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御看着翻倒的座椅,面无表情,涩声道:“老关大叔……”
关向东冷然截道:“别这么叫,我当不起,怕折寿!从今天开始,祝御,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之间不再有任何的关系,你大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最多也就是称呼一句‘关老板’,就可以了。八?一? ? w≥w=w≥.≥8≤1≤z≈w≈.≥c≠om”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是大英雄。”祝御无奈的摇头:“有很多事,也有很多误会,我一直没办法和你们解释清楚……”
“那样最好!”关向东冷笑道:“如果能解释清反而麻烦!再说,我根本就不想听你的解释。祝御,我关向东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也绝不是非要把你逼的走投无路。小莹去加拿大读书这件事已经无法更改,那么她要临走前见你一面,我本该不再阻拦……可是,你就连最后见她这一面都不配!”
“我怎么就不配了?”祝御心头突然腾起一股怒火,提高了声调。
“问的好!”关向东勃然喝道,一把搂住了关小莹肩头:“就在刚才,我还接到张泰尧的电话,闲聊里才知道,你在新单位展的不错啊。不但把他视作亲生儿子一般的副手毛伟毅压制的狼狈不堪,还和女上司主管眉来眼去打的火热!”
祝御吃了一惊,分辨道:“张泰尧那是含血喷人!他纵容毛伟毅胡作非为,看着他克扣员工薪金、刁难下属,甚至公然骚扰单身女职员而不闻不问……最后又阴险的摆了我一道,骗得我向他辞职离任!”
“不然你还有脸在人家那干下去啊?”关向东咄咄逼人:“张泰尧那是和我说的委婉客气,实际上人家要表达什么意思,你当我听不明白吗?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你说我应该信他还是信你?”
祝御的目光中泛起一抹锋锐,果然森森改口:“关老板,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一直想告诉你一句话,一个人、一件事你怎么去看待,不是凭感觉去确认‘该’与‘不该’的,只有痛痛快快的‘信’或者是‘不信’!当初你离开村里去外面闯荡,说是要做生意,全村的人都不看好你,他们都认为你‘不该’出去,也一定不会出人头地,现在回过头来看,到底是谁错了?”
关向东浑身一震,沉默不语。
祝御的声音里全是冷意:“可是就有那么一个人,我表叔张典君,他非常坚定的支持你,对你信任不疑。他认为你为人稳重,头脑灵活,一定能闯出门道来,一定能成功!我没记错的话,你临走的前一晚,表叔带着我去了你家,他把全部的积蓄都拿了出来给你,一共是三百零六块钱!”
关向东的身躯再次一震,眼中湿润起来。黯然垂:“典君和我情同兄弟,他的这份情谊我会铭记一辈子!”突然话锋一转:“可是亲财两分,我也没辜负他,后来我把他给我的钱加倍奉还,而且……这也始终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和你小子无关!”
“关老板!我没想着说这事和你拉什么香火之情。”祝御淡淡道:“我只是想把道理和你说明白!你那句所谓的‘情同兄弟’也就是用来自欺欺人罢了,除了表叔,你自家的亲哥仨是不是兄弟?他们当时对你要出去闯荡又是怎么表的态?”
“你……”关向东脸憋的通红,再次火冒三丈:“我特么一把年纪的人了,和你表叔同辈!要怎么做人,要怎么听道理,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兔崽子来教训!”飞起一脚,又踹翻了一张桌子,吓得关小莹和章环玉一声尖叫。
祝御无力的低下了头,心中愤懑悲凉。他再一次看到了自己和关向东之间这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罢了罢了,既然始终是水火不容,那就绕开吧,躲开吧,若能再不相见,那就不见!
他低低的、徐徐的、异常平静的开口:“关老板,带着小莹走吧。有些结果既然无法避免,这最后一面不见也罢。但是……我要向你陈述最后一句话,听不听、信不信都随你:小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她没看错人;而你,看错我了。并且,无论是现在或者将来,我都不屑于向你证明这点!”
“做你的清秋大梦吧!”关向东呸的一声狠狠吐了口口水,转身扯住关小莹的手推门而去。
这次关小莹没有悲戚落泪,而是在离去的刹那间,无比深情、无比眷恋的回望了祝御一眼,仿佛要把这个人、这个画面复制、定格,永远的镌刻在脑海中……
祝御看到了她这个震撼、凄美的眼神,只觉得心头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紧,攥碎!再也忍耐不住,泪盈满眶,飞快的转过身去,肩头无法自控的抖颤。
老黎大叔默默走过来,伸出手僵在半空,想了想还是落下,摁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祝御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扶在墙壁上,手背处湿了一片,低头道:“黎大叔,记得……记得好好照顾小莹,让她在加拿大……安安稳稳的读书,生活!”
“我会的,你放心吧!”黎大叔又轻拍他的肩头:“年轻人,多保重,有机会再见。”转身掏出钱包,把两张百元大钞留在了吧台,对章环玉歉然额:“关老板情绪不好,打坏了桌椅,十分对不住!这些钱留下,算是赔偿吧。”默默推门而去。
章环玉目瞪口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好好的一场“阿哥会阿妹”竟然演变成这般局面。看着背身伫立的祝御又是同情又是气苦,不知该如何搭言。
房间内足足沉闷了五分钟,章环玉越呆越难受,思忖了半天刚待张嘴说话,祝御却先低沉的问了一句:“玉姐,房后那条小溪,是不是已经没有了?”
章环玉连忙点头:“是啊!四年前郊外建起了化工厂,本来清澈见底的小溪水就开始被污染,到后来排出的废水越来越多,整条河道都是臭气熏天,大伙实在受不了去政府反应情况……水利局和环保局派人来实地勘察,最后改了河道,拉来土方把这里填平了。”
祝御回过了身,脸上犹有泪痕,淡淡一笑:“还记得你和我们说,因为你初中都没念完就辍学了,没有文化,所以装修好了咖啡店要起名字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后来看着这条小溪突然灵感迸,于是就有了这家店的名字……”
“呵呵,是啊。”章环玉摇头叹道:“谁知道这么多年真叫出去了,好多人不知道蜀水路,但是必然知道小溪咖啡,就是去查网上地图,我这家店都是地标性建筑,哈哈。”
祝御淡淡道:“其实这就叫积淀,未必是玉姐你把店面经营的多兴隆多出彩,它只要静静的每天都矗立在这里就行了。关老板这么多年对我的印象根深蒂固,又何尝不是这样?”
章环玉脸现愁容,问道:“祝御,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接下来?”祝御抬头看着她,无奈的一笑:“要酒!”
“啥?”章环玉没听明白。
“要酒!”祝御呵呵一笑,回身扯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你这里是咖啡店,不过肯定也有酒的对吧?六年没来消费了,今天好好给玉姐捧场!”
……
黄昏时分,祝御在小溪咖啡的一隅,已经喝掉了两瓶白酒!
章环玉以“酒喝光了”为由,藏起了所有的白酒,在祝御的一再催促下,给他换上了最淡最无味的一种啤酒。还跑进厨房,特意炒了两个菜端来,陪坐在一旁。
祝御此前从没一顿喝光两瓶白酒的时候,这回算是创了记录。他心头烦乱郁闷,情绪降到了冰点。每多喝一杯酒,就感觉身体轻盈了一分,那些纠结在心底的压抑也随之被抽丝剥茧般的带走一分。喝到后来头晕眼花,摇摇晃晃,已然是酩酊大醉之态。
章环玉看着桌上两盘一筷未动的炒菜,愈的提心吊胆。祝御原来什么酒量她是知道的,就算在部队这几年“历练”过,提升了酒量,也不会大到空腹连喝两瓶高度白酒吧?
一句话,他这不叫喝酒,也不叫逞强,而是名副其实的“借酒浇愁”。因为思维和意识的不受控,再加上酒精越来越明显的催,再这样继续下去,后果堪忧。
好在祝御已经醉的不轻,只知道仰脖喝掉杯里的液体,分不清是什么味道了。章环玉找来服务员,嘱咐她去马路对面的小旅馆定一间房。天色马上就黑了,祝御又喝成这模样,指望着他清醒的离开几乎不可能了,稳妥的办法就是把他安顿在这里,大睡一宿后第二天再说。
谁知这时祝御口袋里的电话响起,他醉眼迷离的摸出来接通:“喂?谁啊……呃,知道了。嗯,你不打电话……我就忘记了……去!干嘛不去?等我!”
章环玉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祝御,你接了谁的电话?还说要去……去哪里啊?你喝成这样走路都走不动了,我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出去瞎转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祝御眯起了眼,舌头大:“是我的女上司找啊……她要请我吃饭哩,可是我去吃不吃都无所谓的……我只想着,帮她一个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