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我独自坐在摘星殿内。摘星殿是曾经的飞鸾殿，卫曜将它赐给了辰妃，等候着‘阿墨’的归来。而我穿着辰妃的宫装，蒙着面纱，在她回来前，都将替代着她的身份。
摘星殿内一片静谧，摘星殿外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因为今日是皇上和慧川郡主大婚之日。卫曜登帝位以来，只封了辰妃，空置后宫，遭到了朝上大臣的强烈反对。这样的状况维持了半年，他终于在收到小姐和云侯大婚的消息时，下旨娶了别人。
烟火炫丽地照耀着夜空，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红艳的烟火照映在窗上，这般轰轰烈烈的景象，令我不禁想起了卫曜迎娶小姐的夜晚，安园中漫天烈火的夜晚。
那时小姐已经走了十日，卫曜命令我扮作小姐的模样，准时与他完婚。大婚的清晨，我起来沐浴，换上了大红嫁衣。镜中的我看起来脸颊红晕，像所有待嫁的新娘子一般，娇羞动人。然而我的眉宇间，是挥散不去的愁绪。
世人皆知，梁王卫曜迎娶的是安阳郡主叶酌墨，而不是樊素。
我苦涩地笑着，拿起红盖头，遮住了我的容颜。我坐在安园西厢里，等待着卫曜前来迎接。但我等过了吉时，等过了太阳西斜，依旧没有等到他。夜色初起的时候，卫曜身边的人过来传话，说是梁京四处起火，太子领兵闯入了皇宫，梁王已经调动御林军去护驾。至于大婚，梁王是不会前来了。
我以为我的心不会再痛了，此刻却仍是痛得撕裂。我不禁想问问卫曜，如果今天坐在安园内等着他来迎娶的是小姐，还会不会丢下她不顾，甚至到最后才来通知她取消大婚？
夜空被大火染得通红，我坐在西厢里，等待着动乱的结束。安园外响起嘈杂之声，随着夜色渐深愈发明显。我闭目想着皇宫内的情形，此刻应是得到了控制，卫曜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忽而窗外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我倏地睁开眼睛，惊骇地发现窗台上着了火！我急忙奔过去扑火，火势就突然蹿大，再看窗台上流进来的竟然是油！是谁要杀我，不，是杀安阳郡主！我心里快速闪过念头，就朝房门奔去。方才还开着的门此刻被严实地锁上了！
我顿时心慌无比，大呼道：“来人啦——”可四下除了火声，就没有任何声音了！我这才想起安园内本就没有人，卫曜为防我的身份被发现，更是将侍卫撤到了外围！我慌乱地向后退去，火势越来越大，转瞬间就吞掉了木质的窗台，爬上了房梁。
“呼”地一声巨响，一根粗重的房梁倒了下来，砸到屋内的桌上，点燃了更多的烈火！我惊恐地退到没有火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通红的烈焰向我包抄而来，一个不察间就点燃了嫁衣长长的垂摆。我急忙扯下垂摆，不料更多的火苗蹿上身！毫无章法的撕扯间，一块带火的布料吹到了我的脸上，只那霎那间，我的脸上传来剧痛，甚至闻到了焦灼味！
我扯下布料，迅速地捂上脸颊，震惊得无以复加！我……会毁容吗？！我呆滞地站在那里，忽而蹿起的大火向我扑来，这才将我拉回了神智！我绝望地退到了墙角，呛人的烟味逼得我不能呼吸。在窒息的状态下，我的脑海里就将要失去意识……
“素素！”温润而焦急的声音传来，房门被人砸开，一个人影冒着大火冲了进来。无数的火星溅在他身上，燃起的火苗像是要把他吞噬。但他不顾一切地向这边过来，目光看到我时露出了惊喜。我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他黑曜石般的眼眸，心里回响着一个名字，杜言温。
杜言温迅速接下外袍，扑灭我身边的火焰，然后他摇着倒在角落里的我：“素素，醒醒！我是言温，我马上救你出去！”等不及我的回答，杜言温把我抱起，躲避着倾吞着整个房间的大火。倒塌的房梁在他身后发出巨响，燃着火势的门口越来越近了。
马上就要出门了，突然一根房梁倒下，就要挡住我们求生的路！刹那间，一个穿着大红喜袍的身影闪了进来，一柄利剑顶住了房梁。那人的桃花眼迸发出威严，对着杜言温喝道：“快出去！”
杜言温微微一愣，抱着我出了大火。随即传来一声房梁倒塌的巨响，方才的人闪了出来，在彤红大火的映衬下显出妖艳的容貌。我穿着破损的嫁衣，躺在杜言温的怀里，神智还没有回复过来。但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眼神只怔然地望着他：卫曜，你是来救我的吗？
卫曜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微微一顿，又转向了杜言温。他审视了片刻，淡然道：“若你喜欢素素姑娘，我可以把她许配于你。”
我在霎那间清醒过来，连带着心变得破碎淋漓。原来在卫曜的眼里，我终究摆脱不了棋子的命运。可即便如此，他能来救我，我应该心满意足了。此刻他要把我许配给杜言温，我也不会有丝毫的怨言。我撑着身子从杜言温身上下来，等待着杜言温的回应。
杜言温的眼神扫过我的动作，闪过一抹哀伤，对着卫曜拱手道：“臣并无此意。”
我心中微有惊疑，却是敛下了眼眸。
卫曜注视着杜言温，片刻的沉寂后，转眸对我道：“我派人送你去梁王府。”顿了下，他又道：“脸上的伤不能耽误。”说罢他转身到安园门口，跃上马疾驰而去。
我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捂上脸颊。这是他第一次说关心我的话，但这同样意味着，我伤得太重了，或许将会就此毁容。我在心底淡淡地想，又是溢满了多少苦涩。
忽而我的手心一凉，杜言温在我的手中塞入了什么东西。他的眼眸注视着我脸上的伤，流露出疼惜，温柔地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依然是素素，我依然喜欢你。”
我抬眸向他看去，他的眼神焕发着光芒，然而很快黯淡下去。杜言温扫了一眼卫曜离去的方向，温言道：“你心里仍是只装着他，我也不会强求你。但我的承诺永远兑现，你随时可以回来找我。”他这样说着，握住了我的手，让我五指合拢地拿好手中之物。
我垂下头，遮住了眼中的神色，手中的东西不知是要握住还是放下。不久杜言温松开了我的手，提步离开了这一片火海变成的灰烬。片刻之后，我拿出手中之物，一块白色的蓝田玉，简单地雕琢了一朵兰花。
摘星殿外的烟火熄灭了，映在窗上的回忆褪了下去。看此刻的情形，卫曜应是在新封的慧妃那里就寝了。我起身走到烛台前，要去吹灭仅剩的蜡烛。
忽而吹了一阵风，蜡烛晃了晃，却是没有熄灭。殿门前进来一个人，穿着九龙腾飞的大红喜袍，身影有些摇晃，坐在了殿内的椅子上。卫曜，不，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摘星殿？
他提着一个银壶，向茶杯里倒着酒，低沉的嗓音笑道：“辰妃，今日朕大婚，为何不来喝一杯？”
我拿面纱遮住已经毁去的容颜，提步走上前，行礼道：“皇上。”
卫曜正在倒酒的手一顿，桃花眼瞟了我一眼，低喃道：“是你。”而后他拿起盛酒的茶杯仰头喝了下去，手中又倒起了酒，仰头喝下去。他喝了好几杯，本就红晕的脸颊更是红得滴血，桃花眼里迷醉，越发地妖艳摄人。
“呵，今日她大婚……”卫曜低声喃喃道，桃花眼变得迷蒙起来。忽而他的眼神狠厉，猛然将茶杯摔到地上，“今夜她就睡在别的男人怀里！”
我被他的样子惊得心中乱跳，垂下眉目，去捡起地上的茶杯。忽然我的手臂被勒得生疼，卫曜将我从地上捞起，桃花眼通红地瞪着我，吼道：“朕是皇上！朕是这天下的皇上！可朕的女人居然嫁给了别人！”他的嘴角浮现嘲讽的笑，“天下还有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
我不顾手上的疼痛，眼神温柔地望着他。卫曜心里的痛楚，我又何尝不能明白？他费尽心机争得帝位，到头来却连他的女人都背叛了他！
卫曜怔然地望着我，桃花眼里的戾气散去，温柔地抚摸上我面纱遮住的脸：“阿墨，这是为什么？我分明在你的眼里看到了你对我的情，可你为何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望着他的眼神震颤了一下，不由得向后退去一步。
“别走！”卫曜攥住我的手，用力拉近我，急道：“我后悔了，我不该让你去找什么二皇子！你还在丹枫苑时，我就应该去把你带回来！”然而在下一瞬，他的桃花眼盛满了柔情，里面闪着期许的目光，迷人的嗓音道：“现在我找到你了，你还愿意跟我回来吗？”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卫曜。一向埋藏情绪的他，任由自己醉酒，拉着一个女人说着后悔的话，而神情又是那样地期许，仿若她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我怔然地望着卫曜，如果这样的温柔是给予我的，我宁愿沉浸在里面一生都醒不来！
“你的眼神在说你愿意。”卫曜的桃花眼闪着光芒，嫣红的唇勾起了邪魅的笑意。忽然他打横抱起了我，疾步向着内室走去。走过十几步的距离，他将我放在了床上。我虽未经过人事，但也知道他即将要做什么，不由得绷紧了神经，紧张地盯住他。
卫曜眼神温柔地看着我，低声笑道：“别紧张，这回我一定会温柔的。”
我望着他的眼神，放松下来。卫曜伸手解开我的衣服，动作细致而温柔。直到我只剩下一件肚兜，他解开自己的喜袍覆上了我的身体。
“我未能见到你穿嫁衣，以后定命人缝制几套，让你每日穿给我看。”卫曜迷惑的嗓音笑着，隔着喜袍抚摸着我的腰身，那样诱惑的动作令我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
卫曜的桃花眼凝望着我，目光幽深如春潭，荡漾着无限春意。他温柔地抚摸上我的脸，手指寻到了面纱的底部，就要轻轻地掀开。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微微地摇头。这是一个美妙的梦，就让我们今夜活在梦里。
卫曜望着我的面纱看了片刻，嘴角勾起魅惑的笑意：“太子大婚时你也是这般，不让我碰你的面纱。你若是喜欢，我听你的就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凑到我的耳边，轻轻地吹着热气，像是撒娇的孩子要讨我欢喜。
我的心完全为他颤动起来，抬手环抱住他的腰身。就在这时，卫曜轻咬上我的耳垂，从未有过的特别的感觉袭遍我的全身。我不禁动情地溢出声来，唤出了在我心中埋藏了十年的名字：“卫曜……”
下一瞬间，卫曜顿住了身子，抬头向我的眼睛看来，妖娆的桃花眼里浮现迷茫，喃喃道：“阿墨，为何不唤我美艳狼了？”他的眼神越来越迷茫，而后微微地闭上，倒在了我的怀里。
殿内的一切都静止了，只余下卫曜睡着了的呼吸。我的心里涌起无尽的酸涩，抱着他惆怅难言。美艳狼，小姐是这样唤他的吗？
“辰妃娘娘。”门外响起了公公的声音，恭敬地道：“慧妃娘娘派人传话来：若是今夜皇上歇在摘星殿，朝堂后宫皆不得安宁，还请以大局为重。”
我微微一愣，看着怀里的卫曜，心里苦涩地想着：这个男人，连一个夜晚都不曾属于我。慢慢地穿好衣服下来，我对着殿门道：“皇上醉了。你进来罢，把皇上扶去慧妃那里。”
（素素番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