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来了?”杜珂皱着眉不悦道。
“她是?”东陵依依不太清楚,见不远处的几个姑娘一边看了看那女子,又看向卫瑜,不由觉得奇怪。
杜珂趴在她耳边耳语几句,东陵依依立马变了脸色:“她还有脸出来?没找她的事就老老实实待在那后院罢了,是谁给她的勇气出来嘚瑟的!”
“依姐姐,小声些。”有人侧目过来,卫瑜轻轻拉了拉东陵依依。
“怎么,你还怕她不成?”东陵依依冷笑道,“阿瑜你就是心太软,你信不信就那种女人,我随便叫个婢女上去掴她一掌,她都不敢多言一句的?”
“信,我信…只要她不来惹事,咱们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吧?别再让别人白白看了笑话…”卫瑜知晓从前是自己做的不当,丢了身份,但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她真的不想再跟那一家联系在一起。
“你呀…”东陵依依恨恨道,瞪了箬娘一眼,也不再多去理会。
箬娘一怔,缓缓收回了视线,低下头去。
“余平侯府也是堂堂一等高门,何故会请一个小小的妾氏来参加寿宴?”杜珂细细思索道,“将军府乃寒门出身,本就不受世家的拥戴,更何况还有这个箬娘与阿瑜的那段是非,邀请她来…此举着实难解啊?”
卫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遥遥地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还是常穿的一身白衣,浑身上下首饰寥寥,一副清淡的打扮。纤弱的身形在厚实的冬装下仍显的脆弱单薄,看起来楚楚可怜,容易激起他人的保护欲。她的身边没什么人,独自一人坐着,身板虽挺的端庄笔直,却还是难改内在的小家子气,一看就是不常出门见过世面的。
果然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很好奇,被一直保护在温室的白莲花,赫连墨启是如何舍得放出来的?
“不管她…”卫瑜轻嗅茶香,“总归是翻不了天。”
朝容长公主被请到了堂内叙话,年轻姑娘们则留在后院随意玩赏,熟识的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如寻常的聚会一般。
正说话间,门廊里走来几个姑娘,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其中一位看见卫瑜等人笑容更甚,招手唤道:“瑜姐姐!”
“是阿瞳。”杜珂笑道,看着她们走近。
“瑜姐姐,好久不见了。”岳瞳对杜珂和东陵依依点头后,拉着卫瑜的手道,“上次文会我没有去参加歌舞项,听说很有意思,可是后悔了好一阵子呢。”
卫瑜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淡笑着道:“这有什么,你想来随时都欢迎。”
岳瞳也察觉自己一下子有些太过热情,不好意思地笑笑,互相介绍道:“瑜姐姐可能不太认识,这三位是余平侯府上的小姐,孝荷姐姐、孝茹妹妹和孝芙妹妹。表姐表妹,这位就是镇国公府的卫瑜瑜姐姐了,这是永安侯府的杜珂,这位是东陵姑娘。”
卫瑜几人互相见了礼。
“你就是盛京明珠卫瑜?啧啧…也不过如此嘛…”
说话的是余平侯府最小的小姐崔孝芙,只见她十二三岁的年纪,生的面若桃花,是三位姑娘中最惹眼的那个。
她的话语调中透着轻蔑,明眸大眼上下打量着卫瑜,撇了撇嘴。
“阿芙,不得无礼!”大姑娘崔孝荷轻斥妹妹,面含歉意道,“卫姑娘,实在对不起,我这个妹妹平日里被宠惯了…”
卫瑜直接无视了崔孝芙,看也不看她,对着崔孝荷淡淡一笑道:“今日老夫人大寿,崔姑娘想必有很多事要忙,就不必招呼我们了。”
“也好,卫姑娘阿瞳这里多加照应着,我们就先去其他人那里看看了。”说着微微一福,带头离开了。
崔孝茹模样还算谦逊温顺,一直跟在长姐身后也不多话,崔孝芙在转身前朝几人又是一哼,扬着下巴走开的。
“她们以为自己是天上的仙女吗?一个个尾巴都翘到了天上,简直不可理喻…”东陵依依看着几人的背影,开了眼界般的感叹道。
“尤其是那位崔三姑娘,竟然认为阿瑜担不上盛京明珠的称誉,那她自己就够资格吗?”杜珂气道,“还有那位崔大姑娘,表面看着明事理,实则眼睛也是往上瞧的,根本看不起人。”
“好了,我们就是来做客的,过会儿就走,犯不着跟她们一般见识。”卫瑜为几人重新倒上热茶,并不理会这段插曲。
岳瞳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卫瑜抬眼看见她,开口道:“阿瞳你站着做什么,坐啊。”
“嗯…瑜姐姐,真是对不起,芙表妹一直是这样,我…”
“莫要再说了,来,喝茶。”
余平侯的母亲崔岳氏出自昌宁侯府,算起辈分来,岳瞳还应该称其一声姑奶奶,是以与这几位崔姑娘表姐妹相称。
“瑜姐姐不生阿瞳的气就好…”
卫瑜弯了弯唇。
“喂,阿瑜你看,她们往箬娘那里去了!”东陵依依突然道。
几人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真见三位姑娘来到了箬娘跟前,竟还在说着话,言笑晏晏。
“她们认识?”杜珂转头问岳瞳道。
“好似是前不久荷表姐与两位表妹一起上昭乐寺时,马车坏在了半路,被路过的箬夫人解了急。”岳瞳道,“不知怎的,关系就好了起来,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她们的活动,我都是不参加的!”急忙表明了坚定的态度。
箬娘身份尴尬,虽一直名为妾氏,但府中并无主母,又加上她刚为将军府诞下了长子,以至如若不想彻底跟将军府撕破脸面的,总会不高不下的称她一声箬夫人。
“又是昭乐寺…”卫瑜喃喃道。
上回遇刺就是在昭乐寺出的事,听银杏说见到赫连墨启时箬娘也一同在的,明知道那里不安全,为何她还总喜欢去那里?
正想着事情,忽感一道刺目的视线射来,是崔孝芙昂脸看了过来,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
卫瑜都有些无奈了,搞不懂这个小姑娘为何总跟她过不去。这等层次的行径,她还真的看不上眼,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远处,崔孝芙见卫瑜再次云淡风轻地无视了她的挑衅,心里很是憋屈,嘲讽道:“箬姐姐,那人从前就总是这样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吗?看着真是讨厌。”
箬娘心中一痛,面上却露出了个善解人意的笑,柔声道:“崔三姑娘勿要误会,郡主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也很照顾…只是…”说着脸色微微泛红,有些欲语还羞。
崔孝芙噗嗤一笑,洋洋道:“姐姐你别为她说好话了,她又不领情!像她这种清高之人,活该不受夫君待见,名气再大又有何用?这个位置还不是姐姐的!”
从前的卫瑜何止是清高,对她简直就是完全的无视。
最可怕的不是成为对头,争个不死不休。而是我想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你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与我。
卫瑜待她,如若无人。哪怕是当着她的面与赫连墨启姿态亲昵,她眼中的受伤也只会留给赫连墨启,于她,仿佛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宠物罢了。
偌大的将军府中,所有人都只能看见卫瑜,右将军信赖卫瑜,夫人也对卫瑜言听计从…大小的婢女仆役,甚至是军营里的将士们,都发自内心地尊敬卫瑜…
而她,只是众人眼中的污点,恨不得永远隐藏起来,不能拿上台面。
此刻看着卫瑜和身侧好友说笑着什么,箬娘的心中却有种独特的爽快感。
是啊,任你众星捧月,才貌双收,那又如何?还不是永远得不到最爱之人的心!
你求而不得的,是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已拥有的!
而你,只能为我让位,看我独占一切,府邸、夫君、儿子…并且在不远之后,亲眼看我坐上骠骑将军的正妻位置。
箬娘的这一切心里活动,卫瑜都不得而知。她正在与新来的秦楚歌、常沫等人说着话。
因在马场时的猜测,杜珂与东陵依依不禁都对秦楚歌提着个心眼,言语间多少有些不自然。秦楚歌看着奇怪,对她二人频频侧目。
倒是卫瑜一如往常,与她谈笑自若,不见丝毫端倪。时间久了,杜珂与东陵依依也渐渐放松下来,尤其对杜珂来讲,若非担心的是卫瑜,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怀疑相识多年的秦楚歌的。
待到午膳时间,有婢女来带众姑娘们前去主堂见老寿星。
崔岳氏身穿暗红色的仙鹤纹福袍,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一副整洁严谨的模样,看着像是个刻板的老太太。
姑娘们上前去贺寿,她没有因身份高低而有不同的反应,全部一视同仁地应对,果真是不拘言笑。唯有轮到箬娘的时候,崔岳氏开口询问了那日马车坏时的情景,并对她的行为表示了感谢与赞扬,此举也算是第一次将她推到到贵族的视线中。
但当众人打量箬娘的出现时,主堂外又传来了通报声:“沁华公主到——”
卫瑜心里叹道:这真不是个安生的寿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