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心院内,季佛儿认真仔细的将厨房刚做好的煲汤全部都倒进方便提携的陶罐中,还从一旁的抽屉中找出一面颇为保暖的方巾包裹在陶罐的外面,等整理好这些,刚准备提上东西走出房门,就被从外面走进来的锦红拦住。
锦红看着季佛儿手中的物什,大致已猜出些什么:“小姐可是要去祠堂看三小姐?”
季佛儿知道锦红对季萱的印象不好,忙笑了笑,道:“萱儿虽然任性,但祠堂那种地方待久了毕竟会孤独难过,现在虽正值天气暖和,可夜晚到来总归还是有些凉的,我担心萱儿会生病,这才提了暖汤去看看她。”
“小姐,三小姐都那样欺负你了,你怎么还处处为她着想?反正你的这些好心她都不会领会,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去招惹的好。”说到这里,锦红就忍不住走上前抢走季佛儿手中提着的陶罐,继续说着:“那一身娇纵气息的娇小姐,旁人躲开还来不及,只有小姐你,先头被气得哭,现在又开始心疼人;你这样好说话,她不欺负你欺负谁去。”
季佛儿知道锦红这是在袒护自己,可,让她看着打小就一起长到大的姐妹去祠堂受苦,她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住的。
“锦红,你就别再说了,过去的就当做是过去,我答应你,只是去看看萱儿,将东西给她后便立刻回来。”
“小姐,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是关心三小姐的身体你也是排在大小姐后面的,三小姐的亲姐姐大小姐还没做什么动作你何必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锦红说着,就将陶罐放在桌子上,生闷气般的看了眼季佛儿后,干脆要将陶罐外面的方巾扯开。
季佛儿看见锦红的动作,惊讶的忙上前阻止:“锦红,你要做什么?”
“小姐既然一心要送人,那干脆就将这暖身体的暖汤送给奴婢好了,奴婢可是很稀罕小姐你亲手做出来的煲汤呢。”
季佛儿无奈的看着锦红的动作,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哪里不知自己就算是做得再好,在季萱的眼里她依旧连季雨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锦红说的对,若是真的照顾季萱也轮不到她来,可是,她与萱儿的关系已经这般了,如果真的再闹僵下去,恐怕这个家里就真的成天不得安宁了。
父亲生前曾百般叮嘱过她,不求人人都觉得自己好,只要做事无愧于心便能顶天立地;萱儿纵然千般不是,可终归是她的妹妹,姐妹之间哪有真正的心结?真正的水火不容呢?!
季佛儿扶着桌面坐回到圆凳上,看着已经拿起汤勺一口一口喝着暖汤的锦红,柔和的笑了:“味道怎么样?”
锦红满意的连眼睛都眯起来:“小姐的手艺哪里有不好的。”说到这里,锦红故意一顿,促狭的凑到季佛儿面前,小声的说道:“小姐,奴婢可是听锦萝说了,听说你昨日在外面遇见了一名风度翩翩的公子,怎么样?那位公子当真如锦萝说的那样出彩吗?”
被锦红这么一提醒,季佛儿这才想起赵元来。
想起自己昨日被司空岚百般刁难时那人就那样正大光明的站出来为自己撑腰打气,季佛儿脸上的忧愁当真是散了不少。
“你少听锦萝瞎说,我至今连那名公子的底细都不清楚,哪里知道他是否真的出彩。”
一看季佛儿略显羞涩的模样,锦红连暖汤都来不及喝了,放下汤勺就凑近了上前:“小姐,你这样子莫不是……”
“别瞎猜,一个姑娘家这样说话也不知道羞的。”季佛儿生怕锦红看出什么,忙站起身,道:“这些暖汤就全部给你喝吧,萱儿那边我听你的今日就不去了,所以你就别在这里乱说话了。”
连季萱那边都放弃不去了,锦红便是更加确定自家小姐与那名公子有点什么。
虽说她并不喜欢锦萝那动不动就大张旗鼓、乱嚼舌根子的个性,但在这件事情上,锦红还是挺满意锦萝的,要不然依照她家小姐的脾气,定会将这个消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
而此时的平凉郡太守府邸中,正是气氛压抑,众人冷汗涔涔的时候。
赵元接过武春递上来的清茶,浅抿了一口后,这才轻轻地掀起眼角觑向跪在地上的严富:“严大人,你可知罪?”
严富早就被赵元吓得三魂去了六魄,此刻又听赵元这样一问,更是浑身发软,差点摊成一滩烂泥:“殿下息怒,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哦?那你说说,你究竟犯了什么罪?”
“……”
严富一口噎住,一双发慌的眼睛滴溜溜的四处乱转,明明话到嘴边,却不敢乱说,要知道此刻赵元的出现就像是一把利刃悬在了他的头顶上,只要他一句话说错,随时随地都会被交出性命。
赵元淡笑着放下清茶,看着抖如鹌鹑的严富,道:“身为一方父母官,眼看着身边的百姓日日被恶霸欺凌而不站出来清除祸患,是为第一罪;巴结当地豪绅中饱私囊不为民请命,是为第二罪,这第三个罪名可就厉害了,胆敢冒犯皇亲国戚,伤害龙子凤孙;严大人,你看这数罪并罚起来你有多少颗脑袋够本殿下砍的?”
“殿下!殿下饶命啊殿下……是奴才愚钝,是奴才是犯了死罪啊殿下……求殿下给奴才一条生路,奴才一定将功折罪……”
看着连求饶都没有多少底气的严富,赵元知道是时候了:“将功折罪?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严富忙抬起头,一张肥胖的脸上布满了冷汗和惊恐:“奴才不才,但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殿下嘱咐的事儿奴才一定给您办的妥妥的,奴才……”
“严大人,我跟你吩咐什么事了?”赵元一口打断严富的话。
严富怔了怔,在赵元颇显压力的眼神下立刻反应过来:“是是是,殿下什么都没吩咐;是那司空家太目无国法了,纵容凶徒在外逞凶斗狠,身为当地官员,奴才一定会秉公执法、以儆效尤。”
说话间,何捕头就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
在从太清居分开后,他就被太爷吩咐去了司空家办事,现如今该带来的人都带来了,他自然是要回来禀告的。
只是何捕头刚踏进后衙,看见严富一副吓瘫了的模样跪在地上,当下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太妙,便更是伏低做小,不敢冒犯坐在上头太师椅上浅眸含笑的赵元一分。
“殿下,司空家的人全部都被小的拿来了,还请殿下定夺。”
赵元张嘴,还没说什么,就看跪在地上的严富却是肥腰一震,当着赵元的面力证自己的决心,对着何捕头就大声吼道:“那帮纵子行凶的浑人哪里有资格来见殿下,直接将人给拖进大牢,吩咐牢头把四十斤重的夹子给他们招呼上,没殿下的吩咐任何人不准靠近。”
说完这些,严富忙转过头去看赵元:“殿下,奴才这样吩咐您可觉得妥当。”
赵元眼底的笑意出现了几分:“看来严大人是要知错就改,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怎么也该给大人一个机会不是吗?!”
听到赵元这么说,严富整个人都像是重生了一样,立刻不停地对着赵元叩头,嘴里念着忠心赤诚这样的字眼。
赵元瞧自己这恩威并施的法子也算是起了点作用,自然是不太愿意在这太守府邸待太久的,吩咐了严富几声后,便领着武春和数十名御林军离开了太守府。
赵元前脚刚走,后脚严富‘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何捕头见状,忙上前搀扶住:“太爷,殿下都走了,您用不着如此害怕。”
“害怕……太爷我今天差点把老命给交代出去。”说到这里,严富就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谁会想到平凉郡这样偏僻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如此贵人,差点被司空家那帮混蛋给害了。”
何捕头也是一头雾水,道:“太爷说的没错,像四殿下这样的人安稳的待在京城之中,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每日锦衣玉食生活甭提有多滋润;咱们这平凉郡太高皇帝远,就连前几年钦差巡查各地州府都没来咱们这儿,殿下这般尊贵的人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呢?”
严富先才不过是唠叨了两句,被何捕头这么一说,顿时察觉到什么味道来:“对呀,事出反常必为妖,咱们已经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栽了一跟头,可不能再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
说到这里,严富站直自己肥胖的身躯,多年来在官场上浸淫出来的老辣终于在此刻显露出来:“何捕头,你先按照我的吩咐,将司空家的人全部看守起来,再派人去搜寻这些年来司空家仗着京中有人在此处干出的祸事,记住,务必要一件件的查清楚,各种证据都不能少,就算是小到司空家后门养的黑狗偷了邻居家养的鸡鸭这样的事都呈报上来;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四殿下可是很不喜欢司空家的。”
何捕头听到吩咐,忙得令去办,可这脚步还没来得及移开,就又听到严富吩咐的声音:“接下来的这件事也同样重要,派几个机灵的人跟着殿下,不要求能打探出什么消息,我们只要知道殿下在平凉郡见了什么人,出现在什么地方就足够了。”
虽说跟踪皇亲国戚这样的事儿何捕头连做梦都没梦到过,但既然严富吩咐了去做,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
走出太守府,赵元瞅着跟在身后的这一大帮人,颇有些为难。
现如今这情况怕是想要再隐瞒身份也很难了,想必过不了多久这平凉郡中就会有他到此的消息传出;既然这样,还不如静看事态发展;反正大哥和父皇又没有急着催促他回去,他也不必争这朝夕时间。
武春从后面走上来,顾虑的看了眼身后那一身身颇为引人注目的御林军,凑到赵元耳边,低语:“主子,要不让属下带着他们去找个歇脚的地方?这样大喇喇的走在街上,怕是会引来围观的。”
平凉郡地处偏僻,民风甚是淳朴,像他们这样一帮人走在大街上,的确是会引起轰动;想到这里,赵元打开折扇,看着精致华美的扇面,道:“太清居我们是住不了了,安排一下,在城中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歇脚的庄园,此事就不再麻烦你去张罗让他们去做便是,你跟我走一趟。”
武春忙问道:“主子是要去何处?”
一直冷眸沉目的赵元终于在此刻会心一笑,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折扇,目光遥望远方:“咱们去一趟胥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