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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以霜一向心高气傲,哪被人如此当面奚落过?

她许久不在京中,早已不知京中变化。

在她心里,依然以为姚先生轻易不肯收徒,是个感情淡漠之人,只对才学甚高之人会刮目相看;明乐长公主的女儿,依然如以往一般,是个性子有些张扬的小女孩儿。

却不知晓,姚先生经过多日的相处,已经将两个女孩儿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也不知晓,杨可晴和元槿的感情甚笃,杨可晴根本见不得旁人说元槿半点儿不好。

三皇子妃镇日待在府中,对这些也并不是特别了解。故而没有提醒过她。

萧以霜这才知道自己失策了。

她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是无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赶紧起身,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萧以霜的到来,只在沧海府邸掀起了微微的波澜。待她走后,师徒三人就将她的事情抛诸脑后,专心教课学习了。

毕竟对于她们来说,萧以霜不过是个无关之人罢了。

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帮助元槿准备三月静雅艺苑的入学考试。

其余的事情,并不被她们放在心上。

宗人府设立后,年后被关入牢狱的杨驸马便转到了宗人府待着。

而他牵扯到的那桩案子,包括太子之事,也被记入了宗人府的案卷之中。

虽说此事并非是蔺君泓所做,不过是宗人府依着皇上的命令在做事。

但,身为宗令的蔺君泓,还是被太子还有永宁侯府的人记恨上了。

对此蔺君泓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来,每日按时上衙下衙,看上去极其地云淡风轻。

小皇孙蔺松华自打那件案子被破之后,就没再跟蔺君泓学过功夫。

不是他不想,而是太子府的人不肯。

蔺君澜终是下定决心,无论杨驸马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威胁,她都不再理会。

她去求了皇上,又去求了太妃,终是和狱中的杨驸马和离。

永宁侯府对蔺君泓的厌恶,再增了一层,自此不再往来。

因着和离之事,永宁侯杨家的人甚至一并厌恶上了身为蔺君澜女儿的杨可晴,路上看到小姑娘,也未曾再打招呼。

杨可晴很是神伤。

爹爹进了牢中见不到,祖父家也不待见她。

不过,因祸得福的是,蔺君澜反倒是更加宝贝女儿起来了。

如今杨可晴住在沧海府邸,她就隔三差五地来给杨可晴送衣送物。没事的时候,就接了女儿出去玩一玩。

相较于以往夫妻俩对于杨可晴都不闻不问的情形,蔺君澜倒是比往常好了许多。

小姑娘的笑颜就也愈发多了起来。

穆效终是启程回了西疆。

莫书涵果然在殿试中拔得了头筹,钦点为状元郎,入了翰林院。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之时,静雅艺苑的考试就也开始了。

元槿……

十分紧张。

一大早,天还没亮,她就再也睡不着了。

本来她的心情就很忐忑,偏偏今天的天气说不出的闷热。

不过才四月初的天,却仿佛跟暑天里似的,盖着薄被竟还热得满头大汗。

元槿叫了人来,起身穿衣。择了一身单薄的裙衫换好后,就去看蔺君泓习武。

知道她竟是紧张到了失眠,蔺君泓当真是哭笑不得,捏着她的耳垂低笑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昨日里多活动活动了。那样也能睡得好一些。”

听了他这话,元槿顿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因为元槿今天要考试,蔺君泓前一晚难得地饶过了她,没有折腾她。不过是相拥而眠。

如今他这般讲,分明是……

元槿脸红了,转身就走。

蔺君泓忙三两步追了上去,握了她的手和她一同前行。

这个时候,他方才惊讶地发现,女孩儿的掌心里竟是有一层薄薄的汗。

蔺君泓早就知道元槿紧张。但是他没料到,她居然紧张成了这般的模样。

于是轻声问道:“怎么了这是?你信我,不过是个考试而已,犯不着如此。”

昨日里,姚先生也是这么和她说的。

姚先生还说,考试什么的,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断然不用惧怕。

而且姚先生还说了,她这一年里十分用功,应当问题不太大。

可是,姚先生讲这些话的时候,安慰她的成分较多。

如今蔺君泓说起这个,语气既然不同。

赫然就是理所应当的一副样子。

好似这个考试在他看来,不过是芝麻绿豆一般的东西,别说紧张和惧怕了,连多留意下都犯懒。

元槿怨念地看了蔺君泓一眼。

她虽然算不上学渣,但,也仅仅是个正常人的水平。

身为学霸、不论是什么,都一学就会的端王爷,怎么能了解她这个正常人的心态呢……

蔺君泓被她这幽怨的眼神给逗笑了。

“真那么害怕?”

元槿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蔺君泓想了下,说道:“等会儿我陪你去。”

静雅艺苑的入学考试,是可以由家人相陪的。

不过,陪着去的大都是女性。很少见到有男子相伴。

元槿家中无母,祖母和婶婶又早已与家中断了关系,姚先生懒得应付那些总想和她搭讪的人,不可能过去。

于是元槿一早打算的是自己带了秋实过去就好。

如今听到蔺君泓这样说,她心里存了隐隐期盼的同时,又有些不太确定,“宗人府那边走得开?”

若是她没料错的话,身为宗令每天可是要处理不少事情。

“无妨。”蔺君泓笑道:“我和人说一声,将明日的休沐调到今天。明日我过去就好。”

元槿眼巴巴地看着他,心里万分纠结。

又希望他去,又不愿他因为她耽搁了正事。

蔺君泓压根没给她选择的机会,当即安排人吩咐了下去。

用过早膳后,两人便一同往艺苑行去。

静雅艺苑共分四个院子。今日举办考试,往来之人众多,又有陪伴的亲眷前来,故而安排了三个院子举办考试,另外一个,则是专门招待相陪和等候的亲眷之处。

元槿今日来的早,那三个考试的院子还未开放,只有第四个院子敞开了院门,让应试的女孩儿们和家人等候。

端王爷和端王妃夫妻俩刚一出现,便在艺苑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蔺君泓位高权重,相貌出众举止风流,早就是京中诸多贵女心仪之人。

只不过他素来不爱搭理女子,对谁都一视同仁,一概不理。所以女儿家们虽神伤,却看旁人也未曾得愿,倒是心里舒坦许多。

而且,心里还有隐隐的期盼。总觉得端王爷只要未曾娶妻,自己就还是有机会的。

结果还未等她们盼到那个“机会”,突然一道懿旨打破了这个幻想。

端王妃的人选竟然定下了!

所有人都被打击得晕头转向。继而好奇这位端王妃是何许人物。

元槿平素不太与陌生人交往,大部分时间都在潜心跟着姚先生学习。

她平日里往来的人家,也不过是相熟的那几个而已。

所以,虽说很多人听闻过端王妃既往的一些事情,却未曾得见。

如今元槿和蔺君泓这样公然一起出现,着实让女孩儿们心里头又是欢喜,又是哀伤。

陪伴着女孩儿们前来的太太和姑娘们亦是对端王爷和端王妃好奇不已。

因此当元槿和蔺君泓迈步入屋的时候,所有人俱都正襟危坐,举止端庄大方,气度高雅温和。

不过元槿和蔺君泓根本没有留意到。

蔺君泓看到里面全是女子,就想着送了元槿进屋,让她在屋里休息下。

他不方便和诸人一起待着,所以打算去到外面的凉亭里坐会儿。

可元槿不愿蔺君泓陪她来了还孤零零地在那边一个人。听闻他要去凉亭,就跟着走了。

于是屋里所有人都只来得及看到了端王和端王妃的一个露面。

仅仅几眼,也足够让大家兴奋得了。

有个女孩儿相貌甜美,眼中闪着亮光,激动地说道:“端王妃好漂亮!原先我就想着,以王爷的品貌,得是什么样的美人儿才配得上呢?如今一看,王妃可是把王爷都比下去了。”

她旁边的少女不赞同地道:“我觉得还是王爷更出众些。那气度,那身姿……”

“王妃也不差啊。”先前的女孩儿不赞同地道:“那你说说,你认识的人里,哪一个比得过王妃去了?”

少女一时间没有回答上来。

那女孩儿就得意起来,笑眯眯说道:“所以说,端王妃就是最好的那一个啦!”

她本就是天真活泼的性子,与她相熟的少女们看她这样得意,就开玩笑地与她逗笑了几句。

这边和乐融融着,屋子另一端,却有人坐不住了。

萧以霜猛地站起身来,大跨着步子往外行去。

她起身的时候,用力太大,椅子发出刺啦一声的巨响。惊得屋里头瞬间静寂了下。

先前还在说笑的女孩儿们齐齐望了过去,不明所以。

三皇子妃暗叹口气,赶忙跟了出去。

走到院中央,三皇子妃拦住了萧以霜,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萧以霜扭过头去不答话,眼圈有些泛红。

“静雅艺苑的考试,不只是考知识。还要考个人的品性和举止。屋子里那么多人,少不得有艺苑的先生混在其中。你这样子,岂不是让先生们对你的印象大打折扣,还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可我不甘心。”萧以霜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当年的时候,徐太妃对我那么好。明乐长公主也很喜欢我。如今不过是隔了三年,怎么完全都不一样了?”

三皇子妃袁氏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好。

当初萧以霜要回家守孝,袁氏提醒过她,一旦离京三年,再回来,什么都不一样了。

萧以霜不听。

“三年时间,端王爷都不一定从战场上回来,有什么不一样?”她志得意满地说道:“徐太妃也很赞赏我的决定。”

等到三年后,有了“为母守孝”这个经历后,往后她的名声定然能够再进一层。

那样的话,胜算大了许多。

女孩儿家,努力那么就,不就是以“名”搏出众吗?

才名,名声,皆是如此。

萧以霜心高气傲,谁的劝也不听。毅然决然地回了家乡。

可是谁曾想,待到她再归来,竟是这样一番情形?

萧以霜眼睛里蓄了泪,与袁氏道:“这些天我去给徐太妃请安,求个十次,她老人家才肯见我一回。”

去找明乐长公主,就更难了。

自打杨驸马出了事后,蔺君澜的性子就有些转变。

如今已经和离,她更是和以往不同。

萧以霜依着三年前的习惯去投其所好,却都被蔺君澜给无视了。

甚至于送去明乐长公主府的那些华丽物什,也被蔺君澜尽数退给了她。

袁氏和萧以霜是一起长大的好友。

看着好友这样难过,袁氏心里也不舒服。

之前去沧海府邸碰壁被人奚落的事情,萧以霜诉苦的时候和袁氏说了。

袁氏将萧以霜说了一通后,也是心疼她。

认真想了想,袁氏劝萧以霜道:“你若真的那么喜欢小皇叔,我帮你想想办法。只不过,你千万别那么鲁莽了。”

萧以霜知道袁氏是真心为她好的,就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点点头。

袁氏劝着萧以霜回了屋子。她静立了一会儿,看蔺君泓和元槿在凉亭里坐着,就往那边行去。

当初定北王归京,皇上为他摆接风宴的时候,元槿见到过三皇子和三皇子妃。

故而袁氏一往这边来,她就认出了对方。

袁氏恭敬地朝蔺君泓和元槿行了礼,这才迈步上到凉亭内,站到了元槿的身边。又朝外面摆了摆手,“你们在外面等会儿罢。”

这话她是对着跟在她身边的几个侍卫说的。

之前与萧以霜对话的时候,她也是让侍卫们在听不到说话声的稍远处等候。

三皇子生性多疑。

即便她来陪萧以霜过来考试,他依然遣了侍卫跟着。

名义上是贴身保护,实则也是监视。

看着元槿在旁自由自在地和端王说笑,两人情真意切,三皇子妃口中发苦,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于是没话找话地强笑道:“小皇叔今日好兴致。竟是和王妃一起来了。”

蔺君泓没让她坐,她不敢坐。

只能站在元槿不远处,恭敬立着。

蔺君泓头也不抬地给元槿削着果子,不甚在意地答道:“你小皇婶今日有些紧张,我左右无事,就陪她过来瞧瞧。”

他说话的时候,“小皇婶”几个字是特意加重了的。

旁人不晓得,元槿却是明白,这家伙还在怨念着他被叫了“小皇叔”,而她是“王妃”呢。

元槿横了他一眼,附到他耳边,轻声道:“真是小气。”

连个称呼都介意。

还因为这个,不让人坐下。

蔺君泓的心思被她揭穿了,也不恼,反倒是唇角扬起了一抹笑。

元槿也不管他什么反应。见袁氏容颜憔悴,脸色不太好看,便自顾自拉了三皇子妃,让她坐到了一旁。

萧以霜和三皇子妃的对话,元槿并未看到。

但蔺君泓一直留意着周遭的情形,故而发现了。

待到袁氏坐下后,蔺君泓趁着元槿不注意的时候,目光冷冽地朝着袁氏冷冷看了眼。

袁氏一个激灵,从心底冒出一阵寒战,张了张口,之前准备好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元槿未曾察觉。

她只觉得今日的天气实在是太闷热了,连呼吸都好似受了阻一般,不够顺畅。

看到袁氏脸色不好,元槿不知袁氏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所以来这边休息。

见袁氏脸色愈发难看了,她就让人过来给袁氏轻轻摇着扇子,也好让周遭空气畅通些。

蔺君泓扫了眼外头那几个侍卫,眉间微蹙。

蔺天谌还真是他爹的亲儿子。

跟他爹一模一样的性子。

皇上是个多疑的。

蔺君泓知道,皇帝本就不是属意太子。

不然的话,以他走一步就要往后怀疑十步的个性,当初皇后为儿子蔺天诚选了陆氏女为妻的时候,他就不会那么干脆地答应了。

皇后是陆大学士的女儿。

太子妃是皇后的亲侄女儿。

以皇上那性子,不会任由陆家的女儿连续为后的。如果他真的有意于传位太子的话,断然不会答应。

若蔺君泓没看错的话,皇上属意的是三皇子。

三皇子最得他心意、与他最像。

三皇子妃的父亲虽然不过是个光禄寺的少卿,但她的祖父却是三品指挥使。是武将。

若是没有意外,袁老爷子往后的话,还能再升一升。

这便成了三皇子的助力。

只不过,在皇上身体安好的时候,袁老爷子怕是只能在这个位置上滞留了。

要升,也得等皇上支撑不住了不是?

如今看到三皇子连三皇子妃都防得紧……

蔺君泓忍不住暗暗摇头。

这老三啊,虽然性子像他爹,却比他爹还要更甚。

竟是连妻子都不信任、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她。

不多时,将要到考试开始的时候了。

袁氏终究是没法继续坐下去,匆忙说了几句话后,便起身离去。

元槿知晓蔺君泓事情繁重。今日定然是安排了不少事情的,不过因为要陪她,不得不将事情推后。

旁的不说,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

葛雨明的任命今日会安排下来。

思来想去,元槿终是推了推蔺君泓,让他先离开。

蔺君泓勾着她的指尖问道:“怎么?不紧张了?”

“还是有点。”元槿老老实实答道:“不过比起之前来已经好多了。”

蔺君泓轻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小丫头,用得着我的时候,就赖着让我陪。一用不到了,就恨不得让我赶紧走。”

元槿听着这怨气十足的话,哭笑不得。

她知道,如果她说是因为怕他忙而让他回家,他定然是不肯的。

于是考虑之后,元槿又解释道:“其实等下开始考了之后,一直在各个考场中来回转,根本无暇来见你。”

蔺君泓见她眼中明明是万般不舍,却非要他离去,心中了然,低低一笑。

“既是如此,那我先走。”他颔首道:“等你考完了我再来接你。”

元槿知道考完之后还不到下衙的时辰,忙道:“其实也不用……”

“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骗的过我去?”

蔺君泓笑着打断了她,给她理了理鬓发,“我既是说了今天陪你,就会陪着你。今日不去宗人府了,我回家处理下政务,然后过来接你。”

他既是这样讲,定然是已经拿定主意了。

元槿被猜中心思,脸上泛了红。

按理说,这种时候应当力劝他回宗人府去才是要紧。

但今天对她来说十分重要,她真的是很紧张。

出了考场就能见到他,心里肯定会好过许多。

终究还是贪恋他的关心和温暖,元槿未曾违心地再劝,而是低着头用力点了点。

蔺君泓暗松口气,微微笑了。

他很想对她好。

倾尽全力地对她好。

但是,她若一味地推拒,他也很伤心。

似是现在这样,他愿意付出,她愿意接受,他很高兴。

天空有些发暗。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云。

蔺君泓看看天,似是要下大雨了,便与元槿说道:“等下若是下了雨,我便让人来给你送伞。无需着急。”

元槿点点头。

他这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天气依然热得厉害。元槿忍不住往上挽了挽衣袖。

秋实也在旁抱怨:“如今这个天儿,应该穿着夹层衣裳的。如今倒是好了,穿个夏衫都不为过。早知道就不穿那么多了。”

她平日里话少,能忍则忍。

如今连她都这样抱怨,可见这天真的是让人太不舒服了。

元槿拿着帕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往天上抬头看了眼。

仅仅一眼,她的脊背上就忽地起了一层冷汗。

一条条鱼鳞状的云,缀在空中,橙色中带着诡异的蓝紫色,让人心惊。

元槿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

秋实在旁念叨:“这天儿可真邪了门了。我看等下啊,要下大暴雨。不然的话,这么热说不过去。”

元槿笑笑,努力稳了稳心神,这便往旁的院子行去。

这时,秋实忽地又抱怨的一句引起了她的注意。

元槿猛地回头,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

“那水啊,蹊跷的很。”秋实拧着眉满脸的不耐烦地道:“一直冒泡泡。刚才我想打水给王妃细细帕子,谁知道那水灰黄灰黄的,根本没法用。还有啊,这边养着的鸡鸭鹅什么的,到处乱飞乱窜,抓了拴住都没用,根本安静不下来。到处都是掉的鸟毛,怕是也有飘到了水里的。”

元槿心里打了个突,又仔细问了问。

秋实依然是那般的回答。

元槿暗暗告诫自己万万不可随意乱了心神,这种情形特殊情形下偶尔也会出现的。顿了顿,终究是往考试之处行去。

三个院子是举行不同考试的地方。

女孩儿们择了自己擅长的项目,往考试之处行去。

元槿第一个选择的是琴。

虽然她练的时日不算太久,但经过姚先生的悉心教导,已经颇能拿得出手了。

抽了一张等候的序号纸,看着上面的十七,元槿暗松了口气。

虽说要等上一会儿才轮到她,从另外一个角度想,稍稍等等能多冷静一会儿,也是好的。

她坐在屋子里,不时地想要透窗去看一看那诡异的天色。

但,想到将要到来的考试,又觉得自己不能分心,需得好好应对。

……哪儿来的那么多意外?

或许是她太过紧张了罢。

元槿坐立不安地胡思乱想着,又时不时地暗示自己要集中精力,细算还有几个才轮到自己。

突然,外面传来了女子的惊声尖叫。

有人惊慌地四处逃窜,尖叫着喊着什么。

“狗!大狗!”

“救命!”

紧接着,是几只狗儿嘶吼的狂吠声。

元槿一下子就听出了那是阿吉阿利和纽扣。

细细算来,这个时候是狗狗们出去散步遛食的时间。

元槿慌忙跑了出去。

果然,自家的三只大狗正在院外不住狂叫着,正朝着她这个方向。

十几名艺苑的护院拽着它们的绳索,手持棍棒击打着它们的脊背,它们依然不停歇。

不伤人。

只是焦躁地朝着元槿这边不住狂叫。

元槿赶忙拎着裙摆跑了过去。

狗狗们看到她,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呜咽的凄厉叫声。而后拼着全力挣脱了后面那些人的拉拽,扑到元槿身边,撕扯着她的衣裳往外走。

它们的眼神,惊恐而又绝望。

元槿心里忽然觉得愈发不对劲起来。

她看了看天空中那诡异的乌云。

那橙色和那蓝紫色愈发明显,也愈发惊心了。

天气这样燥热。

吹着的风里,似是夹杂着干燥的尘土,有些呛人。

不安的动物。

狗狗们惊恐地想要带她逃离……

忽然间,一个念头从心里冒了出来。

元槿紧张得牙齿都发了颤。

她想要奔进屋里,和众人说、和所有人解释。

可是刚迈开了脚步,她又骤然停了下来。

这种情形下,没有人会信她。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想法可信不可信。

可是,万一是呢?万一是呢?

元槿努力定了定神,闭眼快速思索了下。

而后拔足狂奔。

她的心里,如今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蔺君泓!

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元槿顾不得其他,根本来不及坐马车。

她让秋实和车夫都赶紧回府,又吩咐狗儿们也赶紧回去。

而后问艺苑的护卫要了一匹马,骑马狂奔,往端王府行去。

路上,大片的蜻蜓掠过,急急飞走。

有人看到了,惊叹不已,高声说这是百年难遇的场景。

还有人说,天降七彩祥云,那是大吉之兆。

蛇虫鼠蚁齐齐出现,四处乱窜。

牛马不肯受缚,挣扎着和主人们对抗着。

元槿骑的这匹马,亦是狂躁不安。

元槿只能伏在马背上,不住地小声安慰着它,驱使它赶紧前行。

空气里,燥热四处弥漫。

缤纷的云,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元槿咬着牙硬撑着,策马狂奔。

葛雨明的任命,今早终于下来了。

他靠着荫封,得了个护军副参领的职位。掌领护军宿卫宫禁。

蔺君泓本是属意让葛雨明进前锋营,做正四品的前锋营侍卫。

谁料那地方着实进不去。

前锋营属禁卫军。禁卫军的人,皇上看得很牢。安排的都是他自己的人。

虽说前锋营侍卫和副参领同为正四品官阶,可是一个能够近身靠近皇上,另一个,则不行。

这一近一远,差距可是不小。

葛雨明刚收到这个消息,就去去蔺君泓。听闻端王爷如今不在宗人府,他直接去了端王府,问蔺君泓,这事儿该怎么办。

蔺君泓正倚靠在窗边抬头看那诡异的彩云,听闻葛雨明这话后,平静地说道:“按住不动。等。”

葛雨明有些急了。

他拿着布巾擦了把汗,焦躁不安地道:“他这样分明是不信你,这样下去……”

“信不信由他。我还能强逼着他信我不成?要我是他,我也不会信我自己。”

蔺君泓勾唇一笑,依然说道:“等。”

等时机。等机遇。等一个突破口。

葛雨明看这情形,不由更加烦躁。

他一把将布巾抛到地上,气道:“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等到他彻底完蛋的那一天,你才会急?”

葛雨明虽是武将,也出身习武世家,但他一向沉稳镇静,极少有失态的时候。

蔺君泓看着有些市场的葛雨明,按捺住自己心里也不住往上冒的烦躁不安,又忍不住往天上看了眼。

总觉得,今日着实有些不对劲。

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别看了。即便有那七彩祥云,也是给在位之人的。哪里是给你的。”

葛雨明明显气不顺,冷声哼道。

蔺君泓用手中书卷敲了敲他的肩,说道:“先回家去冷静一下。这事儿我们之后再说。”

葛雨明还欲再言,蔺君泓忽地面容一整,冷声道:“这是命令!”

这话里的寒意让葛雨明全身一僵。

他动了动,又深吸口气,方才再次开口,到底是比之前好些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烦闷地拨了拨头发,“今日总是气不顺。”

语毕,朝蔺君泓拱手一揖,这便退了出去。

蔺君泓觉得身上有汗,就回到篱落斋里想要洗个澡冲一冲。

谁知放进浴池的水,竟然是浑浊的。

他弯下.身子,正拧眉细想着这不对劲之处,却听繁盛急急来禀。

“爷!王妃回来了!”

繁盛是极其稳重的性子。

他居然会失了冷静。

而且,小丫头还回来了?

蔺君泓缓缓站起身,说道:“她在哪儿?”

“骑了马冲进来……”

繁盛的话未说完,元槿已经冲到了篱落斋里。

马蹄声止。

元槿翻身而下,拎着裙摆往里跑。

她脚步有些踉跄,不知是太急了还是太累了,跌跌撞撞的,好似下一刻就会摔倒。

蔺君泓赶忙掠了过去,一把抱住她,温声问道:“怎么了这是?考试好了?”

元槿趴在他的怀里,拽着他胸前的衣服,气喘吁吁,浑身止不住地在微微战栗。

“地震……不,地动,怕是会发生。我不知道这个的几率有多大,但是、但是……”

但是万一呢?

如果是一个现象出现,有可能不会发生。

可是,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当所有的现象一起出现,到底,会不会发生呢?

她不知道。

但她明白,一旦发生,将会带来什么样灾难性的后果。

蔺君泓看她紧张到了极致,轻抚着她的脊背,说道:“好了好了。莫急。你先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地动或许将要发生。而且,可能不小。必须全城疏散。”元槿急急的说着,“一个都不能留。离得远远的,有多远走多远。”

“全程疏散。”

蔺君泓口中轻喃着,将这几个字在唇齿边绕了一圈,勾唇一笑。

地动一事,他走南闯北都未遇到过。她又哪里能够知晓?

莫不是刚才艺苑里有人看到了这奇异天象,乱说了什么?

他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了个吻。

她的唇一向是润润的,湿湿的,带着让他眷恋不已的柔和。

可是此刻,却是干涩不已,甚至沾了点不知哪儿飘上去的粉尘。

蔺君泓抬指慢慢擦去她唇上沾染之物,低笑道:“我不过是个一品官儿而已,哪里来的能力让全城疏散?”

若是别处就罢了。

为她一句话,他可以想了办法做到此事。

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

皇帝就在上面端坐看着呢。

蔺君泓见元槿急得满头大汗,就掏出了她的丝帕,轻轻给她拭着汗。

他见她张口就要驳斥,就点了点她的唇,笑道:“这样罢。你若是肯上车和我再来一回,我就答应。”

这话是这段时间他偶尔想起来时,便拿出来她开玩笑用的。

蔺君泓是看元槿太紧张了,故而特意拿话出来调节下气氛,想让她放松一下。

可是,元槿却十分生气。

她没想到自己那么认真严肃地和他说,他居然还有闲心开玩笑。

元槿又气又恼,一把推开他,跺跺脚冲了出去。

蔺君泓摇头轻笑着,正打算走过去好生安慰她一番。

谁知不过消失了一瞬而已,女孩儿又急急地冲了回来。

“好。我答应你。你想怎么样都行。”

元槿心里发慌,牙齿有些发抖。却依然让自己一字字努力说清楚。

“如果你肯的话,用什么姿势都可以。甚至,在什么地方、让多少人听见都可以。只一点,想尽办法,让人赶紧撤离。时间太紧,耽搁不起。”

她有多怕羞,蔺君泓是最清楚的。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害羞的女孩儿,却在他面前,用这么认真的表情,许诺了那些听上去极其旖旎又极其放纵的话语……

蔺君泓面上骤然变色,瞬间黑沉如墨。

她,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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