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钟,门外有了响动,康紫荆拎着一大包东西,后面跟着四个老头,进了院子,闻斐和岑希第一个跑着迎了出来,蒋姨也从西厢房里跑出来,就要去接紫荆手里的东西,康紫荆道:“蒋姐,外面车后备厢里还有,麻烦你再去取一趟,蒋姐应了,就向外跑去。”康紫荆将手里的东西拎到庭院的桌子上放下。
这时闻斐和岑希早拉了四个老头的手,挨个行礼问好:“刘爷爷好!徐爷爷好!马爷爷好!陈爷爷好!”几个老头就笑呵呵地应着,连声应好。
沈不达拱了双手,快步迎上前,道:“华夏书画泰斗竟有一半光临小舍,真是荣幸之至,弃丰脸上无上荣光啊!”刘徐马陈四个老头,对沈不达也是早有耳闻,都拱了手互相寒暄,庭院间一时热闹非凡。
这时一个哄亮的声音从正房里由远及近:“今儿个可真是盛会啊,我们两个也来凑趣,想尝尝刘先生的厨技美味,还望刘先生不要挑理啊!”刘一尔等人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康元清、王兴华两人从屋里大步走了出来,不由一楞,倾刻刘一尔缓过神来,快步迎上前去,道:“您二老身体可好啊?一尔等有幸在此得睹真容,当真三生有幸,书画厨艺与开国兴邦相比,实小道尔!”
康元清哈哈笑道:“先生过谦了,快屋里请!”说着侧了身子,刘徐马陈四个老头也不托大,一边两个携了康元清和王兴华,一起向屋内走去,沈不达一脸喜气跟在后面,众人进了屋,见了岑希奶奶和闻斐外婆,又自是一翻寒暄问好。
聊了一会儿,刘一尔站起身来,道:“刚才紫荆姑娘接我们,我特意去买了食材,我现在得去料理一番。”说着看向闻斐外婆道:“老嫂子,您当年吃的餐宴名曰“黄相家宴”,五年前为了纪念师傅我做了一次,今日我就再做一次,也好了了闻兄弟对您的一片孝心!”说着径自向外走去。
“闻兄弟?”除了徐马陈三个老人,其余众人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闻兄弟又是哪方人物?不由齐齐看向同来的徐马陈三个老头,徐三强轻咳了一声,一脸坦然地道:“那个,呵呵,我们个论个的哈,嗯,闻兄弟就是……”徐三强说着,向厅堂外指了指正在帮着摘菜的闻斐道:“就是院里的闻斐小友!我们几个老头子都喜欢闻斐兄弟,他不仅惊才绝艳,就是那份胸襟气度,我等也是深深折服,我们是把闻斐兄弟当成忘年之交的,呵呵……”看着屋内石化的众人,徐三强话音是越来越小。
“呼……”足足过了几十秒钟,一众人等方才缓过神来,特别是沈不达和老伴,满眼震惊之色尤未尽褪,康元清和王兴华得闻斐医治,疗效堪称神奇,徐三强对闻斐出人意表的评价,自是有了一定的免疫,沈不达和老伴却是头次见识了自家外孙的影响力,不由对刚才王兴华诱惑闻斐的表现,有了一些感悟和释怀。
刘一尔不仅担当主厨,就是摘菜、洗菜、备料、蒸煮等整个过程,都一丝不苟全程参与指挥,极是认真,忙里忙外,始终乐淘淘的样子,道真象是个慈父领着一帮孩子,在一齐努力做一顿丰盛的家宴。
足足过去两个小时,一道道菜肴飘着异香,被端上餐桌。“金沙绿洲”,用蟹黄蟹肉在秘制的汤水里炒至糊状,淋在经过处理的翡翠般的白菜上,不知刘一尔用了哪般手段,这头道菜刚一上桌,众人竟象闻到了一股微风过后田间麦浪的清香,恍惚间又好似闻到了海浪轻拍金沙之后的美妙的海风的鲜咸;第二道菜“不老神仙”,却是一盘平淡无奇的老豆腐,闻斐外婆见了,不由双眼放光,竟是一脸按奈不住的期许,刘一尔在众目睽睽之下,手轻轻一抖,盘底便与桌面轻轻一响,眼见得整块豆腐竟徐徐堆散,从豆块中心缓缓露出一个曼妙的仙子,栩栩如生,最奇的是随着仙子的浮出,竟散发出柔和的豆奶幽香,如少女出浴,使人迷醉,众人瞪大了眼睛,仔细揣摩,大致判断那仙女许是由白芋琢成,只是太过逼真,一时又无法确认;接连又一道“炊烟升起”,却是用玉米粉蒸出的房型馍馍,里面不知煸炒了何种食材,在房馍的小烟囱上,缓缓溢出几缕乡村特有的炊烟气息,怀旧情真,质朴香粘,还没待动筷,康元清与王兴华已是激动不已,眼圈竟自微红,许是勾起了小时母亲在暮霭中唤儿回家吃饭的浓浓乡愁。如此接连不断,当刘一尔坐定,招呼大家进食时,桌上已堪堪摆满了二十四道佳肴。
一顿饭从头至尾吃下来,竟无一人想起取酒,当最后一点盘中残肴被康元清毫无风度地蒯于匙中,又极有风度的用公用筷分与自家老伴和闻斐外婆碟中之后,摸着肚皮,竟意犹未尽地看着刘一尔,把个刘一尔看得一时竟不知所措。
象商量好了似的,闻斐外婆和岑希奶奶将分到的最后一口美味,同时又转放于岑希的碟间。闻斐外婆放了筷子,轻叹一声道:“四十年了,时间都去哪了?”说着,眼圈竟红了。
众人静静地望着一桌子干干净净的盘子,不知谁先轻笑了一声,继而众人轰地一声,齐声大笑起来,沈不达站起身来,冲刘一尔拱手道:“刘兄,果真帝派嫡传,弃丰长见识了!”刘一尔一挥手,道:“小道!过奖了!”接着看向闻斐道:“闻斐小友,我都一显身手了,等会儿你是不是,呵呵,是不是……”说着,竟一脸不好意思起来。
闻斐哪里不知道刘一尔的心思,看了看刘一尔,再看一看随来的几个老头,故意摇着头道:“刘爷爷,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是你当初赌输了的,说好连续半年的,这才做了一次,你就跟我讲条件?”其余众人不明就里,刘一尔当然心知肚明,拍了拍脑袋道:“我就一说,呵呵,你不写就罢了。”说着满脸的失望之色。
闻斐轻笑了一下道:“写也不是不行!”
“你要怎样?”刘一尔精神一振,徐、马、陈三老也不由眼睛一亮,看向闻斐。闻斐就笑了笑道:“我答应再送你一幅字贴,但你得求人答应一件事!”
“求人答应一件事?”刘一尔不禁疑惑地看向闻斐,道:“求谁?答应什么事?”闻斐摇了摇头道:“你答应了我才能说!”刘一尔人老鬼精,想了片刻道:“这有点过于冒险,这事要是太过于难办,我岂不是自找罪受?反正我也有了你的两幅字贴,呵呵……”说着,得意的看向闻斐,意思是我老人家不受你小孩子拿捏,俺撤退就是。
“原先赌注全免!”闻斐又不动声色地道。刘一尔眼内精光一闪,悠地又恢复平静,笑呵呵地看向闻斐道:“看来那事更难办喽!老头子我做几餐饭的力气还是有的!”众人见这一老一少讨价还价,不禁看得饶有兴趣。
“再绘幅画送你!”闻斐再次开口。
“画?水墨丹青?真的?”刘一尔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闻斐笑了笑道:“信呢,你就答应,不信呢,你就不答应,我的条件就是这些,底线了!”
刘一尔脸色忽晴忽暗,终是禁不住闻斐的诱惑,咬了咬牙道:“我答应了,一幅书贴,一幅丹青,赌注全免对不?”闻斐笑着道:“对!”
刘一尔捏了捏下巴,看着闻斐道:“你划出道儿来!”听得康启凡眉头一皱,敢情这刘一尔怎地一激动,也有了这江湖习气,闻斐也扑哧一笑道:“刘爷爷您别紧张,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看把你吓得!”说着,瞄了一眼旁边的岑希道:“我的条件是,你求岑希当你帝派厨技的关门弟子,岑希要是答应了,刚才我说的那些就全部生效!”
刘一尔听了不由全身一抖,眨了几眨老眼,忽然用手指着闻斐道:“臭小子,我帝派菜系传人,有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之不得,你却让我求人家来当传人?可恶!”
这时岑希却娇娇地冲着楚晴道:“妈妈,你看闻斐欺负人家,竟让人家跟个老头学做饭,坏死了,我才不要学呢!”
刘一尔听了,眼睛一翻,差点背过气去:“我拷,敢情人家真不愿意学啊?这他娘的哪跟哪啊?我帝派厨技就这么不堪么?”
这时康启凡气呼呼道:“臭小子,你打个什么主意,难不成以后让我家希儿天天伺候你,给你做饭吃,没门,咱希儿不学!”刘一尔一听,简直就要抓狂,一张老脸忽红忽白。
闻斐被父女俩一唱一和地,就不由飘移着眼睛,瞄向刘一尔道:“爷爷,你看这事,你求都不管用了呢,人家压根就不想答应!”刘一尔坐在那里运了半天气,忽然哈哈大笑道:“闻斐小友,看来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是精呢,让自己未来媳妇学做美食,可谓一劳永逸,坐享其成啊!”
岑希不由羞红了脸,就撒娇地跑过来,要轻捶那为老不尊的刘一尔,刘一尔用手一挡道:“希儿啊,你且等等,听没听过,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拴住他的胃!等你学了爷爷的手艺,还怕这小子将来跑了不成?”说着,脸色忽地变得严肃起来,威胁道:“过了这村可就没了这店,丫头你可得想好了,这最后问你一次,拜还是不拜我这个老师?”岑希哪里算计得过人老成精的刘一尔,刘一尔早已看出岑希对闻斐已是情根深种,一下子就拿住了岑希的软肋。
刘一尔也会就坡下驴,看了看岑希道:“那,你不吱声我可就算是默认了,不过礼不可废,你个姑娘家,就不用磕头了,给老师行个礼吧,就当拜师礼!”
岑希左右为难,听了刘一尔的诱惑,大为心动,一时却又抹不开情面,羞羞地一张小脸,便渗出汗来。闻斐见了大是心疼,血气一涌,便站了起来,道:“刘爷爷,女孩子家不好意思的,我来替她拜。”说着径自跪在刘一尔面前,刘一尔一惊,赶忙起身要拉闻斐,在刘一尔心里,自从见了闻斐的第一幅字贴,刘一尔潜意识中,便将闻斐当成同辈同道中人相待了。岑希见闻斐竟替自己跪了,不由心中一软,一咬牙,道:“不就是学做饭拜师吗?有啥难的!”说着也便向刘一尔跪去,见这一对少年男女跪在自家身前,刘一尔眼中竟忽地一热,一股幸福感不禁由然而生,心下甚是欣慰,心里默念:“师傅,我帝派菜系终于寻得传人了!”生生的受了两人的跪拜,嘴上却调侃道:“我这小友真个侠义心肠,人家拜师也如此陪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拜堂成亲呢!哈哈!”把个岑希羞得,站了起来,小手就向闻斐腰间伸去,嘴里骂道:“坏人,竟出些个坏主意!”说着,手上便用了劲,把个闻斐外婆心疼得直咧嘴,却说不得话来,谁让自家的外孙,做得却是有些过份了呢,竟想出让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去学做厨师,真个有些过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