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才刚到客房门口,佣人便赶上他。
“夏上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他想是方才碰着时被撞见了,便把脏污处袒露出来,道:“我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这个可有法子处理?”
“那请上校把衣服给我,我马上替您送洗。”
“我知道了。”
从前夏南成天和小娃儿鬼混,衣服也没少洗,本打算自个换下来清的,既然有佣人肯帮忙,他也就乐见其成。
他进房间换上平时的简易装扮,把脏掉的西装递给佣人。
然而这也代表他待会没能再回到会场去,在那样盛重的场合,自己现在就像被打回原形的灰姑娘似的。
既然注定得在房里动弹不得,趁佣人离开前,夏南叫住对方:“能不能给我些针线?线要……”他看了眼挂在椅子上的军大衣,蓝黑的配色异常美丽。
“就黑色吧,给我黑色的线就行。”他记得残留的线头偏向黑色,就算并非纯黑,但这么细微应当也看不出来。
佣人颔首,立刻退下去给夏南拿东西。
待他拿回来的时候,夏南又想起薛良他们还在后院嬉戏的事,连忙道:“你们小少爷还在后院里玩,能否请个人去通知他们,要他们早些回来?这天都黑了,我实在不放心。”
“要请小少爷来找夏先生您吗?”佣人谨慎的问。
“没关系,今天是他的生日,陪我在房间里多无聊?只是让他们别一直在户外待着,毕竟大人全都在房子里。”夏南说着,举了举手里的针线:“再说,我还得办正事呢!”
佣人不知他要缝什么,也就没把事情揽过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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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送走对方后,便拿出薛辰的钮扣缝起来。
那颗闪亮的金扣终于归位,也让夏南彻底松了口气。不知自己那时搞什么,居然会把对方的扣子给扯了,还牢牢拿在手心里。
看薛辰把衣服丢在客房,大抵对这事就是知晓的,那他对这行为是什么观感,看着扣子,夏南越想越是害臊。
希望别把当成抢别人东西的暴力分子,自个可是温柔体贴的幼儿园老师啊!
夏南在心中为自个辩护,这才猛然忆起,他担心这个简直多此一举,毕竟薛辰对他评价分明一点都不好。
激烈、随心所欲、没人能压制……原来原本的夏南强悍到这种程度?
他究竟和薛辰是什么关系?总觉得挺熟稔,却又不到真亲密的程度,夏南愈想愈懵,干脆在偌大的客房里溜达起来。
这间房间虽说是客房,但比其他客房实际大上许多,且它还是在三楼的位置,再过去就是薛辰的书房及主卧室。能够住在这儿的,想必是相当重要的客人。
只可惜大虽大,这间房间却没阳台,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他的墙连接着户外,其实要建阳台不是不行,但就是没有设置。
夏南有些羡慕薛良的房里,有着一大片落地窗,只要将窗户设置为透视型态,不必打开,就能见到外头的景色。
睡醒便能看见后院的草木,这是多令人欣喜的一件事。
然而欣喜归欣喜,这儿又不是他家,他也不可能一直住着,在计较这些到底图什么?夏南拍了额头,赶紧让自个清醒过来。
这个房间有不少家具,自然也有许多置物的空间,夏南预想那里头应是空空如也,毕竟就是供给客人,房里并未有特定的主人。
岂料,他随手把衣柜给打开,竟看到一排整齐的衣服。
那是男人的各式衬衣,底下还折着各种的男用长裤。短裤及休闲服放在下一柜,各季的服装应有竟有。
“这是……薛辰的?”夏南顺手拿起一件衬衣,再拿过薛辰的军大衣一比,那肩宽明显不符太多,倒是与自个上衣的尺寸比较类似。
受到好奇心驱使,他放下手里的衣物,来到靠墙的书桌前。那是张仿古典风格的华美书桌,夏南将下头的抽屉拉开来,里头果真也不空着,竟是装满了东西。
第一个抽屉都是纸笔等文具,第二个抽屉则装了些小工具。
在开启第三个抽屉时,映入眼帘的是个相框,只是其是倒着的,若不翻过来,便看不到照片的内容。
夏南知道这挺无礼,是侵犯他人的隐私,但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想妄,最终还是将相框给拿起来。
一张近照,里头站着三个人。
三人全是军服打扮,但位阶似乎有差距,站在最左的那人军阶最高,头上戴的军帽镶着精致金线,手臂上挂着勋章,胸前也全是挂饰。另外两人仔细一看,便会发现穿的仍是军校生的制服,只是最右者制服上已有几条金杠、也有挂章,中间那位的则相对简易。
背景是帝特军校的校旗,他们高举着那面印着张嘴烈狮的旗帜,笑容看来熠熠生辉。
夏南抬头望了眼梳妆镜,在低头看着照片。站在正中间的那名男子,正是年轻时的自己,虽然也不过几年时间,但他当时的身形比现在要强壮许多,大约是受伤的关系,现下这具身体虽仍结实,却已能从中感受衰弱。
站在他右边的则是薛辰,现在薛辰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看来更加锐利狠戾,当时的线条就柔和许多,挺有青年才俊之感。
至于在最左的那名高阶军人,他比薛辰要老沉,眉眼却与薛辰挺相似。那个人应该就是薛辰的兄长,也就是他过去的指导官。
就是这个人,让从前的夏南与薛辰搭上线?
看来薛辰所言都是事实,见过这张照片,也令夏南安心许多。
他想将照片抽出来瞧个严实,却不经意让张纸片从相框里掉出来。
那是张已经完全泛黄的纸片,夏南暂且将照片放到一边,俯身去捡。
纸片上是铅笔的潦草字迹,写着:“我与薛肖老师及薛辰。”旁边有片红渍,夏南以指腹去碰,发现竟是片干涸的血渍。
“这是…什么?”他认真地看着纸片,突然有种异常心慌的感觉,强烈的心悸令他要喘不过气。
太阳穴及后脑勺的疼痛也一阵阵传来,这次的痛苦来的很快,几乎与头一次发作时一样猛烈,且完全控制不住,就算他脑袋放空不再去想,还是不断的有幻觉及幻听涌现上来。
身处之地已不再是客房的模样,四周都在旋转,眼见的景物则从模糊逐渐转成鲜红,夏南分不清那是血还是爆炸的火光,接着他听见一个与自个相似的声音,不断的以剧烈的哭喊叫着‘薛辰’。
“够了,停止。”夏南以手抱头,尽可能的封住自己的五官,无奈这些还是传了进来,头疼欲裂,疼到连他的脖颈都要被转断似的。
“啊──”夏南难掩痛楚的惨叫出声,他重重的摔倒在地,一手揪着头,一手五指则紧抓着地毯。
在他疼到又要濒临昏厥的时刻,客房的大门被重重的开启。
“夏南!”
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嗓音传进耳底,原本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也消失无踪。
然而取而代之的是更强烈的头疼,夏南最终没撑过去,整个人卧倒在地,没了意识。