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在冷玉殿内,没有任何时间让纪雪瑶缓和心情。
有人说:“世界上的两大悲剧,一是万念俱灰,二是踌躇满志。”当时听到这么句妙论的纪雪瑶还很不屑一顾地说:“世界上最大的悲剧就是踌躇满志遇上万念俱灰的人。”如今,蹲在树上做猴子状的纪雪瑶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到了多年前曾阐述的境界。
随着冷玉殿殿门的再次打开,纪雪瑶的心也不知不觉地被揪了起来,这次出现的不是两个,而是五六个冷宫女子,面色比僵尸还苍白,表情比夜晚使者吸血鬼还阴沉,各个步履蹒跚着。纪雪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们那群人。
那些疯了的女人们,人手一个木桶或者瓷碗等可以盛液体的器皿,旁若无人地朝一旁的水塘走去,有个女子因为头脑不清楚,迷糊间一脚踩空,树上的纪雪瑶大叫着:“小心。”激动之时,差点忘记了自己是在树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重重地落入水塘,喝了几口水,在水中扑腾着,十分像落水的鸡。在水塘边打水的人压根把落水人当成空气,见死不救,十分淡定地把各自手中的容器一一灌满水。
“我说你们姐妹落水了,你们为什么不去救她呢?”纪雪瑶喊着,压根没人回答她,纪雪瑶一拍大腿,说,“对不起,我忘了,你们是疯子嘛,你们压根就没怜悯之心,也没有良知,压根不知道人的生命是宝贵的,你们这群没有心的人真是可怕!”纪雪瑶痛心疾首地痛诉着。
那群女子们对水塘里呼救的同伴不闻不顾,端着盛满污水的盆罐齐齐来到树下,猛地朝树上泼去,突如其来的“泼水节”让纪雪瑶怔住了。
恶臭的气味瞬间扑鼻,窝在树上的纪雪瑶成了箭靶子上的那个红心,树下的人都想泼中她这个红心,纪雪瑶在树上躲也不是,逃也不是,只能双手抱头一味牵强躲闪着,面对来自四面的水袭,纪雪瑶正想躲正面的攻击,哪知一侧脸,一股水流正中她的脸,顿时被浇了个落汤鸡。
纪雪瑶所处的境地,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
污水扑向她,恶臭的味道在空气中快速蔓延着,小水珠划过纪雪瑶的脸颊,那股正中纪雪瑶脸的水彻底把纪雪瑶浇蒙了,耳边不再响起树下女人们得意的狂笑声,也没有了泼水的声音,此时此刻,她的世界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和小水珠落地的“滴答”声。哪知,还未从自己世界里回过神来的纪雪瑶脚下一滑,就那么仰面摔了下去,树下的女人们尖叫着四处散开。
“小瑶——”撕心裂肺地呼喊声从一旁响起。
纪雪瑶一动不动地躺在树下,半睁着眼睛望着蔚蓝色的天空,随着视线慢慢模糊起来,一个熟悉的脸晃进了她的视野中,纪雪瑶不由得嘴角慢慢上扬,轻启朱唇,微弱地吐出三个字:“你来了。”
“小瑶。”天诺从一侧的围墙跳下,一个箭步冲到纪雪瑶身边,一把抱起她,强忍着心中的酸楚,紧紧地将她拥进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小瑶,我来晚来。”
当纪雪瑶再次醒来,视野里恢复了以往熟悉的画面,淡淡的栀子花香唤起了纪雪瑶的熟悉感觉,她想坐起来,想看看是不是回来了,当她正想直起身子时,顿时感到一阵昏眩,还有身体传来的一阵阵疼痛感。
“别别,我来帮你。”天诺端着药走进房来,正看见纪雪瑶在床上折腾,赶忙走过去,先将手中的药放在一旁,然后体贴的在纪雪瑶身后加了一个垫子,使她舒服地靠着。天诺正想去端药碗,谁知一只手被抓住了,紧紧地握着,他竟能感到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
天诺顺势坐在了床边,和纪雪瑶对视着,再多的言语都表达不了两个人此刻的心情。
“天诺,我在做梦吧。”纪雪瑶沙哑着嗓子,缓缓吐出这么几个字。
天诺眼眸中流露地满是心疼的水波,他无限爱怜地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说:“小瑶,什么都别想了,现在你回家了,今后,我不会再让这类事情发生的。”
听着天诺的承诺,纪雪瑶不由得笑了,笑了两声就定住了,天诺慌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纪雪瑶看天诺手忙脚乱的焦急模样,浅浅一笑说:“我没事,只求你暂时别说这些让人感动的话了,因为我一感动就想笑,一笑呢,就浑身痛。”
“听你说那么多话,看来你并无大碍呀。”傅怡大大的笑脸出现在纪雪瑶面前。
“前辈。”纪雪瑶热切的叫了一声。
“姐姐——”绮月叫着,侧脸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绮月。”经历了一番苦难后,她顿觉眼前的朋友们格外亲切,感慨自己是身处幸福之中。
天诺赶忙给傅怡她们让位,好让这两姐妹说说话。
傅怡侧脸朝门外喊道:“小徒,神女醒了,你赶紧来给她把把脉吧。”然后愤懑地看着纪雪瑶,吼道:“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坏丫头,不是摔下马车就是被人绑架,幸亏你前辈我没有心脏病,要不,就你这三天两头闹腾的这点事,不让我早点见阎罗才怪呢。”傅怡骂着,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纪雪瑶笑着,拉拉她的手说:“前辈,谢谢你呢,有你在真好。”
“坏丫头,干嘛说这些煽情的话啊,干嘛非让本人流泪不可啊。”傅怡哽咽着。
“前辈。”纪雪瑶抿着唇,十分感动。
傅怡见魅影提着药箱走了进来,赶忙闪到一边给他让道。魅影十分熟练地替纪雪瑶把脉。
“这位是我的徒弟了,江湖有名的魅影神探,而且还是个医学的爱好者。因为你身份比较特俗,所以不能动用御医们,幸好有他在。”傅怡解释着。
纪雪瑶点点头,说:“魅影神探?这是名号还是名字啊?”
傅怡被她这一提醒,猛地一拍大腿,叫道:“还真把这档子事给忘了呢,我一直一直‘魅影魅影’地叫他,一直以为他就叫魅影来着,并没有多问。”傅怡说完,一阵傻笑。魅影对傅怡着实无奈,替纪雪瑶把完脉,说:“神女大人暂时并没有大碍了,好好休息,过几天就康复了。”
“从树上摔下来竟没事啊,纪雪瑶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呀!”傅怡夸赞着,纪雪瑶一阵汗颜。
提起药箱要走的魅影,停住脚步,转身说:“在下司马炎。”说罢,大步离开了。
“挺拽的孩子啊。”傅怡不满道。
自打纪雪瑶回来后,天诣等人天天往神氏殿跑,想要探访神女,但是在傅怡绮月的极力阻拦下,号称“非恋人,非女性朋友,任何生物,甚至一只苍蝇都不得入内打扰”,禁止他们来打扰神女的养病,众人只得无奈地告辞。
因此,回到神氏殿的纪雪瑶在傅怡天诺的照顾下,在清净中休养生息。但是,纪雪瑶每次进入梦乡就会做噩梦。这是绮月头一个发现的。
由于纪雪瑶每次睡着后,细心的绮月都会轻手轻脚前来“巡视”一下,来看看她有没有踢被子或者看看她是否醒着,有没有什么需要,以前,纪雪瑶总喜欢睡着踢被子,自打绮月来到神氏殿便发现了她这个坏毛病,怕她着凉,所以半夜起来“巡视”一番就不由自主地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平日里在我们面前表现的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她,在梦里骗不了自己了。”傅怡双手抱胸和满脸担忧的绮月并肩站在床边。
床上睡着的纪雪瑶,满脸恐惧不安,额上冷汗直冒,双手紧紧地握着被子,手背上青筋暴起,身体也随之一颤一颤。
“怎么会这样?这究竟是梦到什么了呀?要不要叫醒她啊。”绮月也是满脸惶恐,眼泪在眼眶里不住打着滚。
此时此刻,在纪雪瑶的梦境中,在一个天边挂着一轮圆月的夜幕中,清冷的月光笼罩着大地,把一座深宅衬托地更加阴森了。枝头上停驻着几只浑身漆黑的乌鸦,“嘎嘎“地叫着,然后一展翅,融入了黑暗中,时不时还有“咕咕”叫着的猫头鹰,它们夜晚时的眼睛格外明亮。身处这么个深宅院中的纪雪瑶无意见到那闪亮的眼睛,鬼魅的光亮让她吓了一跳。
一向怕鬼怪的纪雪瑶从未独自走过夜路,更别说独自来这座与鬼屋媲美的深宅。以前朋友们拉她参加试胆大会,结果没回还未开始便落跑的第一人便是她——纪雪瑶。
纪雪瑶无措地站在院子中,双臂环着胸,紧紧抱着自己,脚在原地犹豫着行进的方向。
一阵毫无节奏的狂笑扰乱了纪雪瑶抑制着的平静的心,那笑让枝头的鸟扑扇着翅膀,怪叫着飞走了,院子里慢慢涌上雾气来,使周围的物体拢上一层神秘的薄纱。随着笑声越来越近,纪雪瑶在原地转着圈寻找着笑声的主人。未看清面孔,便看见散发着寒气并且尖锐的指甲直刺向她,纪雪瑶“啊——”地一声,从梦里惊醒??????
从危难中脱离出来的纪雪瑶,却并没有从那汪苦海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