色后,就再也不敢乱折腾什么,忙也跟着跪在地上,吓得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要知道他们这些小人物,平常见得最大的人物就是平凉郡的太守,何曾见过这龙子龙孙?这样跟做梦一样的场景,就连想像都不敢想象的呀。
看着眼前跪着的一汪汪乌压压的人,赵元也堵心得慌,本来是想看看未来的太子妃是何品性,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着实有些破坏心情。
而就在众人顶着压力不敢再多言一句的时候,不远处一个胖乎乎的人影有三四个人扶着摇摇晃晃的朝着赵元所处的地方奔来。
那胖乎乎的人影着实有些滑稽,明明连走路都费劲儿,可现在却像是脚底生风似的,跑的跟滚一样。
“那个人是谁?”赵元用扇尖指着来人。
何捕头回头,脸上的表情也颇为精彩:“回殿下的话,那就是我们太爷。”
赵元恍然,啪的一声再次打开折扇,轻轻威风吹拂着他乌黑的鬓发,显得更加芝兰玉树、风度翩翩,当真是世间罕见的出彩儿郎。
武春来到赵元面前,低声道:“若是主子不愿意见他,属下可以帮忙回绝了。”
赵元轻轻地笑了笑:“不急,我倒是想要见见他。”
说话间,平凉郡的太守严富就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赵元等人面前。
何捕头生怕自家主子又闹腾出什么事,小心翼翼的打量了赵元几眼后,就忙爬到严富脚边,扯了扯严富的衣袖,小声提醒:“太爷,是当今四皇子。”
严富本来还为跑的气喘吁吁而不断地喘着粗气,但是在听到何捕头的话后,整个人就像一枚大秤砣,噗通一声坐在地上的同时,脸上的泪就唰唰唰的掉了下来。
严富的这个模样着实取悦了赵元,可严富本人此刻却恍若被人放在油锅里煎炸一样,除了磕头什么事都干不了。
考虑到现在还没多余的时间搭理严富这样的小喽啰,赵元走到严富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严富那圆滚滚的身体,道:“太守大人不用如此惊慌,今日我在这里受到了一点惊吓,如果连太守你都六神无主了,那本殿下找谁来做主呢?”
被赵元这么一说,严富立刻心领神会,忙抬起蓄满眼泪的眼睛,声音哽咽着:“让殿下受惊是奴才的不是,殿下请放心,奴才、奴才一定不会饶了这帮混蛋。”
“嗳——这就是太守你的不对了,我只是说让太守你给我做主,可没说让你去办他们。”说到这里,赵元走到乌老大面前,故意问了句:“你们是替谁办事的?”
乌老大早就被赵元的身份下丢了魂儿,听见赵元问话,忙想也不想的回答道:“我们、我们是替司空家办事的。”
赵元看了眼严富:“听见了吗?”
严富好歹也是从官场上混迹过的人,此刻若是再不明白赵元的意思,那他这官运也算是当到头了。
“殿下请放心,奴才一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到严富这么说,赵元这才在脸上露出些许算是柔和的表情:“很好,那本殿下就拭目以待了。”
让严富办了乌老大这帮乌合之众有什么好高兴的,俗话说斩草要除根,乌老大这帮人不过是批不长脑子的打手,只有抓住司空岚等人,才能真正将这平凉郡中怪异的风气改善些许。
而与此同时
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内,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看清楚赵元等人发生的事情之后,相互交换了几个眼神,便忙转身撤离。
而半柱香后,季府后院中。
季雨一边捏着鱼食投喂着水中的锦鲤,一边听着身旁的丫鬟碧珠汇报:“大小姐,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那位公子的身份也查探清楚。”
季雨转头看碧珠:“这么快?”
碧珠道:“小姐你绝对想不到,那位公子是谁,如果不是司空家和官府的人同时出现,恐怕依照我们的手法想要查出那位公子的身份,真是难上加难。”
听碧珠这么说,季雨更是好奇惊愕了:“他是谁?”
“当今太子的胞弟,已故皇后的幼子,四皇子赵元。”
‘噹啷’一声!
季雨手中装着鱼食的小碗掉在地上。
碧珠忙上前扶住季雨,“小姐,你没事吧!”
季雨扶着碧珠,柔软的声音里都带着颤音:“你是说他是皇室的人。”
“没错,而且还是皇室中除了太子之外最尊贵的皇子,小姐,老太爷终于开眼了呀!”碧珠说到最后,眼睛都睁圆了。
季雨愣了一下,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他……”
碧珠连忙点头,眼神迫切道:“小姐,他可是皇子,真正的龙子龙孙,将来再不济那也是王爷;当今太子是他的亲哥哥,将来太子继承大统,你认为他不会受到重用吗?小姐,只要安排得好,你就可以回到京城里了,而且在京城里也没有人敢瞧不起你,因为你的夫君是皇子,是王爷,是身份那样尊贵的人。”
季雨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要燃烧起来,看着碧珠那双渴望的眼睛,她自己整个人都在颤颤发抖;她怎么也没想到调查来的消息会是这般震惊,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这么近的接触到那样尊贵荣华的人物。
只是……
激动过后,季雨很快就冷静下拉。
“碧珠,季佛儿怎么会和四皇子在一起?她知道他是皇子吗?”
被自家主子这么一问,碧珠噎了一下:“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听锦萝说佛儿小姐似乎与四皇子是初次见面,想必她也不知道四皇子的身份,要不然锦萝早就喊叫起来了。”
季雨苟同的点了点头,季佛儿身旁的那个锦萝是个什么性子她最是清楚,她绝对相信季佛儿此刻应该不知道赵元的身份。
“碧珠,你接下来要替我两件事,第一,安排人小心盯着四皇子,务必要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第二,去把锦萝那个丫头叫来。”
碧珠道:“小姐让我去做第一件事奴婢知道是什么用意,那第二件……”
季雨笑着望向水中的锦鲤,笑的如烂漫春花,美目迷人:“我们是时候该在季佛儿身旁安插个眼线了。”
季佛儿身旁的两大贴身侍女,一个是锦萝,另一个则是锦红;锦萝性子大大咧咧,而且为人稍显刻薄寡情,最是喜欢倒弄是非,至于锦红,为人谨慎细密,又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所以两相比较下来,季雨显然是选择了锦萝。
碧珠点头笑着:“还是小姐高瞻远瞩。”
季雨看了眼碧珠,同样也抛出诱惑:“你放心,如果将来我飞黄腾达了,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好处;嫁入大户人家的小姐普遍都会将身旁的贴身丫鬟送给自己的丈夫当填房,碧珠,能伺候殿下那样的人,想必你是不会反对吧。”
碧珠俏脸羞红,可还是难掩眼底的喜悦之情,忙跪在地上就对着季雨叩头:“大小姐请放心,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绝对会忠心耿耿的跟着小姐的。”
“好,我相信你!”
听着小姐柔软甜腻的声音,碧珠激动兴奋到嗓子都快发干了。
像她这样的奴婢,将来就算是再得主子的青睐,到了适婚年纪也会被主子指给家里合适的奴才当老婆,嫁了人后依然要当奴婢小心翼翼的伺候上面的主子,就算是将来生下孩子,也只是家中的家生子,再无出头之日。
可是,如果她能够嫁给四殿下,哪怕是个填房姨娘,那也是半个主子,若是再得老天垂怜生个孩子,必定会母凭子贵;将来,出头之日指日可待,她的孩子,还有她都不会再当那看人脸色的奴婢,能够堂堂正正的挺起胸膛看人;这样的情景,光是想想都像是做梦一样,也难怪她会如此激动难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