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铨咳了两声，舒适会意，轻轻一笑，道：“奶奶，我觉得三叔说得有道理，咱们全家都去府城见识一番吧。至于地里的农活和后院的菜园子，请村长派人来帮忙打理几天就是了。”
严婆子有些意动，也有些迟疑，“我这老胳膊老腿的……”
“租辆大马车，垫上厚垫子，不会有事的。”
严婆子最后还是决定不去，她怕折腾。
但是大房和三房全都跟着去，涨涨见识。
舒捷、舒诺、舒画都开心得不得了，只有舒月着急。
因为大哥说后天就是好日子，今天赶快收拾一下行囊，后天下晌就出发。
她不愿意啊！龙公子在县城呀，她不想去府城，她只想到县城见龙公子。
于是，舒月支支吾吾地道：“我……我要绣嫁妆，就不去了，在家陪奶奶吧。”
舒画惊呆了，二姐的相思病这么严重了？
黄氏知道女儿是为何不去，嘿嘿直笑：“也好，你就留下吧。”
周氏细声细气地道：“这样不好吧？我觉得既然是送爹爹和适哥儿赶考，最好是全家人都去。
娘，你也去吧。听说府城的道观香火鼎盛，特别灵验，咱们全家人替爹爹和适哥儿祈祷，求三清师祖保佑他们高中举人。”
舒适有些奇怪地看了周氏一眼，三婶怎么突然这么热心了？
不过，想到自己的另一个目的，舒适还是赞同了周氏的话。
“我们最好还是全家一起去，尤其是奶奶，您一定要去。您忘记四叔了吗？我一位同窗说，新任按察使大人已经上任了，四叔应该就是按察使大人府上的管事。
正所谓宰相的门房七品官，四叔在按察使大人府上当管事，对我们舒家来说，本来是件大好事。
但我们被二姑一家连累，得罪了四婶和颜丫头，日后四叔愿不愿意帮衬我们，都难说了。
现在四婶跟颜丫头已经分家出去了，而且我听说，四婶和颜丫头打算下月初一与江家人一同去府城。
咱们得抢在四婶之前，说服四叔不分家。爷爷要备考，这就得靠奶奶了。”
严婆子被长孙委以重任，胸膛都挺了起来。
信心十足地道：“这你放心，你四叔是从我肚子里蹦出来的，跟颜氏那个贱妇不一样。以前你四叔就孝顺，我说什么他都听，何况现在还失忆了？”
舒适瞧着奶奶洋洋得意的样儿有些着急，委婉地劝道：“奶奶，到时见到四叔，我们还是要将四婶的委屈告诉他的，不然四婶和颜丫头一说，四叔会以为我们欺瞒他……”
严婆子一听就爆了，“那个贱妇！那个天杀的扫把星！她们有什么委屈！舒颜那个死扫把星，瞧见我芳儿腿断了都不理，下次我见到她，要打得她脱皮！”
舒适真想扶额，就是怕奶奶这种态度！
他耐着性子劝道：“奶奶，若是舅娘他们把二姑卖去做妾，你心疼不？”
严婆子眼睛一瞪，“他们敢！”
“所以啊，四婶也是心疼自个儿的女儿，才会闹着要分家的。说来说去，我们一家人，都是被二姑和二姑父牵连了。明明出坏主意的是他们，可是这后果却是我们家人来承担。”
舒适的话让舒铨和舒宁都连连点头。
“就是这么回事。本来爹和适哥儿考上了秀才，多光彩的事，硬是被二妹给搅和得出丑。二妹跟了商户，性子都变了，居然敢给县老爷下药。”
“二姐夫也是个不晓事的，今早闹这一出……我都没脸说他是我姐夫。”
“明明是他们文家不会教儿子，却还得我们帮忙垫银子。”
大家伙儿一股脑地把一切都推到舒芳文鑫两口子头上。
严婆子脸色沉如黑夜，正要反驳几句。
二楼突然传出舒芳的尖叫声和哭骂声，然后是呯呯呯、咣当……摔东西的声音。
黄氏一听就急了，“二妹这是干嘛呢？房里那些家具可都是新的，摔坏了她赔不赔啊。”
按习俗舒家的家产主要是由长子继承，舒家现在的东西，可以说八成是她的，黄氏那个心疼哟。
周氏撇撇嘴，“她会赔吗？住这么久连买点零嘴都要拿回房偷偷摸摸躲起来吃的小气鬼。”
舒铨眉头拧得紧紧的，不满地道：“也不知又在闹腾什么！二妹夫都伤成那样了，她还不体贴一点。”
舒宁：“男人犯再大的错，女人也得担待。非要闹得这么难看，日后只会守活寡。”
今天早上文鑫被打，舒家拿了七两银子出来之后，严婆子就明显感觉到，大房、三房的人不待见女儿了。
可是女儿哭着求她，好歹多住几天，让文鑫把伤病养好，不然一路颠簸，这条命怕就没了。
严婆子舍不得女儿成寡妇，自然是答应她想住多久住多久，还悄悄贴被银子让女儿拿去给文鑫抓药。
她能将女儿一家留下，但是管不住儿子媳妇们的嘴了。
严婆子到嘴边的反驳话只好咽下了。她再护着女儿，只怕跟儿子离了心。
她日后是要靠儿子养老的，这一点严婆子记得很清楚。
舒适见严婆子服了软，忙又强调了一通，他们舒家人对四婶母女还是挺好的，都是二姑挑唆的，跟舒家人没关系。
只是四婶和颜丫头，一个妇道人家、一个小孩子，都不懂事，将这些错怪罪在舒家人身上。
强调完了，觉得奶奶记住了，舒适才略微安心。
准备一路上再反复洗脑，务必要让奶奶诚恳地认错，博取四叔的原谅和同情。
黄氏还在支着耳朵听二楼的动静，心里默默盘算桌椅茶杯损坏了多少，突然觉得衣袖被人扯动。
扭头，就看见女儿舒月快急哭了的小模样儿。
“月儿，你怎么了？”
“娘，我不想去府城。”舒月小小声地请求。
黄氏一听就迟疑了。
全家人都走了，月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肯定不方便留在家里，可是跟着一块走的话，龙公子那里怎么办？
那厢，舒老爷子已经在总结性发言：“后天下晌大家一块动身。”
因为离酃县最近的花县只要半天就能到，而下一站沛县，要将近一天。若是上午出发，傍晚时分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
“老大老三，你们两个这两天租好马车。我看租三辆就足够了。”
手里有了银子，舒老爷也豪爽了。
舒铨舒宁两兄弟立即领命。
周氏问道：“我们走了，二姐一家子怎么办？”
舒老爷子奇怪地问道：“当然是一起走啊，什么怎么办的？”
“三辆马车恐怕不够。”周氏提醒道。
“三辆马车是我们一家人的，他们要坐马车自己去租，要么就搭商户的车。”
舒老爷子现在才懒得管二女儿一家子，对严婆子道：“一会儿你去跟芳丫头说。”
周氏就不再说话了。
黄氏趁机道：“我带月儿去县城一趟，买些干粮在路上吃。”
周氏轻声道：“那我也带画儿去吧。”
黄氏气恼，可是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舒捷、舒绍和舒诺三人都急了，“我们也要去。”
黄氏把眼睛一瞪，“你们去干嘛？这么多人一辆车里挤不下。”
舒捷哼了一声道：“可以走路去啊。”
黄氏拉着舒月就走，“那你们走路，我跟月儿坐车。”
周氏给女儿使了个眼色，母女两也退下去了。
已经快到晌午了，舒家人先吃过午饭，因为黄氏借到了马车，舒铨决定先歇个午觉，再到县城去。
颜氏母女俩现在住的屋子，已经分配给舒画了。
周氏想跟女儿说说悄悄话，就到西厢房陪女儿睡。
到了睡觉的时候，舒芳一家子在楼上故意使劲跺脚。
因为舒芳已经从娘那里听说，后天下午就要动身。
文鑫还躺着动不得呢，这一走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而且严婆子还特意说了，租车要自己去租。
这意思就是一路上的开销也得她们自己出了。
舒芳气死了，认定是周氏挑唆的，因为大嫂黄氏的脑子不好使，没这么多心眼。
舒家的房子是用木板隔的楼层，一点不隔音，脚一跺，卧房就扑扑地掉灰，声音还吵死人，偏偏舒芳住的房子，在舒画现在这屋的正上方。
一中午就在舒芳的折腾中度过，母女俩连贴已话都没说上几句。
舒画都快气死了，周氏却小声叮嘱，让女儿别计较。
舒画便没吱声。
不过，她可不是受了气不还击的包子，当面吵架肯定不会，但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要让二姑一家子睡不成安稳觉。
刚刚陷入睡眠的舒画被她娘摇醒，“画儿快起来，你大伯娘想偷偷走。”
舒画一个激灵，瞌睡会醒了，立即披衣起身，用手拢了拢头发，掐掐脸蛋，让脸蛋红润，便打算出门。
周氏一把拉住她，“别急！”
她飞快地打开一盒香料，拿着粉扑往女儿脸上一通拍，把舒画本来就偏白的皮肤擦得跟雪一样白。
然后拿志另一盒里的胭脂，小心却快速地抹上面颊，再在唇间点了点，点画出小小的樱桃唇来。
最后，用柳条枝烧制的眉笔两三下画出了两道卧蚕眉，这才拉着女儿一路小跑出门。
追着刚刚启动的马车喊，“大嫂，等等我们。”
黄氏不敢不停，不然回去怕严婆子趁机发作。
周氏和舒画两人刚坐上马车，就听舒芳也在喊，“等下，我也去，我要去县城租马车。”
黄氏没好气地道：“坐不下了。”
“挤一挤嘛。”
舒芳脸皮极厚，双手扒着车辕就钻了进来，一屁股占掉半边座位。
然后文家淑婷婷枭枭地走过来，舒芳伸手将女儿拉进马车，又用力往里挤了挤，腾地方给文家淑坐。
舒画没办法，只好坐到对面大伯娘黄氏的身边。
车夫问道：“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
车夫将马鞭一挥，赶着马车往外走。
经过村外那条崎岖的山道时，整个马车颠得几乎要翻个儿。
舒画拿手用力顶着车壁，气哼哼地道：“坐马车也不怎么舒服。”
舒月立即又想起了龙公子。
龙公子之所以会呕吐，就是因为这条道太颠簸，他晕车。
看着二姐脸上的温柔和痴迷的傻笑，舒画不屑地撇撇嘴，又犯花痴了！
好不容易到了县道上，马车终于不颠了。
黄氏和周氏都不想跟舒芳说话，但是舒芳却极自然地问了起来，“大嫂、三弟妹，你们去县城干嘛呀。”
黄氏哼了一声，周氏表面礼数周到一点，回了一句，“买些干粮到路上吃。”
舒画补充道：“我还要买双新鞋，我的鞋都旧了，怕路上掉底、”
舒芳呵呵一笑，“那一会儿一起走啊，我也要买这些。”
哼，想骗我？没那么容易！
舒芳得意地瞥了眼黄氏和周氏难看的脸色，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她是从严婆子嘴里听说黄氏周氏要带女儿来县城的。
本来很平常的一句话，但那会儿舒芳的智力惊人的高涨，硬是嗅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干粮用得着去县城买吗？农家人家家都知道怎么做干粮！
自己不想做，出点钱请邻居做就成了，价钱比县城便宜一半不止。
这两婆娘带女儿进城，肯定是有什么好事儿！
不管是什么事，能蹭就蹭！
舒芳果断拉着女儿家淑出门，还把文家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舒芳的女儿文家淑生得清秀小巧，皮肤微黑，不过擦上粉倒是瞧着挺漂亮的。
文家淑今年虚岁十五，个头比舒月都要高一点，而且身材不错，曲线玲珑。
她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因为觉得自己生得不错，颇有点心高气傲，相看了几家都没成。
高不成低不就的。
舒月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紧张地盯着文家淑，拿她跟自己不停比较。
到了县城后，舒月就赶紧示意娘亲，别带去正街！
根本不需要提醒！黄氏这会儿也是智商出众，哪会将马车停在龙公子的客栈下？直接让车夫将车停在另外一条街道外。
然后说声“我们各买各的”，就准备带着女儿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