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设定能包容所有偏差。建立在云风不可能回来的基础上,所有努力都白费也就顺理成章了。
月望心胸坦荡,或许是事不关己。但如今,看见月悦常常嘴里念念有词地把随手拈来物体抓得支离破碎,他就打心底希望云风永远也别回来!
至少……在这节骨眼上不能撞火坑里吧……
名侦造访的频率剧增,但除了第一次,大多吃闭门羹。听说他想请教独孤晓月剑法,但被回绝:你的老师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嗯……和一个对“存在即有其理”深信不疑的人交往会是一件省时省心的事情?
明明大多数人都搞不明白自己从哪里来、是什么、要去哪里。
不得不说,生命在于思考,但对他而言,只有无聊的时候才会动脑子。由此可见,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无趣,想找一个放浪形骸的机会比登天还难。
这不是他说的,这是神明的启示。它就这样从虚无中蹦出来,缠扰他。
“我说,悦儿,要不算了吧?”
“这事没完!”月悦奋笔疾书。他曾经好言揽下抄写书信的工作,但失败了,“不经意”瞄了一眼信的内容,大相径庭。她很用心地瞎编乱造啊,明明最终还是一句话:“速回家”。
银色的剑身在流转的霓虹下熠熠生辉,月望有感而发:多好的一把剑,束之高阁一万年也不用担心生锈吧。
甘井先涸,直木先伐。何梅洋究竟对人有多不信任,以至于大放厥词:保护物种的最好办法就是置若罔闻。甚至战略性地贬低它--倘若让人意识到他的价值,那等待它们的必是灭顶之灾。
妥妥地把剑挂在腰间,也正如枪不离手的何梅洋所言:任何生物都不能搬起立足点,然后做出类似扔铅球的动作。
那帮呆头呆脑的家伙什么时候说话一套一套的?在聚光灯的洗礼下他也能高深莫测吗?
月悦把写好的信交给陆雅雪。陆雅雪小心翼翼看了看同伴的脸色,怯怯收下。
“记得告诉他,这事十万火急!”
“嗯……”
“月悦同学,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老师。”
“具体多久?”
“从你寄信开始。”
“他这是故意躲我吗?可恶!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有很多的怨言。”
“我只是在客观陈述事实而已。”
“月悦同学,我不能帮你捎信。”陆雅雪把信塞回月悦手中,转身忙招呼队友走。
“悦儿,其实我昨天听到他们商量躲着你。”
“望哥,收拾东西,我们跟踪他们!”
“云风就是怕他们被跟踪才罢的课。当然,我个人更倾向云风的确有事抽不出身。”
“什么急事连自己妻子病得奄奄一息也可以无动于衷?”
“独孤晓月病了?”
“这是我编的。唉!失策失策!早知就写我死了,叫他回来奔丧!”
“虽然是开玩笑,但唯独这些话不能说!”
“淡定,忘记那些乳名叫阿猫阿狗的小孩吗?命硬着呢!”
这事在百无禁忌的月悦嘴里说出真让人觉得唏嘘。渐渐的,名侦也不再拜访金属屋,一切都归于平常,直到某天早上,住宅区变得沸腾。
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冒险家,出门时两手空空,满载而归。令人艳羡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各种各样的标本,有很多曾沦为他们的盘中餐,但有一小部分素未谋面。
各种意义上来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时隔二十天,名侦再次登门。这一次他比以往更卖力游说月悦,但独孤晓月的不作为只能让她干着急。
“对抗赛,不行吗?”
“我们可以先玩捉迷藏打发时间。”
“捉迷藏?”
“放心,我的会长。你还是和我说说这一路上你们的冒险故事。”
骨枯协会从来就不是被幸运女神垂青的一方,但名侦仅凭努力就能成为“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标志人物?此刻他自信满满,虞志南心里不由一紧,这次跑偏的子弹会不会投向他的怀抱?
“事情的大概就是这样,他说这事只有他才能完成。”
“他还是一样的自大。”何梅洋嗤之以鼻,给虞志南递去一杯水,“然后呢?”
“然后他问我对抗赛的战术安排。”
“你说了?!”
“他说正如我认为暴露的战术毫不起劲,我们也应该屏息凝神等待心弦被拨动的瞬间。”
“也就是保密喽。”
“可惜两件事的先后顺序,如果在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应允。”
何梅洋嘿嘿一笑:“想出这样的战术的人真是差劲。”
虞志南眉头一皱:“我也只是拾人牙慧。”
翌日早上,脚步声往来不绝,窗外流言四起。他果然是在睡梦中笑醒的。他就奇了怪了,住宅区固若金汤的围墙对机械狼来说千疮百孔,而他所在的金属屋虽说是中心区但由于荒废多日绝没有想象中的繁华,所以说是要走怎样的一个蛇形才能让住宅区人尽皆知他归来的事?
简单点,甲把消息传给乙,乙把消息传给丙,丙又把消息传回给甲,一个轮回,弄得满城风雨。虞志南郁闷地笑了:这不就是名侦造谣惑众的惯用伎俩吗?
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并附有叫嚷:“志南,快开门!快开门!”
慢慢悠悠地把门打开,虞志南侧身挡着门口:“有事慢慢说。”
“云风回来了!”
“我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亲眼所见!”
“怎么可能?!昨夜不是还没有任何进展吗?不,冷静点,这里好歹是大本营,他回家一趟很正常。对,没其他特别意思……不!现在住宅区乱成一团,我们要立即采取行动!”
“采取行动?采取什么行动?”
“你马上召集学生,别让他们乱逛。我现在就去……别愣着!快行动!”
“是!”
把何梅洋催促走,虞志南也立刻展开行动。行动前他停顿了那么几秒,在那几秒里,他手足无措。要说当下再多一个人那该多好,这样也就不用在“找云风”和“清理现场”间摇摆不定。
犹豫片刻,虞志南还是先决定先去“装箱”,约战一事次之。
没有巧合可言,这是权衡利弊后的答案。虞志南到达会场,发现集合的学生正埋头把怪物的残渣扫进金属箱,不一会儿已清理出一片十平米大的空地,而随着越来越多学生集中,清理速度越快,有如标本过于巨大实在装不下的就敲碎,再装箱。
这一瞬间,虞志南昂首挺胸--他有了身为“老师”的满足感。
冒险者聚集得差不多,虞志南开始点名,惊讶地发现慕容婉儿不在其中。带着疑问继续往下点,随着一个个有力的响应,她的缺席越发碍眼。
她不是说很支持我的工作吗?
“慕容婉儿!”虞志南复点,外围迅速回应:“到!”
她来了!
只是……怎么慕容冷清也来了?她不是不屑这样的集会吗?她也身体力行,推掉每次邀请。
观颜察色是他的弱项,但就是他这样的一个外行人也能清晰感受到洋溢在慕容冷清脸上的愉悦。这一言难尽的欢欣雀跃让人疑惑喜从何来,但下一秒,众人被平日里冷漠的慕容冷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们谁在造谣,说我病危!”
一头雾水,但慕容冷清的怀疑却非子虚乌有:云风回来的受益者是在场的所有人。
“慕容冷清同学,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没误会。冰妍星夜兼程赶回来就是因为收到我病危垂死的信!”
“据我所知,只有万潮峰、幻月和陆雅雪知道那个人所在地点。要捎信也只能通过他们三人,所以你应该去问他们,这些日子都有谁拜托他们送信。”
“送信是一回事,但写信又是一回事。”萧湘灵冷笑,“慕容医师,慕容医仙也不是什么白痴,她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相信一封来历不明的信的内容吗?”
“慕容冷清,你是间谍吧?随便编个理由上门,实际在打探我们的情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哇塞!明明是你恶人先告状!”
慕容冷清瞬间被两百多个声音淹没,同声同气,她不能辩驳,一下子被刻上“十恶不赦”的烙印。更有人调侃:万恶以“慕容冷清”为首……
“轰!”一声巨响,会场为之一滞,虞志南的大吼才得以传开:“都给我闭嘴!”
“我相信慕容医师她不会栽赃陷害他人,我也相信各位同学绝不会说谎,所以我坚信这事其中肯定存在什么误会。但无论如何,辱骂出生入死的伙伴就是一个严重错误,各位同学,马上向慕容医师道歉。”
两百多人道歉估计能平息慕容冷清的怒气吧?昨夜名侦狡黠的笑容历历在目。这就是把云风招回来的必杀技?好一条曲线救国的计谋。云风纵然心如磐石,但罹患恶疾的慕容冰妍不可能不回来见慕容冷清一面,于是乎,寸步不离的守卫也回来了。至于伪造的书信,以医仙的眼力,模仿笔迹蒙混过关不可能,肯定是名侦这厮从慕容婉儿写的药方中剪下来拼凑而成--究竟只是几个大字:冷清病危,收信速回。
一切准备就绪,学生们浩浩荡荡朝住宅区一角进发。到达金属屋,个个神采飞扬,而这时候,那个人被赶出门口,紧接着“砰”的一记沉重金属闷响。
惊愕,喃喃自语:“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