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可惜的是,施展此招的是尚且年幼的余一衫。而受此招者,却是纵横多年的北海松。若是两者有一者改变,比如是律主施展此招。再或者受招之人只是一个与余一衫一样的少年。只怕情景一定会不一样。
北海松并未慌乱,只是第一次凝重了起来,双手翻出,强行按向自己的身体。竟是似乎要一掌朝自己打去一般。
手掌相碰,随后连点数穴,而已经瞧出此招端倪的冉倾城见状,连忙惊呼道,“余公子小心!此乃封脉之法!”
不得不说北海松却是堪称不世奇才,瞬间便想到了破解之法。竟是直接将自己的武脉短暂封印,使其不再受到清疏笛的拨弄。虽然此方法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破解了红尘一线这一招,因为自封武脉,却是可以使其不收内力外爆的影响,但是仍然要受外力内压的影响。而且若施展之人同样武修不凡,又怎会再惧怕一个自封武脉又受外力牵制的人。
奈何余一衫虽然仗着律魂之威,招式之奇,连数挫败北海松的攻击,但是他并算不得是武修高深之人。如今更是连度受创,就算北海松自封了武脉,纯凭一躯肉身,余一衫也不是他的对手。
自封了武脉的北海松无视了外力的挤压,直接奔向施展此招的余一衫。而余一衫自知招式已经被破,无奈只能收招,再度以清疏笛强行去挡。
两者相遇,清疏笛顿时爆发出了属于它最后的尊严,暗藏在笛上,却是最隐秘的一招。“清字律,暗香盈袖!”余一衫见到两者相遇,顿时一股暗劲随着清疏笛传入了北海松的体内。北海松登时感到手掌一痛,那股暗力却瞬间没入体内,在他身体里面疯狂流转,传向周身经脉。自己贸然封印脉,却是埋下了隐患,那股暗力无可抵挡,席卷周身。
一口鲜血涌出,然而却更激起了他的怒意,心中一凌,直接再度挥章朝自己打去,随着手掌打入,那股暗力也被此掌直接卸出了体外。
“真是个狠人!”余一衫尚不及惊叹,北海松便又是一掌袭来,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后招,只能硬着头皮,凝聚自己最后的力量,同样的一掌击出。
而冉倾城也在准备了良久之后,盯准了这个时机,直接将手中暗藏已久的指芒射出,“一念死生!”
指芒直取北海松眉心,刹那之间便临身前,若是自己收掌去挡,便要错失给予余一衫重创的机会,若是不挡,只怕那指芒便可如利剑一般刺入他的眉心。当年冉一徽便是靠着此招,让不少高手含恨,当真是应了他自己的评价:一念死,一念生,念念是死,无念是生。
奈何冉倾城只能学得招式精髓,把握住出招时机,但是她的功力却是拍马都不及她父亲冉一徽。所以此招虽然看起来也凶险万分,但是北海松心中已有定数,准备强行收下此招,也要让余一衫先行毙命!
两掌相遇,余一衫只觉得一掌打在了一片铜墙铁壁之上,登时整个人都向后飞了出去,整个手臂都是隐隐作痛。北海松单凭肉身之强,都是他无法企及的存在!
而被冉倾城指芒打到的北海松也是整个眉间一痛,似乎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一般。但是仍然有力气反向一掌挥出,打到了冉倾城的身上。随后便是蹲下,似乎要压制暴痛不已的头部。一丝鲜血也是顺着指芒射入的地方,流了下来。
两人先后落地,冉倾城只是被剩余的掌力击中,勉强还能动,她艰难的爬了起来,将一旁的余一衫搂了起来,让他靠入自己怀中。
余一衫此刻只觉得自己似乎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上下,似乎连痛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麻木。不由苦笑道,“冉姑娘,只怕你我今日,都会死在这里。”
清字律的三大杀招,他只学会了两招。红尘一线已经使他几乎透支了整个身体,但是也被破解了,而另外一招洗涤苍天,此时的他却是再无力施展了。
一滴水滑落到他的嘴角,他努力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却是一片苦涩。四目相视,却见她的眼角湿润,而那滴泪水,却是顺着脸颊,透过了薄纱,滑落到他的嘴角。
他艰难的想爬起身,尝试了数次却是难以做到。而一旁的北海松却已经在受伤之中缓了过了。眼神狰狞道,“好小子,好丫头,能让老夫受如此重创,今日更是留之不得!”眼神之中,狂态毕露。
余一衫心中一沉,只觉得自己这次可能是真的在劫难逃了。心中瞬间想起了很多人,虽然画面都是一闪而过。温柔的娘亲,严苛的父亲,睿智的哥哥,关怀他的海承,身死的洪老,教导他的律主,顽皮的师父,最后却定格在了将他拥在怀中的冉倾城。
冉倾城神情冷冽了起来:“前辈只怕是高兴的太早了!”随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轻声道,“一衫,我若能限制住一个人一刻之间,你能做到什么?”
余一衫见她言谈,不似在开玩笑,便认真的答道,“我还学有一招,只是需要一小段时间来施展。”
冉倾城对他嫣然一笑,她知道,余一衫未说完的话。但是余一衫,却不知道她未说完的话。
北海松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似乎正在敲响末日的钟声。
余一衫此时几乎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勉强的起身,冷然以对。
不再多言,北海松带着受伤的躯体,再度袭来。“一衫!尽管施为!”冉倾城大喊一声,抢先迎了上去。纤长的十指张开,连出了无数细线,似乎编成了一片天罗地网,生生地将北海松困在原地!
“困兽之斗!”北海松却是认得此招。此招冉一徽一生也仅仅用过一次,将自身全部力量,连同血脉之力,尽数挥出,织成一片天罗地网。而被困在其中的人,只能做困兽之斗状,无法冲出半分。
但是冉一徽不久就放弃了此招。因为此招有一个很大的缺陷,那便是此招一出,虽然可以困敌绞杀,但是却是实打实的血拼,更是赌命的一搏。若成功,随着牢网的凝聚,被困之人会被撕裂成无数的碎块。但是若失败,被困之人破网脱出,则血脉逆流,生息不存。
冉一徽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号称天之涯,意思自己的才华便是那天下的涯边,无人能出其左右。自然不会容忍自己所创的招式有半分缺陷,所以便不再用过。
而余一衫却是不知,时间已经不容许他去细想,凝神一动,清疏笛含在嘴下,数音尽出,渐渐地,随着音律的调弄,四周空气似乎都渐渐凝起了一片水花。他神色阴冷,全力施为,只要此招成,他有把握就算是北海松,也要受漫天雨落的倾洒而死。
正是清字律三大绝杀之招中的第二招,洗涤苍天!
北海松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危机的来临,疯狂的冲击漫天巨网,冉倾城此刻已经分不清自己嘴角的,是汗水,还是泪水,还是血水。她死死的操纵着,天罗地网也渐渐的收缩,朝着北海松压去。
“再一刻!”冉倾城心中笃定道。似乎是在安抚余一衫,让他不要心急,自己还能撑住一刻时间!但是声音却是微微颤抖,暴漏出了她现在的状态。
而余一衫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不知道律魂运转的速度能有多快,如果有一个极限,那么他想应该就是现在。
就在即将功成的时候,却突然异变再起。
被困兽之围的北海松,心中一凌,暗念数语,随着他的念叨,一道璀璨的光芒乍现。璀璨光芒之中,一柄古朴长剑应然而现。
那古朴的长剑上,一面刻着山川草木万流奔腾,一面刻着耀阳星河苍穹宇宙。似乎有一方世界跃然于剑上!
“想杀老夫,你们还不配!”手握长剑的那一刹那,北海松似乎整个人都变了一个样子,语气变得与方才不同,并且目光灼灼,似乎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状态。
余一衫心头顿时生出一丝不妙之感,“不要!”一声惊呼响起,天地之间似乎都被这声悲嚎所震惊,而却阻止不了那柄长剑挥落。
没有任何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的暴乱,天罗地网迎剑而破,操纵它们的冉倾城也轻轻的落下。
原本遮盖在脸颊上的薄纱滑落,余一衫第一次见到了她的脸庞。精细的五官,清秀的眉角,似乎轻微跳动的嘴角,却被一丝鲜血侵透,却仍是掩盖不了那绝美的脸颊。
她似乎在看余一衫,而眼神之中,却没有了神色,只是如同躯壳一般空灵的盯着他。而一滴滑落的泪水,似乎是她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整个时间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只留下两双目光的相遇。
余一衫觉得整个噪杂的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自己的耳朵似乎失去了听觉一般,什么也听不到了。
“哐当”一声,正在凝聚漫天之力的清疏笛应声而坠,跌落在了地上,原本初具规模的落雨也在瞬间消散,只有几滴已经凝聚成形的雨滴坠落,似乎是谁流落的泪滴。
薄纱滑落,落到了他的脚尖,上面还带着鲜血的印痕。原本已经听不到声音的余一衫,似乎被这轻轻坠落的薄纱声惊起,他本能的想上前几步,却一步也迈不出。似乎自己不迈出这几步,他就可以不接受眼前的一切。
是痛吗?他不知。他想流泪,可是却怎么也流不出来。
北海松的声音打破了天地之间的静寂,“不用着急,你们马上就可以做一对同命鸳鸯了!”
余一衫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如何,满嘴说不出的味道。他神情一凝,坠落于地的清疏笛感应到了他的召唤,化成了三道光芒,再度聚到了他的手上。
再也没有人为他争取时间了。但是余一衫仍然决定,要施展洗涤苍天。他不再多言,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令他放在心上。转而进入了一片奇异的平静之中。就算身死,也要拉你陪葬!那坚毅的眼神,却暴漏出了他现在的想法。他竟然打算以肉体,强吃北海松的剑芒,就算是死之前,也要将自己最终的杀招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