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遍布夜空的月之光芒并不是假象。
尖锐的惊恐声将云风从回忆中唤回来。睁开双眼,发现视野中的那片乳白柔光已将现实与梦的界限极大程度模糊,令才回过神来的他又以为自己是在虚幻的梦中。但他深知这不是在梦中。身体上的剧痛无时无刻都在向他痛诉着现实的残忍,这也是活着的最好证明。
时空不知如何,反正此时若从远方遥遥一看,这里就象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乳白月芒是粘稠刚好的松脂,将空间里一切物质哪怕细小如尘埃的也是一并冻结起来。于是乎,平常不入肉眼的分子也清晰起来,那漫天灰尘直若挂在夜空的壮观星辰。只不过,有点黯淡而已。
“这是什么!”尖锐声再度传至云风耳中,那本可划破长空的分贝终没能让粉尘激荡,沉寂的星河仅稍稍颤樣一下,若被微风划过般,很快就是恢复原状。
虽然不怎么熟悉,但这绝对是荣天的,云风无比肯定。而听见敌人此状,他自是欣喜万分,看来那一会儿是熬过来了。那一刻,他有种功德圆满感,眼睛佯装一闭说不定能与千百年来视死如归的悲剧英雄产生共鸣。
但令他无奈的是,眼睛还未来得及闭上,视野中尘埃先是若被一阵狂风卷上般剧烈舞动起来,然后漫天月之光芒迅速散去,连带着那本应挂在夜空的皎洁月光也是不知所踪。
当下,四周无光,陷入一片漆黑中。
当即,云风条件反射地就是闭上双眼。
经过无数次实践,他知道他这双散发淡蓝光芒的瞳孔在漆黑中等同萤火虫,那是无论敌友为了显示其反应能力之强都会攻上一攻的目标,也是彻头彻尾的众矢之的。可危险极了!
封闭了视觉神经,听力变得灵敏起来,还有对外的肌肤也是敏感起来。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扑通扑通的声响令他浑身发烫毛孔大开。
四周一片死寂。就是那些本该在盛夏之夜欢声高歌的虫儿也是沉寂了。
良久不见反响,倒是云风自觉这样下去会被自己打败,心理学上不是有一个皮革玛丽翁效应的吗?怕他就这样归天了。
“先将小三召回来吧。”云风暗道。应是刚才吧(反正按理性推断时间应不会过得太快),机械狼从荣天身上受到的可是毁灭性打击,三维变二维,虽然这对记忆芯片来说不算什么,只要再召唤就行,但就怕缺少了某些零件,像消失的尾巴一样,再也复原不得。
召回后,将芯片握在手心,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强大力量自心底涌出,使他一下子精神百倍。云风不是机械人,包裹着他灵魂的外壳不过是一副有血有肉的躯体,但很多时候却发现,其实他的躯体会和机械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会变形不会模仿,但是却也是可以依靠着自己的灵魂行动,仿佛只要他精神不死灵魂不灭他就依旧可以驰骋于战场。
这样说或许有些自恋,但他的确是被自己这种超能力感动了。
也或许,这是一个令人神伤的事情。因为这实力非常人所有,他拥有了就是进化,而进化,就是长期自然选择的结果。
这刻,云风身上的痛似乎逐渐被稀释,到最后,已全然消失,他感叹自己的痊愈能力之强,但却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现实--即使打了麻醉针,该流血的伤口依旧会流血。
云风感觉到身体恢复力气,和往常没什么差别。一咕碌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眯着眼,发现一个少年在他身前站着,从背影看和寻常少年没什么区别,但直觉告诉他,这是狼人荣天。再看远处,月望月悦没有跳舞,持剑站立着。
双方……这是对峙吗?奇怪光芒后这诡异的平衡又是什么回事?
丝毫不觉诡异。一切还得从奇怪光芒说起。月芒下,仅在这片空间的时空仿是冻结了般,这是云风亲眼所见的,而这副景象没理由让荣天错过,他第一次诧异就是为这。而较云风,荣天还多了一个体验,这也就是他第二次诧异,也是他此刻按兵不动的只要原因。除了视野中的时空冻结,荣天还诧异地发现自己竟是被强制解除狂化状态,在狂化消除后又是狼人状态的消失。要说回复庐山真面目的话无疑对于兽人的他狼就是他最真实的容貌,但是他竟是变作人样!由此看来,这退化的并不是至原状,而是泯灭所有具有侵略性的状态。这样一来,他哪还敢动,生怕这孱弱的人类模样也会离他远去,变作什么他压根就不敢想象的物体!
生命的最初并不是叫做“人”的个体了。
而另一方面月望月悦之所以会按兵不动,那纯粹是因为月之神殿纯守系招式使然,而且也不知荣天这狡猾的狼人是不是留一手。
于是乎,诡异的平衡在抽丝剥茧下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僵持挺好的,反正只要时间一到他们就是胜利者,但就怕其他人此刻正处于水深火热中,正等着队友的救援。不过怎的也不会等他吧,毕竟谁也知道,他只是一个逃跑专家而已。
但事实证明,救命稻草是无分正废品的。一直逃跑的人才会是最后王牌,因为他们这一直的状态几乎都可以贯穿整个事件的始末。
有感双方的僵持,云风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还是决定躺回去装死人,免得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衡。但很快,这平衡就会消失。而这次率先打破的是月望。
“这种情况下你还要继续战斗吗?”
在自己变作这模样甚至可能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下去时,荣天就知道自己已彻底让出这次战斗的主动权。赢几乎是不可能了,但若因此,因这所谓的识时务就放弃的话,他体内的狼性将会荡然无存。当下也不犹豫,一脸冷笑。
“除非敌人已被断罪,不然制裁之刃没有收回去的理由。”
“真要如此吗?”
“非如此不可。”
“那我就放心了。”
月望与月悦交换一下眼色,然后快速攻向荣天。
“这就动手了吗?”“死人”云风一脸茫然,还以为这刻的僵持会延续得老久,但结果也就如此,半刻钟不到。而既然两人动手了,他也就不可能再持续死人状态。将握在手心的记忆芯片一抛,亮光一闪,机械狼再次飒爽登场。
这一下,别说与他近在咫尺的荣天大吃一惊,就是月望月悦也是为之一怔。刚才的打击竟是对他没有造成丝毫伤害?明明都成几近报废的烂铁片了!
换作之前这不速之客荣天是无任欢迎,但现在的话,对他来说可是噩梦般的存在。而且这不全算是不速之客,而是一直以来断断续续和他正面交锋的云风!
“他是打不死的吗?”荣天的坚厚的心理防线一刹那被浓硫酸淋了一般,被快速腐蚀着,倏忽间就是掉到崩溃边缘。
“若如此早说啊!害我还一直担心能不能拿下这场战斗!”月望心里不禁吐槽。真是若早知如此他就不会和荣天僵持还有试探式的唠叨几句了。
时间无多,一鼓作气将战斗推至结局!
变回常人状态,荣天的力量就已被大大的限制了,权衡下连战胜月望月悦的信心都没有,此时在云风又加入战斗后,他更是被动得很。他很想还像不久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战斗,但这身躯只会让无节制的他迅速遭受报复--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是血亲友难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不到他这一个堂堂制裁者被该断罪的罪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就是逃跑回避也是艰难得很。毕竟,在他面前有一个逃跑专家。班门弄斧的他又焉是对手--只要他是经大脑去想逃跑路线的一一被提前预知而未经大脑的更是错漏百出。
如此一来,不过一会儿时间,他就是皮开肉绽,某部位的空洞无力已告诉他那已骨裂或骨折。
攻守之势易也!这在瞬息万变的战场是如何的寻常。既然他刚才一直想置三人于死地,那此刻被反杀也没什么怨言了。最多感叹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了。
但是,云风三人明显无将荣天击杀的心。不然就当下他的状态那就只能是秒杀。他们是想将荣天打得躺在地上失去战斗能力从而草草结束战斗。但抱着这种手下留情所使出的招数自是难以将颇具狼性的荣天很快打垮。这一来一去竟是良久也没能赢下这场战斗。对这,月望显得有些心急。云风看在眼里有丝疑惑但也可理解--尽管荣天已受重伤看着再无翻盘的力量,胜利对他们来说已进入倒计时,但是未到最后一刻谁也难保这无节操的战场会横生什么节枝。
“不行,时间无多!得快点解决他!”月望耐不住出声提醒。但这一切看来已是有点慢了。战机在他的犹豫中已渐渐流逝。
挨打中,荣天早已觉得身体飘飘然有点虚幻,仿佛已不属于自己似的,但在这一时刻,自身体内一股强大的力量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体内的血倾刻间就是沸腾起来,一下子就是将浑身的火辣驱散,那些适才无力的部位也是充满力量。
“呜~~”荣天大吼一声,变作凶猛的狼人。
“迟了!”月望眉头紧皱,一脸的失望。
“月望,这是什么回事?”
“是轮回月神舞!刚才就是这秘招的特殊能力。”
“轮回月神舞?”云风脸上掠过一丝疑惑,而此时,一直沉睡在他大脑的“压缩文件”“惟我剑心”开始迅速解压。
轮回月神舞,四大神殿之一月之神殿的终极秘技。然而,仅从效果来看的话,可和云风脑中记载的大有出入。否则,他也不会这么久也未能激发惟我剑心的解压触钮。
“别这样迷惘,这是未完整版的,完整的话又岂是这般孱弱模样!”月望解释道。要出色地发挥出这招堪称“非攻”中的最强招式必须将月之神殿的所有招式学会并融会贯通才行。而明显,得到剑宗指点没多久的二人并不具备这实力。
“那现在怎么样?”
“虽然没有顺利结束战斗,但刚才的招数也绝不是白打的。”月望可以感受到荣天气势上的减弱,这样折算回来他们还是具有相当优势的。
“是吗?”荣天一脸阴冷的看着面前不远处的三人一狼,利爪已再度伸至眼角的伤疤前,“即使真如你所说,但只要我狂化的话,你们三个依然也就只有瞬杀的份。”
“可恶,前辈们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果然有理!”月悦懊恼道。
“别担心,别忘记我的大名,”云风故意拉长声音,“逃~~跑~~专~~家~~”
“你不怕我回去杀掉你的同伴?”
“谁爱管谁管!”云风斩钉截铁道,“我没理由舍近求远。”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是你的逃跑速度快还是我的爪波速度快。”
月儿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寂静之夜难抵四周肃杀的气息;空之夜色浓重到极点,将世间万物都是包裹进去,然后慢慢咀嚼吞食,不时还津津有味地发出几声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