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牢房里一片漆黑,季弘望了天窗片刻,道:“天快亮了,这是天亮前的暗黑。”
兰沁站起身,此刻她已养了些精气神,走向牢房锁链的位置,向季弘道:“衣衫三日都未换了,房间还这么脏,我们走吧,反正想知道的已然知道。”
季弘定定看了眼前前一刻还瑟瑟发抖,前一刻已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此刻全然一副诸事全无模样的兰沁,也向锁链的方向走近了些,道:“女子以弱为美,若是平常女子,在本殿下入了这牢房时,怕是已经一副娇滴滴模样在我怀中了。”
半响无人应答,只见看了他一眼便低头的兰沁,片刻后转头望向锁链道:“不会,况且我方才连娇滴滴的力气都无的时候,你我不也还待在这牢房里吗?可见娇滴滴是毫无用处的。”
季弘听出来了,这是变相的说他无用,可他竟然无言以对,只看着兰沁道:“算了,像方才那般梨花带雨,也不失女子之美。”
“都给你说了,我没哭,那是她们用毒草熏坏了我的眼睛……”
“是是……”这般敷衍的答法,可见季弘是不信的。
还未等季弘将手搭上锁链,便听见有动静,接着一人突然出现在牢房里,停顿片刻,似乎在感受气息。
季弘与兰沁蓄势待发,却见那人准确无误的来到牢房门前,打开锁链,他拿的竟是钥匙。
“快走。”那人刻意改变声音道。
七拐八拐,对于就迷路一事有着天赋异禀才能的兰沁来说是这样的,终于到了一书房门前,那男子率先轻轻推开房门,径直摸向书架上的花**,然而,书架刚推开一个缝隙,那男子便突然跳了出来,院子里一阵动静,火光通天。
三人皆被沧月教教众围了个严严实实。
顿时,院子里一片打斗声。
“雪玉君子兰一事,本王便告诉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方才来救季弘与兰沁的黑衣人对被自己剪了手在身后的沧玉琼厉声道。
“你要杀了我?”沧玉琼并不挣扎。
“我当日救你不过还你宫家一恩,如今自不会杀你,好自为之。”说罢,那黑衣人飞向兰沁与季弘,拽起他们便往书房里冲。
然而,此时突有一沧月教教徒高声喊道:“少主,我们被包围了,山周围全部是举着火把的官兵……”
“慌什么,不还有我的阵法吗?”沧玉琼呵道。
“阵法已被几大家族的人破到了第六层,只余三层。”那教徒道。
然而沧玉琼不再废话,一剑结果了那教徒,直接挡在黑衣男子及他身后的兰沁与季弘面前。
黑衣男子望了眼远方点点火光,又看了眼身后与沧月教教徒厮杀的兰沁及季弘,闪身进了书房,这一次,沧玉琼倒未加阻拦。
暗黑退去,天色渐亮。
兰沁回头,见沧玉琼此刻虽手上毫无动作,然而望着她的眼神极度疯狂嗜血,大笑道:“兰沁,我之前是只想要你的命,可如今,我要你生不如死。”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然而,为兰沁解惑的是又开始响起的惑心曲。
季弘见罢,立即挡在兰沁前,道:“你别用功,我来挡他们。”
兰沁当然知道,自己不能用功,中了祸心散,若还在惑心曲的催生下用功,再有自制力的人,也仅有失控一条路可走。
“你去杀了她。”从房间走出的流月对着自己身旁的侍卫道。
“小姐,少族长已经知道您所为,调回了您所有暗卫,现在就要上山,属下请小姐收手。”那侍卫赫然是之前驾马车的被流月的侍女称之为风大哥的人。
“放肆,你敢不听本小姐的话,”流月一脚踢向单膝跪地的护卫,“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是本小姐捡你回家,给了你一条命,你敢违抗本小姐的命令。”
“属下不敢,族里已传来大长老病重的消息,小姐若再这般下去,会被按族规逐出凤祁一族的。”那侍卫依旧单膝跪地道。
“就算被逐出凤祁,我也要杀了她,让他亲自逐我。都是她,他们,害的我如今……”流月说完,一剑刺向面前那单膝跪地侍卫的心窝,然而那侍卫却是始终未动。
“风大哥……风大哥……”那位同兰沁在来时路上绣帕子的婢女,用手捂住那侍卫不断冒血的心口位置,不断呼喊着,那侍卫有些释怀的放松了表情,似乎想扯一个笑容给他,然而还未扯出笑容时,那支伸到那婢女脸庞替她擦泪的手便垂了下去。
流月仿若淬了毒一样的眼神望向兰沁,剑剑致命。
兰沁回头看了眼身上挨了数剑,已渐渐不支的季弘,以及不断前涌的沧月教教众。知道靠他一人定然是撑不下去的,这沧月教一众是出自沧擎之手,沧擎武功当年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这一教众道行自然也是不浅。
只见她手中软纱起,还未及有人看清,伴着一股凌厉至极的劲风,便有丝丝银线横切数位教众胸膛而过,软纱收回时而未染滴血。片刻数人喷血倒地,双眼皆突兀。
未及众人惊恐,兰沁又伴着惑心曲蹁跹而起。沧玉琼瞥了眼远处已然解开最后一道阵法的六大家之人,再看向兰沁时,眼里是深深的轻蔑与疯狂。她是要众人看看这仙子成魔的丑态。
“兰沁,住手。”季弘见兰沁已然快失了心智,边向其靠近,边喊道。
然而,未及他靠近,便被兰沁回掌送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直到软纱第三次飞出时,一玄衣男子突飞身而出,与兰沁对打起来。
随后而至的素和容青、南容无一、钟离穆成、宫无凌、凤祁文渊、凤祁文宵见兰沁与凤祁文熠打得难分难舍,先是一愣,均未想到兰沁功夫竟然如此之高,随后便是齐齐对视了一眼,向兰沁攻来。
他们知道,此刻最紧要的是先制住兰沁,若再失控下去怕是再也无法挽回了。
然而还未等他们上前,一阵琴音传来,不仅让兰沁渐渐安稳了下来,还在音音相对间,将沧玉琼的惑音反噬了回去,只见沧玉琼被那肉眼可见的音波重重打落在地。
“钟离之人?”听见这般抚琴之法,钟离穆成潋神望向四周,却再也未察觉到丝毫动静。
空气里顿时安静下来,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兰沁眼神里终于一点一点有了焦距。她抬起头看了眼四周,然后看了眼眼前一样望向自己的凤祁文熠,最后,将他的手臂拿起,在众人不知其将要为何的目光中,将其衣袖卷起,拉着凤祁文熠蹲身在地,就着胳膊上的肉一口咬了下去。
片刻,血顺着凤祁文熠的胳膊只向下流,众人安安静静的看了眼这位素有凤大煞神之称的凤祁少族长,然而人家此刻也正一副安安静静模样任人咬着。
素和容青看着兰沁不断起伏的身子,可见是咬累了,上前挡了兰沁面庞,取出帕子轻抚着兰沁的乌发柔声道:“沁儿,别咬了,可是他们这几日没给你东西吃?怎么什么都向嘴里送。”
凤祁文熠见罢,眸色一片深沉,也不知是因为被人说的好像是脏东西似的,还是看见素和容青这般待兰沁。
直到素和容青轻轻拭掉兰沁唇上的血迹,扶着她站起来,兰沁仍是仿佛累惨了似的不断起伏着胸膛。并且豆大的泪珠从她那沉澈潋滟的双眸里直往下掉。
这是自落崖后,素和容青第一次看见兰沁掉眼泪,愣了一瞬,侧了身子挡了身后一众视线,先是给她拿着帕子轻轻拭掉,可是那眼泪还是不住的滴落。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小孩子吗,打不回去就哭。”素和容青将兰沁的头埋在自己肩上,像哄小孩子似的。
“我没哭……”兰沁抬起头,盯着素和容青,然而眼泪还是在不住的滴落。
“嗯嗯,我知道,你没哭……”又是哄小孩子的语气。
兰沁何时会到人前掉眼泪,到底是南容无一见不对劲,上前执起兰沁的胳膊,只一把脉,便立即松了手,一向冷冷的面庞中露出一瞬类似绝望的神情。
“哈哈哈……”沧玉琼踉踉跄跄的起身,疯狂的声音传来:“听闻无一公子在炼制解兰沁小姐身上之毒的解药,所以我呢,就提前给她下了些蚀骨散,是不是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部白费了?”
南容无一看向沧玉琼的眼神除了冷以外,还有些失望。然而看到这样的眼神,沧玉琼似乎更疯狂了,毕竟她沦落到被人如此利用,还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季椿清楚南容无一身份。
只见她又开口道:“她当然不是在哭,在牢里三日,她不仅要日日受蚀骨散之毒发作时的痛,还要欣赏欣赏我这惑心曲两三个时辰,如此都能忍住,何况是现在这一会儿惑心曲。只不过啊,我见她这双眼睛生的漂亮,所以用了点毒草,日日再给她熏了熏,应该再过不了几日,便会变成一双虽漂亮但却无用之物吧!”
沧玉琼说着,便向兰沁方向走进,继续道:“不过呢,无一公子方才应该诊出来了,这祸心散的毒倒是无妨,解了便是。这蚀骨散与石目草的毒虽也能解,却不能同时进行。可是呢,这两种毒都迫在眉睫,先解蚀骨散,倒是能多活几年,可这双漂亮的眼睛怕只能是摆设了;若先解这石目草,也是可行的,眼睛养个一年半载就能痊愈,不过这命怕是要短几年了,话说兰沁小姐本就短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