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栗从缝隙里见到纪易安的容貌,心里不免大惊,几秒后又渐渐平静下来。难怪海马爹爹想要用她的身体复活纪易安,原来她们二人如此相像。
可是邵栗心里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纪易安的外貌或许与她有几分相似,可是气质完全不同。
穿着金色马面裙,着浅黄色上衣的少女雍容华贵,眉眼间尽是傲色,不可一世。她没有梳发髻,没有着妆容,踩在尸蚕堆里,眉间微皱。
邵栗恍惚间觉得,纪易安与她只是皮囊相像而已,眼前的少女,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纪易安穿着绣花鞋,一脚踩在尸蚕上,爆浆的尸蚕沾上她的裙摆,她脸上带着厌恶的表情,抬头望一眼天花板上的怪物,开口道:“真恶心。”
话音出口,穆骁一下惊醒,望一眼手中的火焰喷射,神情一下放松,幸好没开火。
可是他随即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女只是一具行走的尸体,是怪物,是纪易安。
见这群人呆愣原地,半晌没有动静,纪易安歪着头望向邵栗,表情里是他们看不懂的玩味,她道:“还不走?”
莫月白拿过纪闲云手中的铲子,快速将尸蚕铲向两旁,留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他走在最前,楚羽扶着徐唯紧跟其后。
纪易安站在石门口,望着这些小心翼翼迈过尸蚕的人,心里勾起一丝嘲讽。活着有什么痛快?生得战战兢兢,倒不如死得坦坦荡荡。
她忽然开口:“你们想要出来,死了最方便。”
死了就不再惧怕这些绿色生物,也不用担心没有食物困死在暗室内,死了之后有的是时间,等上十年、百年,总有下一个倒霉蛋推开这扇石门。
一句玩笑话,莫月白的步子却霎时停了,抬眼警惕的望着纪易安,提防着她的一举一动。
纪易安冷笑一声,“百年后的人还是一样的无趣。”
说罢径自走出暗室,留下那扇半开的石门。
“先出去吧。”贺珏道。
脚下的虫子在快速聚拢,再不出去,铁定成为尸蚕的盘中餐。
一行人走出暗室,仍心有余悸,将裤腿上的尸蚕拍落,又将石门关上。这才正正经经同纪易安打了个招呼。
说起来实在很怪异,同一个不确定是否想要他们性命的死人打招呼,这种经历恐怕这辈子不会有第二次,这样想着,纪闲云忽然笑了起来。
目光纷纷往他身上去,纪闲云再次拍了拍裤腿,嫌弃的将沾上尸蚕汁液的部分撕下来扔掉,抬头觑一眼纪易安,问她:“你来救我们?”
此刻的纪易安穿得整整齐齐,不似往日衣衫褴褛,平白添了几分野气,现在的她眉眼间虽有桀骜之气,外表上却是大家闺秀,就连说话也忽的变得奇怪。
“奴家不过应召而来,谈不上救与不救。”
这样的态度反倒让与她打过交道的三人颇感惊异。
莫月白两眼望着她,眼神里满是陌生,眼前的纪易安与凶狠打斗的纪易安,完全判若两人。
楚羽满心疑惑,他所认识的纪易安言语行动,没有一丝能同古人有联系。眼前穿古衣说古话的女子,反而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徐唯转眼望向楠楠,眉间紧皱。纪易安突然变得恭敬,是否与楠楠有关?楠楠究竟是谁?那颗珠子又是怎么回事?
“应谁的召?”纪闲云抓着话茬,全然没有对待先祖该有的恭敬。
纪易安望一眼邵栗,莞尔带笑,她捂面道:“应我自己。”
“应自己”纪闲云喃喃念着,目光转向邵栗。
纪易安应纪易安的召唤前来纪闲云心里某根线忽地搭在一起,他猛然回头望向莫月白,“你的目的是这个?试探?”
试探真正的主导者是谁,试探纪易安是否已经醒来?
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邵栗浑身一阵颤栗,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我没有”她拼命摇头,似乎这样就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苍白无力的辩解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纪易安是否真的在自己体内苏醒,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一刻将眼前的纪易安召唤到此。
她心里很乱,如果真是她让纪易安前来至此,说明她体内的那一个纪易安不受她的控制,完全可以独立行动。
越想越害怕,她一直很清醒,那纪易安是何时行动的?
眼前的纪易安并不做辩解,灼人的目光放在她身上,烫得邵栗几乎要跳起来。
周遭投来怀疑的目光,她的心很快沉到了底,没有人相信她
徐唯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手上传来的凉意让她稍稍清醒。邵栗怔怔的扭头,徐唯脸色煞白,目光却很坚定。
他朝她点点头,又望向邵栗怀中的楠楠,忽然开口道:“恶作剧玩够了吧?”
楠楠冲他甜甜的笑着,小手紧搂邵栗的脖子,低低唤道:“小卷卷。”
“别这么叫我,”徐唯凑近那张小脸,“我应该叫你什么?小竹楠还是纪易安?”
邵栗浑身一抖,双眼不可置信的望向徐唯。她想抽回手,却被徐唯紧紧拽住。
“阿唯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邵栗声音发抖,身体更是抖成了筛子。
纪易安?楠楠是纪易安?她怀里抱着的是纪易安?
其余人叫他这话惊掉了下巴,目光在楠楠与徐唯之间流转,完全不能明白眼下演的是哪出。唯有莫月白很快镇定下来,轻轻拍了拍徐唯的肩头,示意他说清楚。
徐唯回头望一眼莫月白,点了点头,又对楠楠道:“非要我说清楚吗?为什么每一次你一哭,就会出现绿眼怪物,为什么第二批出现的怪物明明就站在我们旁边,却对我们熟视无睹,只顾追逐上一批?”
他说着顿了顿,耳边听见倒吸凉气的声音,才开口道:“那些怪物,是你的怪物吧?”
“阿唯,”邵栗纠正道:“那是巧合!”
“偶然次数多了,会变成必然,巧合次数多了,你猜会变成什么?”徐唯冷冷道,面上冷若冰霜,手中却越拽越紧,微微发抖。
邵栗微愣,徐唯在赌,赌楠楠是纪易安。
“说吧,”徐唯再度开口,“你就是纪易安,你救我们的目的何在?”
话音落下,楠楠笑了,略带奶气的声音响彻甬道,响起诡异的回声。仿若地府婴灵终于来到人间,笑声里带着不难察觉的喜悦。
她奶声奶气道:“因为有人想要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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