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做为误诊的补偿,全免了两日来李林所有的医疗费用,并且开启了两间备用病房,免费留宿闻斐等一行病人的家属。那骨科中医大夫,一晚上几次到李林的病房,不甘心的尤自在李林的腿上摸摸捏捏、敲敲打打,好象入了魔症,看起来对自家的打击非同寻常。
李林反倒是过意不去,两三次指着闻斐告诉那大夫,说你当初没诊断错,是这孩子把我治好了,第一次那大夫不经意地冲李林笑笑,那意思是说,你不必用这种玩笑开解我。第二次那大夫就沉了脸不说话,当李林第三次说的时候,那大夫怎地也坐不住了,涨红了脸义正严辞地道:“李兄弟,我知道你人好,不怪我,可你也不必这样开解我,我张玉泉虽说医术一般了些,可咱做人向来实诚,错了就是错了,从不偏三道四的找理由给自己遮掩,兄弟你再拿这孩子说事,可就是成心羞臊我了!我厚着脸皮来一次次看你,就是想知道我这当初究竟是浑在哪了,咋就做出那样的诊断呢。”李林听了张大夫的一翻抢白,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大腿,再不言语。
众人是在第二日一早,乘八点的班车返回乡里的,而清荷在大约七点时,与爸妈闻斐等告别,返回了学校。岑希拉着清菏的手,一时竟有些依依不舍。清荷很有做姐姐的潜质和魅力,短短不到两日的相处,就让岑希姐长姐短的,叫个不停,一刻也不离清荷左右,腻得就算亲姐姐也尤自不及。清荷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妹妹,竟将自己升初中时,外婆送给自己的一枚冰种飘花的翡翠挂件摘下来给岑希带上。
车上人不多,岑希与闻斐坐了一座,小姑娘不时地侧头看看闻斐,然后低了头就不由自主地无声偷笑,惹得闻斐莫名其妙,终是按奈不住,低了头侧了脸,看着花样嫣然的一张笑脸,干着嗓子道:“你偷笑什么呢?别是被那张大夫传染了吧?”想着昨晚那大夫一脸义正严辞,时而百思不得其解,时而念念叨唠的样子,闻斐也不由想笑。
“我就是想笑,咋地?”岑希白了一眼闻斐,继续道:“这几天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小脸红润润的,一脸的山花烂漫。
“为啥开心啊?”闻斐傻傻地道!岑希怔了一怔,道:“让你管!呆瓜!”闻斐不满道:“你说啥?”岑希就侧了头,看着闻斐,眨了眨大眼睛,道:“没啥啊!”又自低了头笑。
闻斐郁闷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低着头也不看向岑希道:“奖励呢?”
岑希身子不由一僵,转而别过头看着闻斐道:“你说什么?奖励?”
闻斐不由愤愤地低声道:“你说治好了给我奖励的,拿来?”
“拿来?”岑希不由一楞,随后竟控制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小肩膀一抖一抖地,竟是强忍不住。
“我可不记得说过有奖励!”岑希明目张胆地出尔反尔,令得闻斐竟一时无话可说。不由得“哼”了一声,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话来。
下了车,李林强自拉了闻仲先夫妇,偏要俩口子到家里坐客,并嘱咐李子强、云晓春中午放了学,一定要将康启凡、闻斐等请到家里吃饭。在车上时,李林两口子已经留了意,聊天时得知康启凡下午没有课。
中午放了学,康启凡扭不过李子强的邀请,并且自己也很想跟闻仲先聊聊天,安排了一下工作,请了假,就随着李子强、云晓春等一道向李家走去,看着岑希和闻斐在后面跟着,就向岑希招了手,岑希紧走了两步,康启凡就拉了岑希的小手,笑眯眯地与岑希边走边聊天,起初岑希还偶尔回头看看闻斐,待得见康启凡无来由地回头瞪了一眼闻斐后,再也不敢回头,认认真真地陪老爸聊天答话,倒是把李子强、闻斐三人扔在了后头。
到了李家,李母与沈佳怡早已张罗了一桌子饭菜,见康启凡一行人进了院门,在院里与沈佳怡正在摆碟筷的李母,忙冲屋里喊李林,李林听了喊声,蹬蹬地走出屋来,一脸的喜气,哪里有半分大伤初愈的样子。
大家入了坐席,李林向李母伸了伸手,李母会意,马上从兜里掏出一个白色带紫花的手帕包,轻轻地打开,露出两叠钱来,拿起来分开递给了李林。李林站起来接过钱,一叠放到康启凡桌前,一叠放到闻仲先桌前,而后冲着康启凡就深深鞠了一躬,康启凡没有心理准备,见李林如此,一楞神后,马上站起来道:“老李这是做什么,一些钱而已,可不兴这样的。”李林也不说话,侧了身转向闻仲先,刚欲鞠躬,闻仲先刚才就已经站了起来,一把便扶住了李林的胳膊,连声道:“这可鞠不得,康老师都说了,一些钱而已,不就是应急着花的吗,应该的,应该的。”李林眼里便含了泪水道:“两位哥哥,都是道义菩萨心肠,李林能结识你们,是我的运气,大恩不言谢,俺记在心里了!”说着拿起酒瓶自行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李林饮了酒,又看向闻斐,闻斐生怕这会儿李林当着爸爸和老师的面,向自己鞠躬,人在激动着的时候,啥事做不出啊,哪还会顾着什么辈份。不由缩着身子,向后侧了腿,一付随时逃逸的架式,急中生智道:“李叔啊,那个吃完饭玩扑克呗,咱今天贴纸条好不好!”
看着闻斐的样子,岑希不禁扑哧笑了出来,沈佳怡、李母也不由莞尔,李林怔了怔,不由苦笑道:“小斐,按理说呢,叔咋谢你都不过份的,你可是救了咱一家子的命啊!强子,起来给小斐鞠个躬。”闻斐听了腾地站了起来,道:“强子,是兄弟就别听你爸的!”想了想这样说有些不妥,忙道:“强子咱是好朋友,你要这样咱就没法处了是不!”李子强站起来点点头,道:“是,小斐,几年前你就救过俺,俺心里记着!”闻斐又看向李林,挠了挠头可怜兮兮地道:“李叔,你就别难为我了,好不好?”李林叹了口气冲李子强道:“儿子,咱要记住人家对咱的好!”说完径自座了,拿起酒瓶为闻仲先、康启凡倒酒。
李母这时却有些坐不住了,终是忍不住看向李子强道:“强子,几年前是啥事啊?”李子强刚想张口,闻斐赶忙接道:“婶,别听强子瞎说,就是刚入学那天,强子跟晓春练单杠,强子从杠子上想下来,却没下好,正好我在边上就顺手扶了一把,是不是晓春?这算什么事啊,强子你还记得啊!”闻斐说着,用手拍了拍云晓春的肩膀,云晓春忙冲李母应道:“是的,是的,那天我就在边上!”李子强看看闻斐,又看看云晓春,摇摇头笑了。
李林喝醉了,康启凡、闻仲先也醉眼迷离。三个男人,各有各自的人生,但永远共同的便是都曾经经历过已逝的岁月,岁月里都曾有过风雨,这便足够了,这便有了交流和倾述的故事,这便有了对风雨冷暖的感知,这故事和感知在回忆中升温,在酒话里发酵,又何止是区区杯中老酒的度数所能企及,醉,当是必然。
闻斐一家人和岑希回到家里时,大概六点多钟,天还微亮着,岑希在院子里逗了会儿大灰兔,与沈佳怡一起给黄狗拌了吃食,便回了正西屋取出爸爸早前安排的功课看书,看了一会儿,想着闻斐给李林治腿的事,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了。
正自发呆,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岑希来到门前,拉开门见闻斐立在外面,不由轻笑道:“啥事?”闻斐指了指后山道:“看老樱桃树,去吗?”岑希便忙着点头,一脸的兴奋。
顺着小径,到了樱桃树前,那樱桃花尤自怒放着,毫不见衰落的样子,闻斐便四下里寻望,岑希好奇道:“闻斐,你在找什么呢?”闻斐看了看岑希道:“岑希,我们再向上走走吧,看看还有没有生病的大树,咱们再给它们治治!”“好啊,好啊”岑希眯了眼睛,一脸的期盼向往,枯木抽芽,新花绽放,当真好看神奇得很呢!一路向上,果然遇到两棵病秧秧的老槐树,闻斐有了上回的经验,不到半个小时,便令两棵老树枯木逢春,花满枝头。同时,两道盎然生机也反馈到闻斐体内,闻斐暗自点头,给这大树治病果然对这化木期的修练有大大的好处。
岑希虽是见怪不怪,但对这老树开花的奇景,却是百看不厌,呀呀的惊叹着,一张秀美的小脸在慢慢升起的清淡月光下,越发显得晶莹,看向闻斐的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竟自带了些许崇拜。
下了山快到了院门,岑希突然停了脚步,闻斐随着停了下来,轻挑了眉头,满是疑问地看向岑希。岑希咬了咬嘴唇,抬起小手忽然向闻斐侧身一指,道:“闻斐,那是什么?”闻斐循着手指的方向侧头看去,岑希却立刻踮起了小脚,探出红润清湿的小嘴,快疾的在闻斐的面颊上亲了一下,而后便象受了惊吓的兔子,一窜便逃向院里。闻斐只觉一股暗香袭来,吐气如兰,然后一双润润的滑腻轻触脸颊,陡然间就向触了电一样浑身一震,一时竟自呆了。岑希跑到院当间,收了脚步,蓦然回首,一脸娇羞,冲着尚处于发呆状的闻斐浅浅一笑道:“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